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起雲湧

第一章 風起雲湧

第一章風起雲湧

群峰疊翠,虎嘯猿啼,千丈彩屏罩縉雲。

雲吞日月,霧籠天地,幽谷深處多靈奇。

縉雲山,乃川中名山,和璧山遙遙相望。話說璧山,在隋末唐初之時,和氏璧失蹤從此成了世間奇謎,李世民為讓百姓更加信服他乃真命天子,便在天下遍尋奇玉,以製成玉璽。於是四方各節度使盡獻所藏,卻未能讓他滿意。

有一天,唐朝猛將李靖到縉雲探奇,在夕照峰觀看夕陽,卻在此時見到遠處有一地被祥光籠罩,便問隨從:「那是何地?」隨從道:「大人,那是璧山。近二百年前,有位奇人預言,該地將在近兩百年內有神璧出現。於是人們為了記住這位神奇人物的預言,暫將該地叫做璧山。」

「原來如此,那神璧有沒有出現?」李靖問道。

「還沒有,不過至今已有一百九十九年了。」隨從說。

「好,那我現在要到璧山一行。」李靖到璧山以後,將縣令招來,讓該縣所有玉匠都到璧山各山峰上去找,終於讓他找到了那預言中的神璧,獻給李世民。李世民請來天下最好的玉匠辨明,果是絕世奇珍,大喜,便將璧山正式定為璧山縣,擴大其縣土,並建神璧寺,其聲勢之隆,更勝縉雲寺,后又請天下名匠用神玉雕出大唐的最高象徵——玉璽!

這只是一段傳說而已,歲月無情,滄海變桑田,神璧寺也隨朝代的更替而不復存在,可縉雲山、璧山一帶卻人傑地靈,英雄好漢輩出,當然山林賊寇也難免嘯聚其中。

縉雲山八大奇峰,矗立於嘉陵江畔,山青水秀,靈秀無倫,不僅是隱士歸隱的好去處,也有豪門大佬造宅於此,買下田園自得其樂。

縉雲凌家便是這類大佬。凌家在當地百姓的心目中是大紳士,但在江湖中行走過的都知道,「少吾餓昏,畫青橫空,毒丐拜堂,愛不凌祖」這句口頭禪,這十六個字並不是小兒瞎編濫造的兒歌,而是江湖中十五個最著名的門派的別音。前八個字代表八大名門正派,后八字卻是目前江湖最紅火的組織,特別是「毒手盟」,其聲勢之隆幾可高過少林,隱隱有穩居天下之雄之意。丐幫也譽為「天下第一大幫」,但因其存在的歷史悠久,所以遠不如突然崛起的毒手盟有聲勢,但其實力和潛力天下還沒有誰敢輕視。

「少」即是少林,幾百年來少林從來都是位居各大名門正派之首,少林七十二絕技,精其一則能成為天下一等一的高手,精其二,天下鮮有敵手,所謂天下功夫出少林,是有道理的,身為武林牛耳的少林可謂藏龍卧虎。不過自三十年前,少林十大神僧只有三位得以活返少林之後,少林便很少過問江湖之事,而塞外雙龍也因這一役從此絕跡江湖,使江湖得到了三十年的清靜。

「吾」是武當派,自創派以來,武當聲威也一直不減,三十年前武當上任掌門八難真人長白山戰死後,即由現任掌門九夢道長繼任掌門。九夢道長一身功力貫絕當今,三十年前就曾獨身將「雙龍特使」龍歸海殺於武當山下。當年「雙龍特使」曾以獨掌於一夜之間屠盡南海劍派三十六名一流劍手,這三十六名劍手被當時武林公認能列入排名前一百位年青高手之林,可龍歸海卻沒有動另一隻手,可見他的武功非同一般。南海劍派因不滿塞外雙龍的手段而慘遭滅門之災,南海從此一蹶不振,江湖便只有十五大門派。而九夢道長這三十年來從未曾踏出武當一步,靜心修鍊最高深的武功,所以武當目前只比少林稍遜。

