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沙中

算沙中

門鎖在響。我對着王八苦笑。我倒是想看看王八怎麼面對已經屬於他人的董玲。

董玲和方濁進了門。看見我們在,冷冷問了句:「趙先生的骨灰送回去了?」

王八說道:「是的。」

董玲說道:「什麼時候,我去西坪拜拜他。」

方濁的精神好了很多,拉着王八和我,要我們帶她去玩。

「她就是扁桃體發炎,輸幾天液就沒事。」董玲說道:「我去做飯。」

「還做什麼飯。」王八頓了頓,對董玲說道,「你男朋友呢?」

董玲本來就慘白的臉,更加白了。

我把方濁一拉,「走,我們看看你王師兄的寶貝去。」

我帶着方濁到王八的卧室,去翻他以前珍藏的那些水貨法器,這些東西,如今在我和王八看來,都一文不值了。想當初,王八可是把他們當寶貝。

方濁看見這些東西了,一點都不感冒,估計她從小就見多了去了。方濁要去客廳,「我看看王師兄跟姐姐說什麼話?」

我把方濁拉住,「你個小孩子,聽大人講話幹嘛。」

方濁說道:「不好玩,老是呆在屋裏。」

我靈機一動,把趙一二留給我的沙漏給拿出來,「給你變個戲法。」

我把沙漏拿在手上,用力甩了甩,裏面的水和沙均勻的混合。我把沙漏平放在手心,「你看好。。。。。。。」

沙漏兩邊的瓶子裏沙和水,快速的分離,幾秒鐘,一半就全是沙礫,一半全是水。互不干涉。

「這算什麼戲法啊。」方濁不情願的說道,沙漏里的水和沙礫立馬交換方位,快得我都沒看清。

我不禁好笑,在方濁面前耍這個把戲,不是關公門前耍大刀么。我昨晚想了好久,才想出控制沙漏裏面沙礫的辦法,想通也不難,就是算到多少,沙礫就能走多少。可是在方濁面前,實在是雕蟲小技。

我對方濁問道:「你怎麼做到的。」

「我天生就會啊。」方濁說道:「有什麼奇怪的,你不是也會嗎?」

「你再試一次。」

沙漏的沙礫和水就飛快的交換方位。

這次我看明白了。方濁能在極度短暫的時間內,把沙礫一顆一顆地搬動,是的,一顆一顆的搬。只是時間太快。她能在一瞬間搬動五萬九千零四十九顆沙礫,這就是沙漏里所有沙礫的總數。

我問道:「你知道你剛才搬了多少顆沙子嗎?」

方濁搖搖頭,「我只知道搬,不知道多少顆。」

我想了想,看來真的只有我來學這個算術。趙一二數不出來沙礫,王八當然也一樣。方濁也不能。但是我能數出來。

我剛拿到沙漏的時候,就知道瓶子裏的沙礫數量,並且還有三十四錢三厘的水。

我把沙漏拿在手上翻轉。不停的想着裏面沙礫的流動,想了一會,我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幹嘛不去算水的流動呢。

方濁竟然沒鬧了。我也沒在意。

忽然聽到方濁說道:「徐哥,你的手。。。。。。。」

「怎麼?」我問道。

「你的手看不見了。」方濁說道。

我看着我把玩沙漏的手,模模糊糊。我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我閉上左眼,果然我的手臂都無影無蹤。我再睜開左眼,閉上右眼,手臂看得清清楚楚。

方濁吃驚的把我看着,驚訝的說道:「我師父都不會。。。。。。」

我把沙漏放進懷裏。

王八在外面喊道:「瘋子,我和董玲出去了。廚房裏有菜,你自己做點飯吃。」

方濁連忙喊道:「我跟你們出去。」

「你去幹嘛。」我拉住方濁,「老實獃著。」

到了晚上王八和董玲都沒回來,我琢磨著,王八肯定是堅持董玲在醫院休養幾天,王八也留在醫院了。

我心裏也鬱悶,王八也是個賤貨,好好的當人家男朋友不樂意,當個墊包(宜昌方言:背黑鍋)的包哥倒是蠻勤快。

我想着王八的董玲最少兩天是不會回來。讓我一個大男人照顧一個小丫頭,實在是為難。不禁叫苦。還好,方濁沒我想的那麼不懂事,天天自己知道去樓下不遠的診所輸液,還知道找我要錢,帶盒飯回來吃。

我每日裏,什麼都不做,除了睡,就是看着沙漏,不停的數沙礫的顆數,計算水和沙礫交換了幾錢幾厘。連白天黑夜都分不出來。好像隨時都白天,又好像隨時都是黑夜。

王八和董玲在第四天中午回來了。

董玲樣子還好。精神狀況還不錯。還做了頓飯,四個人吃了。

吃完飯,王八對我說,「瘋子,我們去個地方。」

我丟了碗筷,跟着王八出了門。

走到街上。我問王八,「去那裏。」

「看守所。」王八說道:「我要去見見那兩個混混。」

「你都打聽好了?」

「恩。」王八哼了一聲。

看守所在郊外,我和王八到了看守所門口。王八從身上掏了張卡片,遞給門房。

一時沒有回應,兩人等著,王八對我說道:「瘋子,師父的死,我覺得和董玲有點牽連。」

「你為什麼這麼想。」我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你還記不記得,劉院長和陳阿姨說師父出事的那天的事情。」

