第一百五十五章 上當受騙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上當受騙

走到前甲板,高軒志正坐在那裏發獃,手端著茶杯既不喝也不放下,完全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司徒雲海心裏罵了一聲,臉上努力堆出笑容,走近高軒志,伸手一拍他肩膀。「咣啷」一聲,高軒志渾身一個哆嗦,手裏的茶杯竟然跌落造地上,摔個粉碎。

「高參議,怎麼拉?這是在船上,都是你的人,看把你嚇得。」司徒雲海走了幾步,轉過身面對面坐下。舉起兩根手指。高軒志趕緊掏出香煙遞上去。

「這煙不錯。想不到這亂世當中還能抽到七喜香煙。真是一件喜事。」仰起頭,司徒雲海撮起嘴吐出一股長長的,細細的煙柱子。

高軒志尷尬地摸摸頭,訕笑着:「這不,正想着能夠得到國民政府的寬大,也算是給自己減少了一些罪過。」

「嗯,說得不錯。」司徒雲海忽然大聲笑了一陣:「高參議不愧是讀過書的大人物,看問題就是比我們這些粗人深刻得多。是啊,我們戴局長就經常教育我們,都是中國人,就不應該自己人打自己人,就應該團結起來和鬼子干。」

「戴局長?軍統得那個戴局長?」高軒志不相信地看着對方,他如何相信一個小小的軍統特務會經常接受教育?

他猜得一點沒錯,此「戴」非彼「戴」,司徒雲海的那些話當然都是聽戴安平、肖彥梁等人說的,不過既然說出來,也就沒有必要去糾正它:「廢話,不是那個戴局長,還能是誰?我告訴你,前年鬼子打進來以後,我們軍統就成立了鋤奸隊。我們的任務,就是除掉那些死心塌地為日本人辦事的漢奸。」

「佩服,佩服。哪你們現在有多少人?」高軒志很是「隨意」地問了一句。

司徒雲海談興正濃,似乎沒有想就回答說:「我們這裏大約有三百多人吧,整個江蘇上海浙江加在一起,我不知道,但是按我們的標準,大約有兩萬來人。」

高軒志倒吸了一口涼氣,又懷疑地看着司徒雲海:「不可能吧?我知道上海被日本人佔領以後,你們軍統雖然有些成績,但也損失慘重,哪來這麼多人。」

「嘿嘿,不知道了吧?」司徒雲海把煙頭在煙灰缸里摁滅:「就因為犧牲大,所以報名的人也特別多。上海淪陷到現在,我們損失了八千多兄弟,可是我們至少補充了一萬兄弟。這就是我們抗日的力量,這就是小鬼子早晚失敗的保證。

你看看,武漢會戰以後,鬼子沒有再進行大的戰役了,說明什麼?說明鬼子兵力不足!國民政府和**發表了合作聲明,共匪接受政府的改編。現在**再前線,**在敵後,鬼子可是焦頭爛額,兩頭應付。

別的不說,就說這裏吧,南通離上海,離南京夠近的吧?可是如皋、如東、鹽城、泰州都有我們**,當然了,也有新四軍。可是鬼子能對他們有什麼辦法呀?這些地方,距離上海、南京這麼近,只要**開始反攻,嘿嘿,鬼子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所以說,這鬼子也就只能佔領方圓幾十里的地方,它還能幹什麼?它自己的國家,還沒有我們江蘇省大,它能有多少人?它能造多少槍炮?它憑什麼能佔領中國?真不知道你怎麼就會想到跟着日本人,去當狗屁漢奸!」

司徒雲海還想再說,卻看見康直遠遠地向他打了一個手勢。

康直的眉頭皺在一起,神態有些慌亂,作出的手勢急而快,司徒雲海心裏當即吃了一驚,難道最壞的結果真的出現了嗎?