「餓」是峨嵋派,以劍法見長,當年創派祖師是女流之輩,所以劍法以陰柔為主,弟子也以女流為多,但峨嵋的威名絕不亞於武當。傳說峨嵋、武當本是同源,並和少林有關聯。三十年前,峨嵋也出過一位與八難真人及少林方丈了空大師齊名的靜心師太,她是長白山之役后仍能倖存的十位高手之一。

「昏」是崑崙派。近百年來,崑崙派人才輩出,三十年前曾為長白山一戰提供了三十名一流高手,可僅返兩位。這三十年裡又有不少年青高手立威江湖,最負盛名的有「崑崙一鶴」趙乘風,他千里追殺「追命閻王」閻不哭、閻不笑兩大魔頭。「追命閻王」閻氏兄弟二十年前曾一夜間殺盡五門三派,十年前殺掉朝廷第一名捕——不空回,后又連殺拜月二使,曾讓江湖人談之變色。當趙乘風出道江湖后,剛巧遇到追命閻王屠殺一家鏢局,而這家鏢局又是趙乘風叔父所開,因此才展開千里追殺,終在第三十天以追命一式殺傷閻不笑,后又在第三十一天殺死閻不笑,第三十二天殺死閻不哭,也因此而成為武林最負盛名的年青高手。

「畫」即是華山派,「青」即為青城派,「橫」即是恆山派,「空」是崆峒派。四派並為當世四大劍派,交往甚密,華山劍派現任掌門之妹即為崆峒派掌門的夫人。崆峒掌門「一劍斷江」丁不悔與夫人「劍寒秋風」華風在二十年前便將兩派劍法揉合創出「雙劍春秋」絕學,二十年來,經歷了一百零三次挑戰,而不敗一場。華山和崆峒聯姻從而達成兩派武學互補,連武當都非常看好他們。恆山派現任掌門之命便是在長白山一役中華山上任掌門以生命換來的,因此,恆山為了報活命之恩便與華山互補所短,每年還派一名青年高手交流武學心得。青城與崆峒乃是至交,也因此促成了四派聯盟,現在江湖上最熱門的話題就是「四劍盟」的成立。

「毒」與「丐」,自然指的是「毒手盟」與「丐幫」。

「拜」是江湖中最為神秘的一個叫拜月教的組織,這個組織的規模龐大,旁系眾多,這是江湖中人人都知道的,但誰也不知道教主是男是女,更不用說姓什名誰呢,甚至連本教弟子都不知教主姓什名誰,只知有兩大護教使、八大天王、十六名堂主,但這些人都是非常神秘之人。有人說拜月教比毒手盟還要龐大,也有人說,拜月教是毒手盟的一個分支,茫茫江湖眾說紛紜,但誰也不知具體情況,這或許要問拜月教主吧。

「堂」即是四川唐門,這也是一個非常古老且很龐大的一個家族,唐門暗器獨步武林,連三歲的小兒都知道這個說法。

「愛不凌祖」便是武林三大奇門。「愛」即是艾門,以巧器機關擅長;「祖」即祖門,祖家的易容之術也是天下一絕,當然武功也是不差,門下弟子甚眾;「凌」即凌家,毒藥和暗器是天下一絕,現任家主凌文風,武功更是出神入化,而凌夫人「毒手觀音」李玉環更是江湖中最難纏的角色。

紅牆斜角,庭院深深,夕陽西斜,殘霞微灑,凌家在這時顯得格外清幽,給人一種恬靜安詳而朦朧的感覺,但絕不要輕易以為這凌家和別的富人無所區別。若有一個敵人走入這個門口,一直到第一道拱門,凌家至少有七十八種殺死他的方法。因為三大奇門本就不分彼此,這些機關暗器便是艾家高手艾地樁親設。那可能有人想,若從紅牆飛越,豈不省事多了嗎?既有人想出來,便有人做了,還不止一個。凌家仇家也不少,有絕世凶魔,也有市井流氓。市井流氓因欺壓百姓而受訓,凶魔因行兇而被殺。流氓不敢報復,甚至不敢想,因為怕腦袋會因此而爛掉。凌家有一種毒藥,可以使人的軀體不受任何影響,但他的腦髓卻慢慢地化成膿水從鼻孔、耳孔、嘴裡流出來,此種毒藥甚至連唐門的人都自嘆弗如。而為絕世凶魔尋仇的人卻大有人在,因為他們自恃功力絕世,不懼凌家,便從紅牆翻入,可沒有人能走出紅牆,甚至都沒走出牆后的花園,就已骨化形銷,從此江湖中人很少有人敢懷著敵意走進凌家。

