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衝突（中）

穆珊珊見穆田很正經很認真的模樣，心中很不是滋味，但一時又沒有什麼別的安慰的話說，便只能學法心一樣當個專業的聽眾了：「那你說吧，我聽着。」

穆田點了點頭，繼續說了起來：「他痴心想要奪走你的娘親，但結果卻讓他很是憤怒，也就是你的娘親——自殺了，之間的經過你也知道，那我就不說了，我要說的就是這個依舊逍遙法外的惡棍——我的大師兄馮亮，他用計謀在咱們家呆了一個多月，最後因為沒能達成目的而惱羞成怒，他還無恥的認為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搶走了他的心上人，所以他在將你娘親逼死後直接去找我了，他看見我的第一眼我同時也看見了他，那時我還頗為高興的想要向他問個好，問他身體不是不康復了，可我還沒說話他就一聲怒吼——穆田，我要你的命！」

穆珊珊聽到穆田這番話登時氣不過罵了一句：「他真是個連畜生都不如的傢伙！」

穆田嘆了口氣，並沒有對女兒的憤慨表態，他輕輕摸了摸穆珊珊的頭髮，他很愛摸她的頭髮，似乎是他無私又愧疚的父愛的一種體現。

「他就是那種人，對於自己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弄到手，不擇手段也要弄到手，所以我說——他不配喜歡你娘。」

「那你是怎樣發現他的真實身份的呢？」穆珊珊說出了一個疑問。

「這個很簡單呢珊珊，真的很簡單，雖然他用術法掩蓋了面貌，但是從他施展法術的那一瞬間我便看出了他的身份，五年的貼身相處，五年啊，我甚至在那一刻連他身體搖晃走路的姿態都能清清楚楚的和當年的大師兄重合起來……你知道么，你知道我那個時候是什麼感受么？」穆田情緒慢慢的激動起來，目光中帶着火化似乎回到了那個令人終生難忘的時刻。

穆珊珊一步邁到他的身邊，用手撫在它的肩膀上輕聲說：「都過去了爹，一切都過去了……。」

「不，還沒有過去，只要他一天不死這件事就不算過去！」穆田低喊一聲：「只要他一天沒死，我就一天背負着無邊的悲痛和愧疚，對你，對你娘親，而對他，還有刻骨的恨意……。」穆田一字一句地說着，咬緊牙關的模樣似乎要將那個無恥的男人咬成粉碎：「但是在那個時候，那個我猜出他身份的一瞬，心裏第一個爆發出的竟然是久違的師兄情誼，我在想——他是和我開玩笑呢，他還是那個愛開玩笑的大師兄……可是，他為什麼要以這樣身份出現呢？他為什麼要隱埋在我家一個多月呢？他為什麼身上沾著無比熱烈的鮮血呢？」

「一連串的疑問在我腦中翻滾，並且不得答案，然而便在這時，他翻動的口訣在我無比驚訝的目光中完成了，緊接着電光火石地爆出一道光芒，瞬間擊中了我的右臂……。」

「我想喊，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那一刻無比的痛楚並不在胳膊上，而是在心裏，我完全不能理解他的目的，就像他永遠不可能知道我猜出了他的身份一樣……我沒有能力與他對抗，在那時他的修為至少也比現在的我要高出大半個層次，我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個修仙的好苗子，其實那個散修的三個弟子都是修仙的好苗子，不過就是心性不一，沒有一個真正入了他的內心的……所以我跑了，我在他莫名的咆哮中抓住唯一的機會逃跑了，換句話說就是他沒能殺的了我，而讓我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穆田說到這停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后才繼續道：「現在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要隱居山林了吧？」

穆珊珊點了點頭：「是為了躲避那個畜生的追殺。」

「是啊，是為了躲避，可我為什麼要躲避呢，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躲避么？」穆田一步步將計劃好的事情聯繫起來。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爹爹你是在等待機會，等待一個報仇的機會。」

「只能說你猜對了一半，因為還有另一半，那就是你。」

「我？」

「是你，」穆田複雜地笑了一聲：「其實還有一件事我沒有告訴你，那就是你娘屍體旁邊，有她用盡最後力氣寫下的幾個字，你還想猜一猜么？」

「是要你——照顧好我么？」

「是啊，就是這個意思，不過從那句話的本來字面看起來，還有另一番隱含的意思，她說——照顧好我們的女兒，也照顧好你自己……照顧好你自己啊……她一定是知道了大師兄的身份，可她並沒有寫出他的名字，而是選擇寫了這樣一句話，所以那個意思就很明了了——你娘她不想讓我為她報仇，不願意讓我為了報仇而陷入危險的環境當中……。」

