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們就是鴕鳥婚

9 我們就是鴕鳥婚

9我們就是鴕鳥婚

掛了電話,高亞走到外間,詢問小娥萬遠房地產公司欠款案的文書準備得怎麼樣了?小娥說正在弄著,高亞說過兩天開庭,小娥說今天下午就搞完了,不會誤事的。

經過昨夜那樣親密的深入接觸之後,兩人的相處反而變得更難了,除了公事之外,似乎沒有什麼可說的。高亞一時間有些尷尬,立在房間里有些不知所措。

幸而一陣敲門聲突然響起,高亞立刻高聲喊了一聲請進,一個穿著普通的50歲左右的禿頂戴眼鏡的男人應聲走了進來,說,「請問高律師在嗎?」

「我就是,請問怎麼稱呼您,您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嗎?這邊請坐。」

「我姓羅,您就叫我老羅吧!」

禿頂男坐下之後,小娥送了一杯礦泉水過來,高亞想好好看她兩眼,可惜她一直低著頭,像個默默奉獻的小丫鬟一樣,靜悄悄地退走了。

禿頂男用食指推了推鼻樑上不斷往下滑的眼鏡,點了根劣質香煙之後,開始講述自己的苦惱,「高律師,我就住這附近,是這樣的,我想來諮詢一下,我有一套房子,前年初的時候通過中介賣給了一對姓伍的夫婦,總價210萬元,簽訂合同之後他們先後支付了60來萬,拿走了房產三證。後來眼看房價蹭蹭地往上漲,我就不想賣給他了,尾款一直沒讓他打,每次他聯繫我打款的時候我都找借口,有時說信用卡過期了不能用,有時說忘了密碼,總之不給他提供賬號。後來他竟然自己裝修了一下住進去了。房價還在一直漲,到現在比那時簽訂的合同價格又高了90來萬了。我想毀約,也曾多次給那中介打電話,希望把房產三證拿回來,但被拒絕了。您是律師,點子多,能給我出點主意嗎?」

從禿頂男抽的煙來看,他是那種經濟狀況一般的人,這一生如果不是靠賣房,無論如何他也掙不來這麼多錢。因此對於房價的變化,他非常敏感。

「羅先生,辦法是有的,不過需要打官司。你身邊有沒有靠得住的親戚或朋友?」高亞決定劍走偏鋒,幫幫這個企盼賣房改變命運的人,當然,同時也為自己賺得一點律師費用。至於這個幫忙是否會傷害到別人,他倒沒想那麼多。

「靠得住的親戚或朋友?這是什麼意思?」禿頂男不解地問。

「這樣告訴你吧,你找一個靠得住的親戚或朋友跟他簽一個假的房屋買賣合同,時間要在你賣這個房子之前兩個月,然後我來做你的代理人,幫你起訴那個姓伍的夫婦,法院到時候會把房子判給你的親戚或朋友,這樣就能順利拿回你的房子。你只需要付出兩成的代理費。也就是不到兩萬多元錢。」高亞胸有成竹地說道。

「就這樣簡單?」禿頂男有些不敢置信。

「當然,你還需要出具一份要求你那朋友加價的信函,同時也得讓你的親戚或朋友真的往你賬戶上打入一筆房款。」高亞自認為自己出的主意滴水不漏。

「好吧,就照您的主意辦,您是律師,您見多識廣,我絕對相信您。」禿頂男當場拍板要高亞做他的代理人。

「小娥,你準備一下代理合同,我要和當事人簽。」這麼快就搞定一個代理,高亞頗為得意,大聲武氣地支使實習律師李小娥。

「哎,好。」小娥很快拿來一份合同遞給高亞。在堆積如山的材料里馬上找到這份代理合同也不是易事,高亞覺得小娥還算細心,真的比較適合做律師這個職業。

送走了禿頂男,高亞想到馬上有一筆款子進賬了,不由得十分開心,立刻在小娥面前充起闊來,「小娥,晚上請你吃盆盆蝦吧,慶祝一下。」

「有什麼可慶祝的?說實話我覺得你接這個案子不妥。」沒想到小娥簡單的幾句話就像一盆涼水澆到高亞頭上,令他的滿腔熱情瞬間熄滅。

「有什麼妥不妥的,賺錢才是王道。」

找案源容易嗎?好不容易有人送上門來,憑什麼不做?高亞心想,女人就是頭髮長見識短,算了,不跟她計較,就當她是關心自己吧!