凌文風為人寬厚,對鄉鄰和朋友都盡心儘力,因此在江湖上聲譽很好;而李玉環以手辣心狠出名,若她認定你是她的敵人,那麼你定會死得很慘,但有凌文風在,誰也不敢有怨言。不過自從凌文風生下一子「凌海」后,便很少在江湖上行走,近十年也便減少了很多殺戮。

這一天,正是凌海十五歲的生日,那天晚上,月黑風高,秋風蕭瑟,全莊上下為小公子十五周歲生日而舉行慶祝酒宴,燈火使凌家莊顯得無比朦朧和詭秘,可一片喜氣依然洋溢可見。

「馬二爺,今晚你可要多喝幾杯呀,小公子和你最投緣,你以前天天給他講故事,肯定在今天能得到回報。」

「啥回報,別瞎說,小公子那麼聰明可愛,他能高興我當然開心,和我投緣是我的福氣,我講故事可不是為了幾杯酒,不過也真是,我要是有這麼好的孫子就好了,是嗎?小六子。」

「別亂想了,這是不可能的,誰叫你老當年不找個伴兒,現在呀,想要個兒子恐怕都來不及了。」

「亂嚼舌頭,待會叫小公子為我『報仇』。」

「千萬別,千萬別,大不了我不說就是,公子把夫人的性子全學會了,我可不想吃不了兜著走,這裡我向你老賠罪,待會兒多敬你老幾杯酒消消火。」

「這才是嘛,你小子還有得人可怕,那事就好說,記著,別亂嚼舌頭,想當初,要不是你爹橫插一手,也許你就成了我的兒子呢……」

「二爺,別開玩笑呢,老爺叫你去給少爺洗個澡,換件新衣服。」一個脆脆甜甜的聲音傳了過來,然後一位窈窕少女從第二道庭院的月牙門中緩緩走將出來。

「哦,翠花呀,那邊的酒席辦得怎麼樣?」馬二爺應聲道。

「快差不多了,所以老爺才要少爺更新衣!」燈光下翠花如一朵搖曳的芙蓉,桃花般的面孔堆滿「春風」。

「小六子,小六子,怎麼了,哈哈哈……」馬二爺喊了兩聲,大笑著走開了。

小六子這才回過神來,還是獃獃地看著翠花傻笑。

翠花伸出春蔥般的玉指在小六子額頭上點了一下道:「你這傢伙,一副痴獃樣,幹嘛這樣看著人家。」

「翠花,你、你的確太美了,不知為什麼,每一次見到你,我都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只覺天地里只有一個你,真的。」小六子痴痴地道。

「是嗎?你喜歡我嗎?」翠花眼中發出奇光道。

「喜歡,喜歡。」小六子失魂似地道。

「那你喜歡到什麼程度?」翠花笑得更甜,眼波就如春風一般。

小六子呼吸似乎很急促了,但他也立即道:「我願意為你做一切,甚至願意為你死。」

翠花的呼吸也有些急促地道:「真的嗎?」

「真的,我可以發誓。」小六子呼吸更急促。

翠花雙頰微紅,呼吸也更急促,緩緩道:「那你可不可以幫我辦一件事?」

「可以,別說一件就是十件我也干。」小六子毫不猶豫地道。

「六子哥,你對我太好了,我真不知如何才能報答你的恩情。」翠花幽幽地道。

小六子猛地一下,拉起翠花的玉手,輕聲地道:「翠花,我喜歡你,你若能嫁給我,我一定會好好的照顧你,那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也就不用報答了。」