「我娘是個善良的人，但卻沒有善良人應該得到的回報，她……。」

穆珊珊話還沒有說完，穆田便出生打斷了：「如果做善人就會有善報的話，那全天下就不會有邪惡了，珊珊你還是太天真了，我們生存的現實是和它完全相反的，大多數甚至所有的善人幾乎都不會有好的下場，你不要驚訝，事實就是這樣，活在當下這個時代上，如果從小立志當個大善人，從小便決定用自己的力量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可憐人，那不如直接選擇投胎算了。」

「爹爹我覺得你這樣說還是太悲觀了吧？全天下數億人眾全世界幾乎無邊的大地難道就沒有善良人依附的領土么？不太可能吧？」穆珊珊還是不願意相信如此事實。

穆田聽后笑道：「當然有啊，神州浩土無邊無際，怎麼會沒有容納善良人的地方呢，當然有的，咱們住的這個地方不就是么。」

「隱居？」

「對，就是隱居，」穆田點了點頭：「對於真正善良的人而言，除了隱居外別無他法，除非他能改變，改變成那些心計狡詐的人，如若不然他很難在這個世上存活。」

「那我們……就這樣一直呆在這個地方么？如果按你說的，我們什麼時候才能為娘親報仇呢？」穆珊珊頓了一頓，說出了自己最在意的問題。

穆田在心中嘆了口氣，可臉上卻慢慢的浮出笑容：「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們現在最大的優勢就是我們在暗他的明，我知道他的身份而他不知道我在哪裏，所以我想這一天不會太久的。」

「可已經過了十多年了啊，我們已經在這個地方無所事事等了十多年了啊，難道就沒有等到一次報仇的機會？」穆珊珊想了想，突然覺得穆田的話中有微不可覺的問題。

穆田聽后頓時窒了一下，可他既然已經打好了全盤計劃就不會被這麼一個小變故打破：「這十多年來不是沒有機會，是我沒能抓住那些機會。有一次他從霸天門出來，我在外界聯繫好的線人在第一時間送達了這個消息……。」

「你在外面還有線人？不會吧爹爹，我怎麼從來就不知道呢？」穆珊珊禁不住打斷了穆田的話語，驚奇的問道。

穆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這個嘛，報仇是件很危險的事情，爹爹不想讓你也參與進來嘛。」

「那也不能什麼都瞞着我啊，至少你也得讓我對這些事情有個最基本的概念吧！」穆珊珊覺得很難受，經過穆田剛才的一番話讓她頓時覺得自己是一個很渺小很微不足道的角色。

「我現在不是全盤告訴你了么，你就不要埋怨爹了。」穆田笑道，又一次拍了拍穆珊珊的頭髮。

「不埋怨可以，但是今後再有什麼事情或決定你都要第一時間告訴我，我不能讓什麼事情都壓在你一個人身上啊。」

穆田看着女兒認真的模樣，只覺得心中一陣熱乎，可又一想再過不久自己就要離開她了，便頓時又浮出一股更加濃郁的悲傷。

「沒事的，我這樣做只是想讓你知道，你爹爹並不是一個無能軟弱的人，他知道報仇，他也知道保護自己的女兒。」

穆珊珊點了點頭：「這就對了爹爹，畢竟我們是父女嘛，有什麼事一起分擔才是對的，誒對了，那次機會你為什麼沒有抓住還沒告訴我呢。」

「唉，這個說來就有點那個了，」穆田嘆了口氣，很不想舊事重提的模樣：「算了算了，反正已經錯過了就不要再提了。」

「不嘛不嘛，我要聽，你不是剛剛答應不對我隱瞞的么，怎麼現在又要反悔了？」

「你真的要聽？」

「我真的要聽。」

「那我可說了，不過我說了你可不要埋怨我，」穆田模樣有點奇怪。

「好了好了，你趕緊說吧。」

「是因為你，那個機會來的太過突然，我沒能在第一時間將你安排到一個滿意的安全場所，所以我便錯過了那次機會。」穆田快速說出答案，卻將穆珊珊驚愣在了原地。

「就這樣么？沒有其他的原因了？」

「是的，就是這樣，那時候我們剛剛搬到這裏，你難道不記得了？那天是咱們在蒼樹上建好房子的第二天，我得到消息說馮亮因事從霸天門出來了，一激動便立馬準備好一切開路出發，可就在途中我想起忘了交代你不要在晚上出去，這下我便慌了，我真的慌了，你知道么，那個時候我腦中充塞的已經不再是報仇的激奮，而是一幅幅年幼的你被妖熊撕扯成碎片的血淋淋的場面，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