想到這層,高亞突然又高興起來,他怎麼沒想到,這其實是小娥關心他的表現呢?沒錯,這個小妮子正是用這種方式在表達她內心對他的關懷。

「你在關心我?」高亞趴在小娥電腦面前的隔斷上,柔聲地說。此刻他那不大的眯縫眼裡滿是脈脈的情意。

「去你的,鬼才關心你呢!像你這種家中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的男人,我才不稀罕呢。」小娥有些賭氣地說。

「小娥,別人這樣說我也就罷了,你也這樣說我?別人是不了解我,可是我想讓你知道,我不是你猜測的那種男人。」

「那你為什麼有老婆了還要招惹別人?」小娥說著就泫然欲泣。

「哦,小娥,我的小娥,你聽我解釋,」高亞試圖把自己也樹立成一個受害人的形象,「其實我早就跟我老婆分居了,我們倆感情破裂了,現在她拖著不願意離婚而已,這麼說吧,她就像一隻鴕鳥,事實上她也知道我們的婚姻出了問題,但她就是不願意正視,她以為她像鴕鳥那樣把腦袋扎進沙里就平安無事了。我們的婚姻就是鴕鳥婚。真的,其實我也很痛苦的,小娥——」

高亞越說越動情,就差掉眼淚了。連他自己都佩服自己怎麼不去當演員啊?演戲演得跟真的似的。

果然小娥被騙得馬上忘記了自己才是受害人,卻打起精神安慰起高亞來,「哦,對不起,我不該亂猜你的家事。別談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還是趕緊準備材料吧。我還要複印幾十份資料呢,你這剛接的這個案子也需要準備文書。」

高亞收起痛苦的神色,立刻恢復到一個在職場打拚的白領形象,與其說是「白領」,不如說是像進了籠子的「小白鼠」,一輩子都要在滾筒上不停地爬,直到爬不動為止。

那個可憐的小白鼠,天天都生活在案件、證據、司法文書、法律條文、出庭中,腦子就象上緊了發條似的,還要諮詢、接待、談判、簽約、調查,再加上似乎永遠都沒完沒了的應酬、交際,吃不完的飯、喝不完的酒、打不完的麻將、洗不完的桑拿……這就是高亞的生活。

這個晚上,高亞和小娥在辦公室忙到深夜,即將開庭的案件和剛接受的委託使兩個人連出去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只好電話定了快餐送來隨便吃了幾口。

離開辦公室時,高亞看看高懸在天上的明月和零星的星斗,不由得又想起杜麗說「星星為他點燈才摸進家門」,看來今天少不了又是一番埋怨。再加上昨夜一宿未歸,家裡還不知有什麼等著他呢。時至現在,杜麗也沒打電話來質問,可高亞反而覺得這種安靜很可怕。

他有些抗拒回家。

「我送你吧,小娥,要不我們去吃個夜宵再走?」和小娥多待一會,也是逃避家裡的一個辦法吧!

誰知這點念想也被掐斷了,小娥一口回絕,「對不起,我想一個人安靜一會。」說完這話,小娥就一臉堅毅的神色,決絕地走了。只留給高亞一個脊背挺得筆直的背影,還有那高跟鞋敲在地面的清冷回聲。