翠花似乎無骨頭一般,「嚶」地一聲靠在了小六子的懷裡,撫摸著小六子那硬朗的脊背,眼裡露出一抹淡淡的凶光。

小六子那黑黑的臉膛變得微微的紅潤,眼中一片迷茫,但卻出自男子漢的自然衝動,一把抱起翠花步入暗影深處……

△△△△△△△△△

「少爺,少爺,我來了。」馬二爺那瘦弱的軀體還未到,聲音卻已傳出老遠。

「二公,你來了。快進來,我有話想跟你說。」一個稚氣的聲音傳了出來。

馬二爺推門入內,進門中間便是一副「寒梅棲喜」圖,圖下有一套檀木桌椅,顯見是一個寫字檯,靠右邊是一個大書櫃,櫃中之書都是世面上難得一見的珍品,櫃旁立著一隻粉白的鸚鵡正轉著頭望向門口,左邊是一塊有天然「猛虎下山」圖的大理石屏風,屏風后便是小少爺的牙床。

「二公到,二公到,二公到。」鸚鵡含糊地叫了起來。

「少爺。」馬二爺叫了一聲。

屏風後轉出一白衣少年,紅朴朴的臉蛋,似墨水晶般烏亮發光的眼睛,充滿了靈秀之氣,小巧的鼻子似寶塔峰一般自然靈奇,天庭飽滿,下巴微翹,嘴角總帶幾分頑色,真可謂粉妝玉琢。

「二公,我想到後山溫泉去洗澡,在家裡洗,太乏味了。」小公子開口道。

馬二爺憂慮地道:「少爺,現在可是晚上,天黑,不安全。」

小公子翹起嘴巴道:「可我不想讓十五歲的生日過得這麼沒有情調,父親不允許我亂跑,二公也不要我去,我還以為,你疼我,沒想到……」

馬二爺不安地說道:「可是快要開席了。」

小公子終於放鬆了繃緊的臉蛋,露出一個狡猾的笑臉道:「二公,你放心,我是今天的主要人物,我沒回,他們是不敢吃的,何況你要是不答應我的要求,那這個生日過得也沒意思,又何喜之有,又何必設酒宴呢?」

馬二爺似有所思,然後才點頭道:「好吧,我陪少爺一起去,老爺要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吧。」

「這才是我的好二公,那就走吧,別讓翠花姐知道,我故意叫走她的。」小公子高興地道。

……

燭影搖紅,滿堂喜氣,猜拳行令,酒杯碰擊聲、笑聲、醉罵聲,充塞了一堂。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每年這個日子,全莊上下都聚於一堂可得以盡情暢飲,可以找你想要找的人拼酒對罵。但在平日,是絕對禁止拼酒或醉酒,因為,一個醉了的人是不可能安全地把握好各地機關的,一個醉酒的人甚至連毒藥都無法辨清其性能,更難以正常狀態去射擊暗器。一個武人,一個稱職的高手,是不會也不能讓自己喝醉的,惟有今日,凌家莊才放開這樣的禁例,因為,今天是小公子十五周歲的生日。

大堂漸漸靜了下來,甚至連一根針掉下來的聲音也能聽得到,大堂里惟有一片悠長的呼吸聲。內行的人都知道,這呼吸聲絕不是普通人所能具有的,當然普通人是不可能參加這宴席的,他們中上到最老的九十九歲零七個月,下到十六歲差兩個月,無一不是江湖中難得的好手,他們最大的本領還並非武功,而是他們全身是普通人沾不得的毒藥。剛才他們還鬧哄哄的一片歡騰,而今全都靜下來了,那是因為大堂的門口走進一個人,一個身材很高大的人,看起來如大山一般威嚴,那紫紅色的臉上似掛著秋風一般的冷峻,眼睛如獵鷹般敏銳,似有電光在閃爍,龍行虎步自具一種王者之風,這人就是他們的莊主凌文風。這是一個似乎沒有喜、怒、哀、樂的人,無論在什麼地方,無論在什麼時候,看起來他都是那樣的冷靜。

