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庭舞八佾

第三章 庭舞八佾

書房內,蕭墨軒蕭大少爺伏在黃梨木書桌前,手裏捧著一本,頭上的眉毛擰成了兩股。

「這些東西,一點都看不懂,怎麼背得下去。」蕭墨軒搖了搖頭,終於還是把書扔到了一邊,抓起一方壽山石鎮紙把玩起來。

一陣腳步聲從書房門口傳了過來,蕭墨軒一個激愣,順手把剛扔到了一邊的又抓在了手裏。

「軒兒,昨日爹教你的,你可背熟了?」剛剛從吏部衙門回來的蕭天馭,還沒來得及換下官服,便跑到書房來察看自己那寶貝兒子的功課做的如何。

「嗯……」蕭墨軒有些心虛的應了一聲,雖然他心裏明知自己只是許渺,不是蕭墨軒,可是不知為什麼,每次面對蕭天馭的時候,總有那麼一絲緊張。

「那你且背一遍給我聽聽。」蕭天馭一掀官袍,居然在一邊坐了下來,不禁讓蕭墨軒心裏叫了聲苦。

「孔子謂季氏:『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三家者以徹。子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奚取於三家之堂?」

子曰:……………………」

蕭墨軒只背了兩句,便再也背不下去,只能橫過眼睛,偷偷看着一邊的老爺子,卻撞上了蕭天馭射過來的兩道目光。

「下面呢?」

「下面……下面,我不知道什麼意思,所以實在背不下去。」事已至此,蕭墨軒只得硬著頭皮說出了心裏話,文言文高中的時候倒是學過點,但是似乎也沒這麼晦澀。這隻看上一眼,便要頭皮發炸。

「什麼叫看不懂?」蕭天馭給兒子這麼一回,也鬧了個糊塗,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這個兒子居然會有個現代人的靈魂,平日裏哪有機會去接觸這些文言文,看這些書自然是比爬山還累。

「也罷,爹爹就來教教你吧。」蕭天馭點了點頭,抓過那本,逐句給蕭墨軒解釋起來。

「孔子謂季氏:『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這一句意思是孔子談到季氏時候說:『這人能用六十四人在院子裏跳舞,這都可以狠心的做出來,還有什麼事不能狠心的做出來呢?』」

「讓六十四人一起跳舞叫什麼狠心?」蕭墨軒聽了這段解釋愈加的糊塗,只不過是讓六十四個人一起跳次舞,以前在電視上看的,別說六十四人,就是六千四百人一起跳舞都經常有的,市民廣場上那些老太太們,哪次跳舞沒個幾百號人。

「這……孔聖人的意思是這人不懂禮法。」

「跳舞不是人越多,越壯觀嗎?又怎麼和禮法搭上了?」

「咳,咳!」蕭天馭一時哭笑不得,卻不知道他兒子這時候比他還哭笑不得,古代別說看跳舞,就是穿衣服的材質都是有講究的,比如大明律里就寫着:商人不得穿絲質衣物。但是這許渺上哪知道這許多利害。

「唉……讓你一個人在家讀書,是會有許多不明白。」蕭天馭只當兒子失憶,心裏只有心疼,非但沒有生出火來,反倒是疼愛的摸了摸他的腦袋:「國子監司業張居正,和爹爹素來交好,爹爹明日且去找他,讓他幫忙為你求個監生。去了國子監,自然有許多老師可以請教,興許明年開春還能來得及參加貢試。」

「是!」蕭墨軒又是一陣頭皮發緊,那國子監他是知道的,據說是皇帝親自開設的全國最高學府,地位比今天的清華北大南大一類,不知道要高上多少,國子監學出來的人,便可自稱「天子門生」,在科舉和官員選拔上,不知道有多少便利。雖然有這許多好處,可是想到要再去上學,蕭墨軒心裏還是十分不樂意,尤其是要去學這些四書五經。但是又不好當面拂了蕭侍郎的意,只得連連點頭稱是。

蕭天馭拿定了主意,吩咐了一番以後,就自顧著回屋找夫人去商量上下打點的事情去了,居然一連幾天都再沒來找蕭墨軒的「麻煩」。

老爺子不來找麻煩,蕭墨軒得了三分顏色便開了染坊。雖然從「還陽」到現在只有十多天的時間,可是我們的蕭大公子已經以其獨特的「親民」形象徵服了府內大大小小的家丁,丫頭。不過說到底,他是個普通的現代人出身,一時讓他擺出架子來,還真不那麼容易。