高亞無奈地看了看手機,沒有「三缺一」的麻將搭子,沒有人約他去酒吧泡妹妹,連潢色簡訊都沒有收到一個。這個加班的晚上,什麼娛樂也沒有。

好吧,回家。

高亞想像杜麗此刻一定把銀牙都咬碎了,只等他回去算賬呢。

說起算賬,高亞欠杜麗的那就多了。

婚後不出半年,杜麗就懷了一個孩子,然而那時還在蜜月期里,兩人如膠似漆的黏在一起,連初孕的禁忌都忘得一乾二淨。兩個乾材烈火忍不住同房之後,動了胎氣,杜麗沒過多久就流產了。那時杜麗也年輕,婆婆伺候得好,大魚大肉地沒斷過,身體恢復得很快,臉上甚至都長出了嬰兒肥。見杜麗身體好轉,抱孫心切的婆婆喜形於色,提議讓他們儘快再懷一個。杜麗初時存了討好婆婆搞好婆媳關係的心思,也就依著她,沒有做避孕措施,流產後的第三個月,杜麗竟然又懷上了!這一次去醫院檢查時,醫生責怪杜麗不該在流產沒多久之後又要小孩,子宮還沒有恢復好,如果懷上就要小心保胎了。婆婆根本沒當回事,說別聽那醫生瞎忽悠,咱不用老去照B超,那玩意兒照多了對胎兒也不好,沒準影響胎兒發育呢!杜麗不好不聽她的,也不敢完全不去醫院,只想著等到胎兒三個月安全期的時候再去醫院產檢,誰知還沒到三個月,杜麗就突發高燒,送去醫院檢查時發現已經胎死腹中。醫生為杜麗做了刮宮,守在手術室外的高亞只聽見裡面撕心裂肺的聲聲慘叫,剛開始鬼哭狼嚎似的,後來逐漸聲音嘶啞,最後杜麗扶著牆走出來時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身上還帶著濃重的血腥氣,鬢髮蓬亂,眼淚流了滿臉,臉色蒼白如雪一樣透明,那無助的眼神讓高亞看得心如刀絞。那時高亞還發誓一定要對這個女人好。這個女人為他受了多大的罪啊!原本嬌艷如芙蓉的她刮宮之後卻枯萎得像一朵被秋霜凍得發烏的菊花。

杜麗刮宮之後,高亞著實地做了一陣子模範丈夫。每天早上,他都比堅持晨練的老媽王蘭起得還早,爬起來給杜麗煮雞蛋熱牛奶,把一隻只雞鴨塞進高壓鍋里燉得爛爛的,然後親自端過去,一勺一勺地喂杜麗喝下去。如此堅持一月,杜麗的身子漸漸圓潤起來,而高亞卻熬得瘦骨般的血絲,憔悴支離。躺在床上的杜麗幸福極了,完全忘卻了這痛苦就是眼前這個模範丈夫造成的,她竟然對高亞說,「我真想天天生病,這樣你就得天天陪著我,伺候我了。」高亞颳了刮她的鼻子,說,「傻瓜,生病可不好。你得趕緊好起來,我們還年輕,孩子沒了以後還會有的,你要記住,我這輩子都要對你好。」

誰知道誓言是世界上最不可靠的東西。誓言一旦說出去,也就隨空氣煙消雲散了。

不要說一輩子,連一年也沒等到,高亞就開始在女人堆里打滾了。剛開始確實是為了應酬,不得不泡在夜總會裡,可後來沒準也嘗到點甜頭,高亞漸漸就把它當作和吃飯穿衣一樣普通了。

在廣漢的一個夜總會裡,高亞還遇到過對他死心塌地要為他從良的小姐。那個夜總會建在大件路旁邊,一座二層小樓,樓下停滿了從省城來的各式小轎車。小樓裝修成歐式風格,一層有個大廳,一座旋轉樓梯蜿蜒著伸向二樓,帶給人無限的想像空間。間或有幾個穿得像走紅地毯的明星一樣的女人從二樓款款地下來,那雪白的大腿在高叉長裙間若隱若現,分外勾引人。這些女人不像是本地的,本地的姑娘也少有這樣挺拔的身材。根據高亞多年在歡場的經驗和道聽途說,大約知道一些人才流動的方向,本地的姑娘大都跑到沿海去了,而北方的姑娘卻大量地流向了西部偏遠的邊陲小鎮。這樣交換一下,在歡場遇見熟人的幾率就大大減少。比如那種狗血的電視劇里寫到的一種巧遇:父親跑去泡小姐,竟然把自己從未謀面的私生女兒給泡了。