「大家好,今天是海兒的生日,因此特許大家一醉方休!」凌文風的話聽起來是那樣的平靜,但他們卻知道,莊主是一個面冷心熱的人,雖然非常嚴肅,對他們要求非常嚴格,但對每個人都懷著一顆真誠而善良的心,這也是他們信服莊主的最大原因。

「好!」滿堂齊呼,熱烈的氣氛一下子又點燃了。

「在這裡,我代海兒和大家一起干一杯。」凌文風瀟洒地從小六子的盤中端走酒杯,一飲而盡道。

「好,祝公子新歲快樂,願莊主與夫人白頭到老,壽與天齊。」眾人齊喊,然後一飲而盡。

凌文風端起一杯酒道:「我們凌家莊能大放光彩,全賴大家的鼎力支持,在這裡我凌文風,代表凌家列祖列宗向大家表示衷心的謝意,我再敬大家一杯!」說完,凌文風又幹了個杯底朝天。

「干!」眾人也一飲而盡,氣氛一下子達到了**。

「海兒待會兒就會來向大家問好,現在就請大家各自痛飲。」凌文風微笑著道。說完,一個瀟洒的轉身,可卻突然停住,非常生硬地停住,就像是穴道受制一般。時間、空間似乎都隨他的停住而不再前行,那濃烈而狂放的氣氛似乎是被他的停住而漸漸凍結,正在喝酒和舉杯的人們,也都如著魔般地定住,只是目光全都射在了凌文風的身上,因為他的這個停身實在太奇怪也太不合常理了,他們都了解莊主,更清楚這樣的情況絕不會是正常的凌文風所做的,所以,一位鬚髮全白而精神矍鑠的老人,驚聲問道:「莊主,你怎麼了?莊主,莊主……」

凌文風動了一下,緩緩地轉過身來,很慢很慢,這一轉身似乎長達半個世紀,又似乎在數轉過了哪些空間,終於凌文風轉過身來,可一張本是紫紅色的臉,顯得那樣蒼白,就像一朵純白梅花的顏色。

「莊主怎麼了?」幾個年長之人飛身上前。

凌文風輕輕搖了搖手,依然是以那種平靜的聲調道:「我中毒了,一種不很劇烈而一時又解不了的毒,大家別擔心,我還死不了,暫時用內力逼於腳下,事後再慢慢想辦法。」

「莊主,我們一起來為你逼毒。」一位形如長臂猿的黑衣老人道。

「來不及了,三叔,你趕快到前院去看守大門機關,見有可疑人物,殺無赦!」凌文風緩緩地說道。

「大叔,你去照顧海兒,若有什麼不測,請和二叔務必將海兒送走。」凌文風凄惋地說。

「莊主,讓我們一起殺掉敵人!……」鬚髮皆白的老人說道。

「別說了,大叔,保護海兒是最重要的,其他兄弟各就各位,見到可疑人物殺無赦,庄中有外出人員殺無赦。」凌文風冷冷地說道。

凌文風轉過臉來對著已經在發抖而又沒機會逃的小六子問道:「為什麼?」就這冷冷的三個字,似是地獄的寒刀刺穿了小六子所有的包裝,使他軟軟地癱在地上只知不住磕頭道:「莊主饒命,莊主饒命,莊主饒命……」

「為什麼?」凌文風又問了一句,口氣寒得如萬載玄冰,連旁邊將小六子怒恨得欲將其分屍而後快的人也感到內心的冰寒。

「這酒是翠花泡的,她叫我端給莊主你喝,所以我就端來了,我也不……不知道有毒,請莊主恕罪,請莊主饒命……」小六子結結巴巴地說道。

「唉,沒想到……我早就看出翠花有問題,也注意提防和疏遠她,沒想她還是計高一籌。算了,饒你不死,但你必須將功折罪。」凌文風感嘆地道。

「如海、如山,通知各關口,見翠花殺無赦。如風、如雲,保護夫人。四叔、五叔,你們就留下來陪我聊聊天吧,其他人都見機行事,隨時聽候調配!」凌文風恢復了平日的氣概,只是臉色依然那樣蒼白。