「你這一次的表現還不錯,我們會在功勞簿上記下一筆的。回去以後你自己也要小心一點,別再死心塌地地為日本人幹事。」說到這裏,司徒雲海很自然地欠了欠身子:「你這船上廁所在哪裏?昨天喝多了,現在開始不舒服了。晦氣!」

高軒志條件反射似的指了指後面,司徒雲海一溜小跑着離開了甲板。

「大哥,真的上當了。」康直把司徒雲海拉到一邊小聲彙報:「裏面的箱子,除了門口的幾個裏面裝的是東西,和你告訴我們的一樣,其他的都是石頭。」

「王八蛋!那幾個裝真貨的箱子肯定是為了應付我們檢查的。哎,對了,黃阿毛呢?」司徒雲海一陣氣惱,說完才發現眼前只有康直一個人。

「黃阿毛?他不是應該在這裏嗎?」康直四處看了一看,忽然指著司徒雲海背後:「哎,那不就是黃阿毛嗎?」

司徒雲海轉過頭,正好看見三個鬼子端著刺刀,正小心翼翼地想偷襲自己。「康直為什麼要騙自己」的**頭剛冒出,一個冰涼的管子已經頂在自己的下顎上,一隻手過來,解開腰帶,把槍也下了。

看見暴露,三個鬼子加快了速度跑到他面前,掏出繩子利索地把他捆起來。司徒雲海不用看,也知道拿槍頂住自己的人是誰,他沒有反抗,而是心平氣和地接受了失敗。

「大哥!」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從船的另一頭傳來,同樣被五花大綁的黃阿毛出現在司徒雲海的眼前。

黃阿毛顯然已經受過刑了,估計是被鬼子的槍托打的,左邊的牙床腫得老高,滿嘴的牙恐怕也沒剩幾個了。

「閉嘴!大男人哭什麼哭?哭給誰看?」司徒雲海心裏一痛,大聲罵道。千算萬算,沒有算出康直這個內奸。幸好他還只是一個外圍的成員。還有沒有其他的內奸?心裏想着,卻被高軒志的聲音打斷了:

「唉,跟着皇軍,老子有權有勢,幹嗎還提着腦袋跟着你們?樹倒猢猻散,國民政府都跑到大西南去了,戴局長哪還有心思關心我這樣的小人物?」此時的高軒志腰桿挺得筆直,意氣舒發,哪還有半點猥瑣膽小的樣子?大笑着伸手在司徒雲海的臉上拍了拍:「他媽的,本來還想看你們演戲的,誰知道你居然還是對我不放心,暗地裏去驗什麼貨,害得老子現在提前動手。說,你們的那個鐘馗大哥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裏?」

司徒雲海沒有說話,整個人平靜得如同一探死水!

「你為什麼不說話?」一個穿着治安軍軍裝的人走過來問了這麼一句很奇怪的話。挺口音,著應該是個日本人。他的中國話顯然要比其他的鬼子說得好,但有不如橫邊淺這樣的中國通說得流利。

「鈴木太君好。」高軒志的腰隨着叫「鈴木」的日本人的出現再次彎曲了,他沖着司徒雲海說道:「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皇軍憲兵隊的鈴木太君,也是你所認識的橫邊淺太君的得力助手。」

「司徒雲海,我們已經注意你很久了。」鈴木抱着手臂走到司徒雲海的面前,皺着眉頭:「『識時務者為俊傑』,難道你還不明白?你現在已經走投無路了,繼續頑抗,對你來講,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司徒雲海沒有說話,心裏除了悔恨,沒有其他。聽到鈴木的問話,抬起頭,一雙眼睛死死地和這個鬼子對視着。

「啪!」對於司徒雲海的行為,鈴木有些不耐煩了,忽然一拳頭打在司徒雲海的臉上,巨大的衝擊力讓他倒退幾步,摔倒在地,隨即又被人架住胳膊拉了起來。挨打的一瞬間產生的鑽心疼痛,現在已經轉變成火辣辣的麻木感。一張嘴,幾顆碎牙跟着掉在甲板上。