一樓是洗葷桑拿和按摩的地方,二樓是卡拉OK包房。第一次去時,高亞和劉大中選了二樓,兩個人往沙發上一躺,媽咪就帶進十來個身穿各式晚禮服的姑娘,默默地站成一排任他們挑選。她們都是這夜總會的暗娼,都很美,很青春,也很懂得伺候男人,用各種方法來伺候男人。高亞瞄了一眼,有的拖著長長的秀髮齊齊的劉海兒裝清純學生妹,有的高高地挽著髻裝氣質高雅,端的是環肥燕瘦,各有各的風韻和迷人之處。劉大中選了一個肉彈型的小姐,高亞選了一個穿高開叉旗袍的小姐。兩人摟著小姐半卧在沙發上唱歌。旗袍女唱了一首,「來來來,幹了這杯再說吧,今宵離別後,何日君再來?」劉大中淫蕩地大笑著,朦朧的燈光剛好使他那一口難看的四環素牙和酒糟鼻隱蔽起來,他語音輕佻地說,「放心,你劉哥哥和高哥哥明天就再來找你耍!」高亞的手落在女子的旗袍開叉處,感覺那肌膚彈性十足,直想再進一步。

房間里燈光很暗,很適合一對對狗男女在裡面摸摸搞搞,正對著沙發的那面牆設有一個屏風,屏風後面黑漆漆地沒有一絲亮光,可供大家在那跳貼面舞。

旗袍女似乎對高亞很有意思,唱完那首就拉著他去了屏風後面。此時劉大中身邊的肉彈女在唱一首,「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座不夜城——」這旋律和節奏正適合兩人摟在一起跳舞。

高亞在歡場通常喜歡那種反差很大的女子,比如這個穿旗袍的,旗袍原本帶著點束縛的意思,把女人的身體裹得緊繃繃地玲瓏有致,男人想看的地方偏叫它遮掩得嚴嚴實實沒有一點縫兒,後來的改良旗袍就有點意思了,上面的胸部露不得,那就露下面好了,開叉高一些,一直開到大腿根部,走路的時候,隱隱看見兩條玉腿,晃得男人口乾舌躁。一個穿著端莊旗袍卻帶著放浪笑容的女子,對高亞絕對有致命的誘惑力。

高亞和旗袍女在屏風後面足足待了兩首歌曲的時間才衣衫不整地出來,誰知出來一看,劉大中和那肉彈女竟然不見了,想來已經換了炮房準備好好射擊一場去了。

那次之後,高亞帶旗袍女出過幾回台,兩人差不多對尋歡的程序達成了共識,每次都從撕旗袍開始,絲質旗袍碎裂的聲音刺激著高亞,有一種別樣的快感。一來二去,旗袍女以為高亞對她很有些意思,竟然生了從良的心思。有一回色情活動結束后,高亞點燃一支軟中華,徐徐地吐出一串煙圈,躺在旁邊的旗袍女幽幽地說:「高兒,我不做小姐了好不好?」

高亞一愣,把煙從嘴裡拿出來擱煙灰缸上撣了撣煙灰,「不做小姐你能做啥?我那倒是需要文員,可你也不懂法律啊!你不是說讀完初中就出來混社會了嗎,我告訴你,現在滿大街都是碩士生博士生,連本科生都不吃香了,你沒有文憑寸步難行吶!有句話你聽過沒有,『本科滿街走,碩士多如狗,只有博士才能抖一抖』,21世紀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了!」高亞琢磨她大概是要他把她養起來,最次也給她解決個工作轉行從良。養她這個可能性在高亞這裡絕對沒有,於他來說上夜總會找小姐也就是一鎚子買賣,有應酬了就去,銀貨兩訖,互不虧欠。就算要養二奶,也得找個素質高點的吧。至於解決工作這條路也不是完全行不通,但高亞的律所那專業性太高,從頭培養成本太大,沒必要。

旗袍女不再說這茬了,自己轉移了話題,「紙巾——紙巾——在你旁邊——」

高亞把紙巾遞給她,她迅速擦了擦小腹,然後團成一團兒,瞅准角落的垃圾筒一扔,那紙團兒便嗖的飛了進去。隨後她就閃身進了浴室,隔了片刻,嘩嘩的水聲傳進高亞的耳鼓,她的聲音含混不清地傳出來,「你還行嗎?準備準備迎接下一次戰鬥啊!」。

高亞掐滅了煙,走到浴室,望著那水簾下的玉體,再次心癢難撓。

那一次旗袍女意外地沒有收錢,但那也是她最後一次出現。從此以後高亞就沒再見到過她。也許是換防,到別的城市奮鬥去了。也許是找個老實人嫁了真的從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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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律師桃花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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