凌家莊里燈火依然那樣亮著,使全庄的氣氛變得比剛才更詭秘,因為現在的靜,靜得那樣可怕,正似一場暴風雨來臨之前的醞釀,又似縉雲山那樣深幽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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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你也下來吧,這水很舒服,哈哈哈……」一個在水裡的少年一邊向岸上的老頭揚水,一邊叫道。那水霧讓他那粉紅的臉蛋如熟透了的蘋果一般,他們就是凌家少莊主凌海和馬二爺。

馬二爺那雙深邃的眼中充滿了慈愛和笑意,水珠濺了一身也不在意,可是漸漸地他的眼上蒙了一層朦朧的憂鬱和凄苦,他的心早就飛到了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和如今的世界並無多大的區別,只是物是人非了。

四十年前,馬二爺並非二爺,而是一個浪跡江湖的浪子,一個無門無派的浪子,而且是江湖中新崛起的高手之一,他名字叫馬君劍,他的人也如其名「君子之劍」,最令江湖中人難以忘記他的是兩次挑戰。第一次因為一位朋友受冤而被困武當,那時他才出道一年,或許是初生牛犢不畏虎,他竟硬闖武當,大破武當兩儀劍陣和四象劍陣而激出武當上任掌門「八難真人」,居然接下一百三十六招才敗下陣來,但也因此解開他朋友之冤;另一戰,也是決定他一生的一戰,也是最令他傷心的一戰,他永生難忘的也是這一戰。

想到這裡他就流下兩行老淚,口裡叨**著:「唐情、唐情,你現在何方?你現在可好?四十年,四十年了!」

「兄台好身手,敢問兄台尊姓大名?」一個略帶稚氣而又顯嬌嫩的聲音傳了過來,一張秀氣而充滿好奇的臉映入了他的眼帘。

不知怎的,面對著這個儒生打扮的嬌公子,他有一種親切的感覺,所以他並不吝嗇地告訴了對方:「我叫馬君劍,這位兄弟有何指教?」

「哦,你便是『君子之劍』馬君劍?」嬌公子驚訝地道。

「正是在下,兄弟如何稱呼?」馬君劍依然很誠懇地回答道。

「對了,我叫唐情,四川唐門的『唐』,友情的『情』,剛到江湖便聽說馬兄大名,便發誓要向馬兄學習,今天能見兄台果然沒讓我失望,真是太好太好了,所以我決定和你一道行走江湖,望馬兄不棄。」唐情像小孩子般地說道,那一臉的興奮和滿眼的期盼使得馬君劍感激不已。

因此馬君劍說道:「唐兄,我孑然一身,仇家滿天下,和我在一起會很不安全的,還望唐兄不要開玩笑。」

「怎麼是開玩笑呢?我從不喜歡這一套,想說就說,想做就做,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這樣做不是更讓自己快樂嗎?又何必學那些偽君子呢?」唐情認真地道。

「你怎知我不是偽君子之一呢?」馬君劍笑著道。

「從你的行為和眼睛里可以看出來,你絕不是偽君子,若偽君子也像你一樣,我也願意一起闖。」唐情一本正經地道。

「那你若跟在我後面行走,我也不會拿劍殺你是嗎?那麼天下之大,大道之多,又怎麼談誰跟誰行走江湖呢?」馬君劍微笑著道。

於是,他們就這樣一直同行了一個多月,有一天馬君劍與唐情正準備過青海關,「馬君劍,還我兄弟的命來!」突然一聲怒喝,四位長滿絡腮鬍子的大漢擋住了去路,那鐵塔般的身軀竟立出了四座大山的氣勢。

