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無情

第一百五十章 無情

更新時間:2009-06-27

第一百五十章無情

舒適而華麗的車攆,幽幽的木樨花香,引得旁人不由得放鬆心神,享受這難得的寧靜。

冷千羽斜靠在小几之上,風華信手彈琴,琴聲似水。又似夢中仙子,令人魂牽夢繞。

車外的隨從似乎已經隨著風華的曲調而調整著步子,任憑岫雪峰上寒風凜冽,似乎也不再讓人覺得寒冷。

「風華,」冷千羽信手端起手邊香茗,「人都說雪山秀麗,猶似佳人。你說這岫雪峰和你相比哪個更美?」

風華淡笑搖頭,琴聲一轉,道出一曲。

非兒與楚腰在一旁伺候著,紅泥小爐上燒著的水都是從岫雪峰上挖出的深層冰雪,乾淨剔透,煮出來的茶水也異常芬芳。

冷千羽輕笑出聲:「朕不是教過你習字嗎?下次朕叫人備紙。你想說什麼就寫下來,好不好?」

琴聲倏止,她靜靜看著他,無聲詢問。

「又想問我為何教你識字嗎?」冷千羽像是對風華講,又像是問他自己,「也許我也不知道,誰又去管他。風華,朕喜歡聽你彈琴,不要停。」

風華看他良久,旋即撥動琴弦,一曲,沒有往日的溫婉,倒有一絲肅殺,凄涼。

也許,他會讓她停下來或者將她轟出去,然而他只是閉上眼睛靜靜的聽著有些感傷的曲調,唇邊竟是逸出一抹安然的笑意。

風華不解。

「風華,」他忽然開口,仍是閉眼小憩。「倘若你要這天下,我便就給你這天下。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給你。」這是他第二次說出這樣的話,就像是他的一個承諾,只要風華有所要求,他就一定會成全她。

一旁,非兒忍不住看了冷千羽一眼。人的脾氣秉性和氣質通常是很難改變的,尤其是像這樣的一個君王,他手中握有天下蒼生。

他就是天。

然而這樣的人卻輕易的說出這樣的話來,儘管語氣是如此雲淡風輕,可總讓人有一種託付生死的感覺。

風華仍是笑著,淡淡的,似乎她的臉上從來就沒有笑容一般。

冷千羽的左手手指似是打著節拍,忽然輕喃一句:「……飄零疏酒盞,斷雁叫西風……」

風華不知自己為何如此想隨著曲調清唱,只可惜,她不能。

走在車輾前面騎馬的冷千尋不敢置信的回頭看著厚重的車帳,似是想看看裡面的人。看看那個彈琴的女子,還有那個年輕的帝王。

他的瞳孔有輕微的收縮。

這一瞬間,他身邊的沈青桓卻輕易的感覺到了他身上的那絲殺氣。

高高的岫雪峰上只有一座簡單而華麗的行宮,風華裹著柔軟而溫暖的狐裘,冷千羽黑底金邊的披風隨著寒風翻卷。

「風華,你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便帶你去岫雪峰溫泉,你看可好?」見風華微微點頭,冷千羽招了招手,示意兩個隨從將風華送進寢室。

非兒跟在風華身後,悄悄的看了沈青桓一眼,至今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會在這裡。

冷千尋對他出奇的信任,沈青桓……當真是這麼容易獲得旁人信任的傢伙?

見風華走遠,冷千尋走到冷千羽身邊輕笑說道:「皇兄,直到今日我才知道風華對皇兄的情意。不由得讓臣弟艷羨。」

冷千羽低笑,但卻有絲淡淡的愁苦:「風華無心,怎會有情?」

他大步走開,留下冷千尋一人在寒風中獨立,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風華無心,怎會有情……