「蕭三,蕭四!」第二天一大早,蕭墨軒起來以後剛剛洗漱完畢,便扯著嗓子叫了起來。

這蕭三,蕭四,便是當日守在他房門邊的那兩個家丁,據說是府里的管家蕭福和一個老媽子生下的,打小和蕭墨軒一塊長大。說到底,就是蕭墨軒的伴讀加跟班,只是從前那個蕭墨軒也從來沒打正眼看過他們,現在的少爺甚至連吃糕點都不忘記叫上他們,實在讓他們受寵若驚,除了那幾分敬畏外又加了些愛戴。不過,唯一讓蕭墨軒納悶的是,老爺子也算是個飽讀詩書的儒生,為什麼除了蕭福外,府里的家丁起名都從蕭一蕭二開始,一直叫到蕭十二,若是再添上一個豈不就是十三太保了。

「少爺,有什麼吩咐!」蕭三蕭四應聲而來,哈著腰,抬着眼,看着家裏的這位小祖宗。

「陪我出去轉轉!」蕭墨軒順手扔下了松江棉布做的洗臉布。

「少爺今天不讀書了?」

「讀書自然是要的,但是我現在連北京城的路都不認得。以後難免要出去走動,總不能非要等到出去走動時候才去認路吧。」蕭墨軒早就給自己想好了一個恰當的理由。

「是是,少爺請!」蕭三蕭四這幾日在府里也是呆得悶了,巴不得找個機會出去走動下。

一行三人,還沒走到大門邊,就聽背後傳來一陣喚聲。

「軒兒,你這是要去哪?」

老爺子這時候已經去了衙門,府里還會有誰會叫自己「軒兒」,蕭墨軒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叫自己的是誰。

「娘,孩兒這幾日悶的慌,想出去走動走動。」

「出去走動走動?」

「是啊,孩兒現在京城的路一條都不認得,以後難免出去走動,若是走的遠,只怕連怎麼回家都不知道。」

「也好,你痊癒時間尚且不長,出去走動下,活動下筋骨也是好的。早點回來便是!」蕭夫人現在對這個死而復生的兒子幾乎溺愛到了極點。

「孩兒遵命!天寒,還請娘親趕快回屋才是!孩兒一會順便去趟胭脂堂,幫娘親買點面油來。」許渺當年其他本事不多,就是一張嘴忒甜,如今到了這,這本事倒也沒丟下,反倒有幾分發揚光大。

「蕭三,蕭四,照顧好少爺!」蕭夫人在背後追着叮囑,心裏卻是甜絲絲的,這孩子,雖然失了憶,卻似乎比以前更討人歡喜了,就算再讀不進書,有這麼一個貼心的兒子,也是福分。

出了府,先去街上買了面油。蕭墨軒又一頭扎進了畫工坊。這許多日都沒拿畫筆,已經隱隱有幾分技癢。蕭府書房裏,又多是丹青畫作,都是經年來蕭侍郎升遷,做壽時同僚屬下所贈,蕭軒甚至還在其中發現了幾幅名家作品。

不過可惜的是,蕭侍郎對於繪畫並沒有多少興趣,那些畫收了過來便扔在了書房內,並不時常去打理。可是對於被一直關在府內的蕭墨軒來說,卻是如獲至寶。每天趁蕭侍郎不在時,都要拿出來把玩一番。

各式的筆墨紙張,府里是不缺的。所以進了畫工鋪子,蕭墨軒只是選了幾樣上好的水色、石色和膠礬。

「這裏有松節油和核桃油嗎?」蕭墨軒在店裏轉了一圈,卻沒尋到油畫所要的這幾種東西。以前許渺很少會去畫油畫,主要也是因為油畫的材料太過昂貴,水彩畫和水墨畫,若是一幅畫的不好,扔掉便是。而一幅油畫所需要的材料,哪怕是用最廉價的,也要上百元。不過,現在嘛……侍郎家總不會這麼點東西都買不起吧。

「這位少爺,您真會說笑,小的這畫工鋪,哪會有您說的這些東西呢。」鋪里的夥計望見了這位錦衣銹袍的少爺進了鋪子,早就在一邊伺候着了。

「少爺要是想買剛才說的那些,不妨去前面萬全堂藥材鋪里看看,京城裏除了鶴年堂就是他家最大了,您說的東西應該都有。就前面左拐走上一段便是。」

蕭墨軒聽他這樣說了,才想起來大明朝哪會有油畫之風,也不再多說,讓包了東西。那夥計略一算,這許多東西只九錢銀子。蕭墨軒撿出個一兩的錠子,餘下一錢便賞了夥計,作為他指路的答謝。

夥計得了銀子,自然歡喜,千恩萬謝的送出門來,又指點了一番,等蕭墨軒一行走遠才退了回去。

蕭墨軒去萬年堂一看,想要的果然都有,各帶上一些讓家奴提了,又在四周轉了一轉。這北京城雖然在大明朝也算得極繁華的了,可是和後代的都市一比較,卻又遜色了許多。初時倒還覺得新鮮,但看來看去,還不如以前在電視上看的過癮,漸漸的也是索然無味。於是喝起家奴,折身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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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首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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