馬君劍抱拳問道:「請問尊兄弟為何人?」

那站在最前面拿著斬馬刀的凶漢怒道:「我兄弟雷劈火,不就是你殺害的嗎?」

「哦,你們是『關外五魔刀』。」馬君劍恍然道。

「不錯,我是老大雷劈金。」

「我是老二,雷劈木。」

「我是老三,雷劈水。」

「我是老五,雷劈土。」

四人依次就像是**台詞一般連珠炮地道出了姓名,原來這「關外五魔刀」雷氏兄弟幼年曾遇異人,並傳以刀法,老大練的是斬馬刀,老二練的大環刀,老三練的是圓月彎刀,老四練的是東洋刀,老五練的是朴刀,每次殺敵都是五人齊上,互補其短,在武林中鮮有敵手,五人一條心,在不斷殺戮中竟讓他們創出了一道陣法,名為「雷刀陣」,這之後江湖更無敵手,於是目空一切,亂造殺孽,雖有人怒卻無人敢管。而馬君劍恰逢雷劈火落單,且正在污辱一位姑娘,實在看不過眼,於是怒斬雷劈火於青海湖,而今卻惹來四魔來尋仇。

「那你想怎麼樣?」馬君劍平靜地道。

「以命還命,血債血償!」雷劈金恨聲道。

「是嗎?你也知道這個道理,那你們幾個人一共有幾條命,夠還那些死在你們手中的冤鬼嗎?」馬君劍揶揄道。

「好哇,好哇,說得有理,說得有理!」唐情拍手叫道。

「乳臭未乾的小子,你也敢笑大爺,待會解決了姓馬的再割掉你的舌頭!」雷劈金怒道。

「我好怕哦。」唐情伸出小舌頭扮了個鬼臉道。

「小子,你找死!」一聲怒喝,一道威猛的刀風呼嘯而至,地上的秋葉四散紛飛。

「叮」一道亮麗的電光一閃而沒,斬馬刀已被削去兩寸長的刀尖,馬君劍瀟洒地撣撣衣服上的塵土淡淡地道:「既然是來找我算賬,就不要禍及無辜。」

雷劈金獃獃地看著刀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聽馬君劍一說,才知道這的確是現實,回頭和三兄弟對望了一眼,都看出對方眼裡的驚懼。

「雷劈金,你不是要為兄弟報仇嗎?我可以給你機會,我身上這把含月珍珠軟劍乃百年前妙手大師魯勝天親手煅造,剛才你也看見過它的鋒利,若我以此作戰你們連百分之三十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你們的刀陣已有殘缺。不過我可以用一根楓枝接受你們的挑戰,但我也有一個條件。」馬君劍緩緩地說道,每個字都具有一種不可抗拒的氣勢。

「什麼條件?說來聽聽!」雷劈金有些不敢相信地道。

「誰輸了之後,任憑對方處置,不得傷害他人。」馬君劍理著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道。

「那不成問題,但我怎樣保證你不用劍呢?」雷劈金還是有些懷疑地道。

「我可以把劍交給這位小兄弟暫為保管。」馬君劍依然漫不經心地道。

「好,我們輸了,任憑處置,絕無怨言!」雷劈金陰聲道。

「你的三位兄弟怎麼一直不說話呀?」馬君劍揶揄道。

「我們大哥所說的便是我們所說的。」三人異口同聲道。

「哎,你們訓練有方哦,答得這樣整齊。」馬君劍嘲笑道,同時也解下軟劍扔給唐情,又一晃身便折了一段楓枝施施然地走回來,含笑道:「唐兄,照顧好我的劍。」

向雷氏四兄弟跨去,倒提楓枝拱手道:「請賜教。」

「看刀。」一聲大喝,「呼」斬馬刀以刀劈華山之勢斬下,「嘶」大環刀從左至右橫掃而至,朴刀也從右側斜劃過來,都是很簡單的招式,無半招花巧可使,可卻有一種慘烈的氣勢,秋葉也隨著這慘烈的氣勢全都飄向馬君劍,連旁邊觀戰的唐情都急得要出手幫忙了。