他緊握手中劍鞘,就連手指被劍鞘之上的金絲割斷,也毫無知覺。絲絲的鮮血從劍鞘上流下來,落到雪地上,一片暗紅。

這一天的早上,風華起了個大早。

非兒和楚腰伺候她起身洗漱,不多時,冷千羽便親自來找風華。

風華與她們兩個一起恭迎冷千羽聖駕,還未曾跪倒,冷千羽便將風華一把扶起來,輕笑說道:「風華,朕來接你了。」

風華低頭淺笑,淡若素白蓮花,美麗怡人。

非兒抱起風華的琴,跟在他們身邊。

到了泉池,風華將琴接了過來,朝著非兒略一點頭,示意她退下。

非兒點點頭,退向一旁,也不像打擾他們兩人的雅興。

昔日冷千尋被人貶到岫雪峰,便是在這個地方生活。等到冷千羽奪權,他回到京城,獲得的第一份差事就是將岫雪峰行宮多加修繕,這才有了這座宮殿現在的樣子。

風華抱琴站在冷千羽身邊,他今天沒有讓她彈琴,只是一語不發的飲酒。

「風華,為朕彈一曲吧。最後一曲。」冷千羽凝視杯中之酒,指尖轉動著酒杯。

彷彿知道他話里的意思,風華在琴台旁邊坐下,素手輕輕撥弄琴弦。香爐里淡淡的木樨香味,似乎比往日的濃烈許多。

大殿門口衝進了一隊人馬慌忙來報:「陛下,落苒大批軍隊來犯,似乎就是沖著陛下而來。」

「不用去管他們。」

「陛下!」

「下去!」

前來報信的人惶恐的想要退出殿外,他的身子一僵迎面倒了下去,心口上插著一直染血的箭。門外傳來了聲聲慘叫,場面混亂已極。

他沒有注意門外,只是仍然看著低頭撫琴的風華。

門口那一襲淡藍色的身影閃了進來,動作迅若鬼魅。

冷千羽冷笑說道:「子豫,你還真是沉不住氣。」

冷千尋輕笑,手指在劍鞘上緩緩摩挲:「可是,今天是個很好的時機,錯過了,也許就很難再找到了。」

冷千羽冷笑一聲:「你費盡心機把我引到岫雪峰來,不就是想要找到這個機會么?」

楚蕭站在冷千尋的身邊,用一種勝利者的眼光看著他,狀似熱絡的笑道:「子舒,好久不見。」

冷千羽眼底透出一抹肅殺:「蘭陵君,今日你我相見,朕該不該好好歡迎你?」

風華的琴聲,和著那抹肅殺的氣氛顯得異常的詭異。

「你還是為了風華?」

「是。」楚蕭回答的理所當然。

「那麼千羽就是為了皇位?」

「是。」

「很好,很好。」冷千羽點頭,似乎相當滿意他們的誠實,他看向一旁撫琴的風華,轉而用溫和的語調輕聲問道:「那你呢,風華?」

非兒本是站在角落裡,可見到風華並無危險,也不知道要不要衝上來保護她。

回過頭,見沈青桓就站在門口,屋外有一大批天魔教殺手正在無情的殘殺侍衛。一瞬之間,她似乎明白了為什麼冷千尋會如此仰仗沈青桓了。

或許他們兩個人早就有協議,只是旁人不知,她也是被蒙在鼓裡。

琴聲倏止。

風華眼底露出一抹淡淡的哀傷,她站起來,抱琴走到冷千尋的身邊靜靜看著年輕的帝王,臉上失去了往日華美的笑靨。

冷千羽微微一愣,旋即苦笑說道:「原來風華並非無心,只不過心儀的那個不是我。」

風華搖頭,聲音淡漠而蒼涼:「風華是劍,怎會有心?」她的聲音清冽如月光,其實風華不是啞巴,只是她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

「劍?什麼劍?」

楚蕭抑制不住內心的驚喜,原來他的風華是會說話的,他的風華是一個最完美的人!

「風華只是一枚棋子,一個殺人的兇器罷了。」風華苦笑,但說的理所應當。「從古至今,我一直都是。」

冷千尋輕撫風華柔長的發,帶著勝利者的喜悅冷睨在場眾人:「皇兄,你不明白么?鎮守南方的劍魂風華,便就是一直在你身邊的絕代佳人了。」

非兒一聽,心亂如麻。

沒想到尋尋覓覓這麼久,原來要找的人,要找的東西卻一直在她身邊。

風華……

為什麼要騙她?!

她朝著他們撲了過來,只想要把風華帶走。

風華偏頭看著非兒,眼睛里有絲說不清的歉意。她只是抬手朝著非兒眉心一點,後者便只能一動不動,焦急的看著風華。

非兒用盡全身力氣來掙扎,可就是沒法子讓身體正常的活動起來。

「對不起……」風華俯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非兒瞪著眼睛看她,生怕這女子作出什麼傻事來。

「風華,這是你這輩子第一次和我說話。」冷千羽單手一劃,身邊聚集了無數的冰凌,這天下間可不只尹氏子弟才能修習術法,他冷千羽也會。「可是我說過,只要你背叛我,我就毀了你。」

他的冰凌均似利箭,朝著風華擊打過去。風華眼中一冷,絲毫不受這冰凌的迷惑,手指疾速出擊,夾住盡皆而來的那柄凌厲的長劍。她靜靜的看著他,然後一掌重重的打在冷千羽的胸口上。

冷千羽有如斷線風箏一般被風華這一掌擊飛,撞在華麗的座椅上。只聽「砰」的一聲,那華麗的寶座只剩下支離破碎的一地殘骸。

楚蕭冷眸一眯,乘勝追擊,攻向已經受到重創的冷千羽。

風華揚手,「嘣」的一聲勾起琴弦倏然出手。琴弦劃破血肉的聲音有如裂帛,那一根琴弦刺入楚蕭的心臟,有什麼鮮紅的東西沿著柔韌的鐵線滑落,掉在地上,發出輕微的碎響,那是鮮珠崩裂的聲音。

楚蕭低頭看向胸口的殷紅,茫然問道:「為什麼?」

「我要幫子豫得天下,就必須將你除掉,你還不明白么?」風華淺笑,笑靨如花。

冷千羽哈哈大笑,似是覺得痛快:「好一個風華!好一個得風華者得天下!只可惜,真正得到你的人不是我。」他用複雜的眼神看著風華,然後緊緊的握住拳頭,讓內勁相擊,震斷了他自己的心脈。

他仍是看著風華,他的眼睛里如今只有風華。

「冷千羽!」風華見狀,連忙跪在冷千羽身邊看他。

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寧可選擇死,也不願妥協!

她和子豫,都沒有想過要將他殺死!

「你……你現在只看著我……真好……」他看著風華的眼睛漸漸迷離,但唇角仍舊掛著一抹洒脫的笑意。他抬起手,輕輕觸碰風華的額頭,似乎想要跟她再說說話,哪怕是一句也好。只是……他沒有力氣了。

非兒在一旁默默流淚,不能說話,也更無法哽咽呻吟。那揪心的感覺從心底瀰漫起來,似乎就要將她的呼吸割斷。

他的手慢慢的滑了下來,終於掉到地上,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動作。年輕的帝王失去了氣息,只留下獃獃的風華以及她身後的冷千尋。

「風華無心,怎會有情?你英明一世,沒想到仍是糊塗……」冷千尋黯然,其實他並沒有想殺了子舒的意思,他又怎麼料想的到那個高傲的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他本該知道的。

從很多很多年以前,他就應該知道。

環顧四周,他似乎已經得到了一切,可卻又像是什麼也沒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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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仙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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