「哈~哈~」司徒雲海忽然笑了,而且是很大聲地笑着。

「八嘎!」鈴木想不到會事這樣,他顯然覺得受到了侮辱,向著大笑的犯人肚子上又是狠狠地一拳。司徒雲海頓時把身子弓成一個蝦的形狀,胃裏翻江倒海,大口喘氣。

「嘖嘖~」高軒志一邊搖頭,一邊走過去:「小兄弟,國民政府都把你們拋棄了,你以前做的,已經算是對他們仁至義盡了,何必還要在這裏硬扛呢?告訴我,你們的那個鐘馗大哥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裏?你們在什麼地方劫船?」

這一次,司徒雲海竟然閉上了眼睛!只要他沒有出現在船頭甲板,肖彥梁他們就不會行動。一想到用自己的失敗,保護了兄弟們,他很是覺得欣慰了。

高軒志現在的臉色已經變得很不自在了。眼前的這個抗日分子,和其他的不一樣,被捕以後是一句話不說,只是在那裏笑,這樣的人,要麼瘋了,要麼是死硬分子,日本人的任務,看來是很難完成了。

「司徒雲海啊司徒雲海,你不要以為什麼話都不說,就可以矇混過關。」高軒志決定從另一個方面摧毀對手的心理防線,他指著康直繼續說道:「看見他沒有,一個多月前,他夥同黃阿毛殺死了三個皇軍,可是因為他答應為皇軍服務,所以皇軍對他既往不咎。你這麼死扛,你的那個什麼『鍾馗』大哥卻活得有滋有味,你難道不覺得悲哀嗎?螻蟻尚且偷生,你這又是何必呢?」

司徒雲海終於明白康直是什麼時候投靠日本人的了。看來日本人也不是笨蛋,除了一個橫邊淺,還是有很多能人的。自己當真是太輕敵了。不過好在招收隊員的防範措施很嚴格,而且康直叛變的時間只有一個多月,肖彥梁他們應該是安全的了。抬眼看了看那個叛徒,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

從鬼子抓住司徒雲海開始,康直現在就一直倦縮在一邊的角落裏,低着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在司徒雲海看着他露出笑容時,康直正好也抬起頭看着他。那個淡淡的笑容竟使他沒來由忽地打了一個寒戰,心裏一驚,自然而然地後退了幾步,卻正好來到黃阿毛的面前。

「康直,你這個狗娘養的……」見叛徒忽然背對着自己,退到面前,黃阿毛大喊一聲,用力一腳,向康直踹過去。

康直猝不及防,慘叫一聲,待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已是滿臉的鮮血。伴隨着康直慘叫的,是黃阿毛得逞的笑聲,他隨即被拖了下去。

突發的變故,讓司徒雲海陷入了深思。

那三個士兵,是康直和黃阿毛共同殺的,既然康直曾經被捕,那麼黃阿毛沒有理由不被捕,除非這是日本人故意為康直做的掩護。到底自己應該信那一條?

康直的叛變,說明自己早就被注意了。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行蹤,也沒有什麼值得日本人懷疑的地方。就是那一次的分地點發送情報,自己也是屬於以巡邏的方式監視日本人動向的,根本沒有暴露其他人的可能性。想通了這一點,他心裏一陣輕鬆。

「好,我說。」司徒雲海拿定主意,在高軒志皺起眉頭的時候忽然開口說道。他這態度的變化着實太過突然,讓後者一下子彷彿在夢裏,張大了嘴,想說卻又說不出什麼,好半天才憋了一句:

「你小子變得可真快。」

「太君,干我們這一行,就要有承認失敗的覺悟。我輸了,而且輸得心服口服。可是我又想活下去,和皇軍的合作是唯一的出路。」司徒雲海沒有理會高軒志,而是對着鈴木,平靜地述說着自己的理由。

「喲西。」鈴木總算是聽明白了司徒雲海的意思,心中大喜,上前一步,把高軒志推到旁邊:「『識時務者為俊傑』,你能夠和皇軍合作,那依然還是皇軍的朋友。說吧,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難道這個鬼子只會說「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話嗎?短短的時間,鈴木已經說了兩遍這個詞語,倒讓司徒雲海心裏一陣好笑:

「讓您失望了,其實我也不認識那個『鍾馗』大哥。」

「你不認識『鍾馗大哥』?」這樣的回答讓鈴木感到非常的奇怪和可笑,臉上也是佈滿了嘲弄的表情,難道,皇軍就這麼容易上當受騙?