可就在剎那間,局面全都改變,那是因馬君劍的楓枝,掃出漫天血影,遮天蓋日地向四周擴展,「叮叮叮」幾聲刀響,馬君劍已衝出刀陣,連唐情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楓枝也只剩下一根木杆,葉枝盡去,馬君劍微喘道:「果然厲害。」說完搶身攻去,他不能再給四人以聯手之機會,四人也同樣受大力一震,各自飛退幾步,突又見馬君劍搶攻上來,忙揮刀反撲,「當」,一棒擊中刀身,雷劈金飛退七八尺,而馬君劍凝神一劍直刺向朴刀,反腿踢中大環刀刀身,借力使刺更快,一下子穿過彎刀的擊殺,一棒擊在朴刀刀鋒,「啪」木棒分成兩片穿過刀身,變成兩把利劍,刺入雷劈土體內。而朴刀因強力一阻失去八成攻擊力,被馬君劍輕易奪下,然後斜劃一刀,「當」斬馬刀和朴刀同時斷成數節,馬君劍斜身抽出兩塊木片,雷劈土慘叫一聲坐倒地上,馬君劍飛身疾去,剛好避開後面兩刀的襲擊,一個燕子穿波,迎上雷劈金,雙木直刺過去。那剩下數寸長的斬馬刀卻如何能擋,雷劈金忙躺地一滾。可馬君劍並不讓他空閑,以蜻蜓點水式的腳步踏向雷劈金的身子,「啊」的一聲又接「嗯」的悶響,原來雷劈金竟自動翻上那截只剩三寸的朴刀,那是馬君劍故意擲於該地的武器,並一路將之追過去,雷劈金終於上當被點中檀中穴。

「好!」唐情拍掌叫了起來。

「啊!」這一聲尖叫也是來自唐情,原來那幾寸斷刀竟在她沒注意間割開了她的書生巾,露出了滿頭秀髮。

馬君劍一看竟呆了一呆,嘶!一刀劃破了肩膀。他趕忙反刺一棒,擊退雷劈水,一個側身躲過雷劈木的一刀,一棒斜划擊中雷劈木右臂,大環刀竟墜了下來,馬君劍腳尖一挑大環刀竟飛向來劈的雷劈水,身子也跟隨刀后,刀、棒同刺雷劈水雙目,當雷劈水避開大環刀,木棒改刺檀中,圓月彎刀忙以弧式斜削馬君劍,可終於慢了一步,被點中穴道。馬君劍望著雷劈木問道:「還要打嗎?」

雷劈木望了望三人終於搖了搖頭,道:「你贏了,要怎麼處置隨你便吧。」原來四人雖好殺,但也不失為一條漢子,所以並沒有死皮賴臉地拚命。

「馬大哥,你真厲害。」唐情鼓掌道。

「是嗎?唐小妹,你也很厲害,一個多月居然騙過了我的眼睛。」馬君劍笑著道。

羞紅了俏臉的唐情低著頭擺弄著衣角幽幽地道:「若不是男裝,馬大哥肯讓我跟隨嗎?」

這時,雷老二已將老大和老三的穴道解開,又扶起了老五,老五的劍傷比較重,但性命應無大礙。

雷劈金冷冷地道:「現在我們輸了,你要怎樣處置,我們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馬君劍不疾不徐地道:「我要你們今後跟在我身邊,再不要濫殺無辜。」

「好,既然有承諾,那就算為奴我們也無怨!」雷劈金洪聲道。

「我並不要你們為奴,只要你們和我一起共闖江湖,管盡天下不平事!」馬君劍誠懇地道。

「好哇,我也跟你一起共闖江湖,管盡天下不平事行嗎?馬大哥。」唐情又是激動又是憂慮地道。

「那不是不行,不過你得向我解釋為什麼一直騙了我一個多月。」馬君劍有些生氣地道。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不過我以後再不會騙你,我保證!」唐情認真而又有些凄然地道。

「那可以試一段日子,不過也沒有什麼試的,你一個大姑娘家,若跟在我身後沒有敵意,我也不可能拿劍趕你走是嗎?所以還是那句話,誰跟誰行走江湖還說不準呢?」馬君劍斜眼微笑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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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門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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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風起雲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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