「見了面,或許認識,但是我們都是單線聯繫,平時都是電話通知開會,見面的時候,一則都是蒙面,誰也不認識誰;而來嘴裏都含着東西,也聽不出是誰的口音。」就在鈴木快要發作的時候,司徒雲海繼續說道。

這樣的回答似乎是有些道理,鈴木的表情緩和了一點,換到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上來:「你們這一次打算在什麼地方劫船?」

「這一次按照事前的約定,我和黃阿毛必須隨時呆在甲板上,他們看見我,就會駕船衝出來,船上會掛北斗七星旗。這個時候,我就帶着他們兩個人到駕駛艙,把船控制起來。至於他們在什麼地方發動襲擊,出於安全考慮,鍾馗大哥也沒有對我說。」

司徒雲海所說的,讓鈴木很是為難。他實在是不相信眼前的這個人說他不認識「鍾馗大哥」,可是他說的,卻又是非常合理的。

「船停得太久也不是好事,」司徒雲海很是「合作」地說道:「萬一他們就在著附近,見到這個樣子肯定會期疑心,我們就白忙活了。你不是想知道誰是『鍾馗』大哥嗎?我也想知道。所以你還是立刻把我鬆綁,讓我和黃阿毛在甲板上待着去。」

「太君,你可不能上他的當。你也看到了那個黃阿毛的態度!如何叫他配合?」高軒志終於等到插嘴的機會,抬手指了指黃阿毛的方向,對鈴木說道。

「他的態度如何並不重要,關鍵是他能和我一起在甲板上出現。」司徒雲海很有把握地說道:「我將在甲板上和他說話,不管說什麼,只要他能安靜地和我在一起就行了。」

司徒雲海的話還是很有誠意的,鈴木有些心動了。可是他想了想,還是無法拿定注意。萬一這個是緩兵之計呢?

「太君,我知道你在猶豫是不是相信我。」司徒雲海沒有給鈴木太多的考慮時間:「要麼你相信我,可能抓到『鍾馗大哥』;要麼你不相信我,什麼也得不到。」

鈴木在心裏反覆重複著司徒雲海的這句話,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同意了司徒雲海的要求。反正在江里,船舷四周站滿了士兵,也不怕他們逃走。

很快,黃阿毛被帶了出來。他看見司徒雲海已經被鬆了綁,眼裏閃過一絲疑惑,隨即面部表情開始有些扭曲。

「聽我說!」司徒雲海上前一步,抓住他,用力搖了搖:「你還相信我嗎?」

黃阿毛腦子裏一片空白,只是機械地點點頭。司徒雲海把繩子解開,拉着他踉踉蹌蹌地跑到甲板上,分別坐在高軒志曾經坐過的地方。

鈴木一揮手,幾個士兵跑上前,用繩子把兩個人的腳拴在椅子腿上。

此時此刻,黃阿毛才似乎反應過來,他站起來,指著司徒雲海:「你這個狗日的王八蛋,想當漢奸別拉上我!」說完轉身要走,卻被椅子絆著,很是不好走。

「站住!」司徒雲海大喊一聲。

黃阿毛轉過身,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想幹什麼?雖然我什麼都不懂,但是不當漢奸亡國奴是懂的。」

司徒雲海嘆了口氣,看着這個年輕人:「我再問你一遍,你還相信我嗎?要是相信,就坐在離我近的地方聽我說;要是不信,就坐在離我遠一點的地方聽我說。」

黃阿毛疑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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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之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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