我想了半天,「就是說趙先生喝醉了,晚上出去,在酒吧里打架,等他們去的時候,已經遲了。」

「還有個事情。你沒想起來。」

「什麼事情?」

「他們說我師父出事的那天,就董玲去他們家吃午飯的。」王八說道。

我一下子就想起來了,當時劉院長夫婦還相互看了一眼。我還還在納悶。我想了想,連忙說道:「董玲就是那天去找劉院長幫忙的。」

「是的。」王八說道:「董玲就是專門去找劉院長,幫他安排做手術。她找劉院長最合適。」

我一想也是,我若是董玲,也會去找劉院長。剛好不是身邊特別熟悉的人,但是又有不錯的交情,而且劉院長又是醫院的院長,隨便打個招呼就行。

「董玲明明要結婚,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問王八,這個問題我想不通。

「董玲說了,他和他的未婚夫,就是那個李行桓,本來是準備年前就結婚的。可是李行桓的舅舅在成都接了個大工程,必須要李行桓去打理。所以婚事推遲了。李行桓十天前去了成都。」

我心裏一凜,把王八看着。王八的臉色很沉重。

「你的意思是,董玲去找劉院長幫忙。。。。。。」我說道:「趙先生出事,和這個有關?而且董玲懷的小孩。。。。。。」

王八說道:「董玲只說這麼多,其他的我問不出來。。。。。。。等會出來了,我去那個酒吧轉轉,你回去問董玲。」

「你問不出來,我更問不出來。。。。。。。」我猛地理解了王八的用意,「我不能這麼做!我做不到的。」

王八說道:「那你就看着我師父死的不明不白。。。。。。。」

我說不出話來,我沒想到王八竟然會讓我去做這種事情。我不停的搖頭。

正在猶豫,一個中年的獄警開了鐵門。連忙拉着王八的手握手,「王所長,你好,你好。」然後把那張工作證恭敬的還給王八。

王八禮貌的說道:「我要見的人,你安排一下。。。。。。不為難吧。」

「不為難。」獄警說道:「這算什麼事啊。」

我和王八跟着這個幹部模樣的獄警走進羈押所。

到了一個號子,獄警用手指了指房間裏面,對着王八說道:「我迴避一下。」

「不用。」王八說道:「我就是看看。」

我和王八湊到鐵門的柵欄口,往裏面看去,兩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正頹靡的坐在裏面的。

「我專門把他們關在這裏。」獄警說道:「剛從別的號子轉過來的。你也方便些。」

王八點頭笑了笑,當是領情。

裏面的小夥子看到我們了,突然就站起來。對着我們喊道:「你看什麼看,你師父就是我們打死的,媽的比的這麼不經打。。。。。。」

我和王八同時呆住。

我現在感到那個無形的人影又出現了,而且這次,他的能量比前幾次要來的更加猛烈。我能感覺得很清晰,我看着那個小夥子扭曲的臉,可是眼眶中的瞳孔,幾乎近於蒼白的灰色。

那小夥子衝到窗子柵欄口,對着我狂叫道:「老子沒滿十八歲,根本不用抵命!」

我看見小夥子的身後,一個影子晃了一下,霎時消失。

我退後了一步。影子,這個影子到底是什麼人?但是絕對和趙一二的死有關係。

王八卻往前走了一步,用手抓住那小混混的耳朵,狠狠的扯到窗口上,慢慢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那個混混好像忽然醒悟,慌亂的喊道:「我那裏知道你是誰,我根本就不認識你!那個老傢伙就打死的,我告訴你,就是我。。。。。。。」

王八對我招了招手,「我們走吧。」

我感到王八身上的殺氣。對着王八說道:「能不能不這麼做,他們已經被關起來了。」

王八不理會我,自行先走了。

我回頭看向號子裏面。

那兩個小混混已經都坐在地上,渾身發抖。

趙一二的身形,靜靜的站在號子裏,滿臉血污。

兩個小混混突然捂著肚子,滿頭大汗,我看見王八御的鬼魂,正在慢條斯理的抽他們的腸子。慢慢捋,一截一截的掐。他們已經在地上打滾了,可是看到趙一二的幻影,又嚇得尖叫起來。叫聲在羈押所里久久不散。

我跑到門口,才追上王八。王八正在和看守所的那個獄警握手告別。

我對着王八喊道:「他們已經被抓起來了,你這麼做有必要嗎。」

王八看了看我,不說話。我知道他心裏恨。就算是知道弄死趙一二的另有其人,他還是忍不住要懲治那兩個混混。

還有,王八在傳遞一個信息:他要報復!

王八和我在東山大道上分了手,他看着我,眼神熱切。

我擺了擺手,「好的!我去!」

我慢慢的向寓所走去,走得很慢,讓我去探知董玲的心思,這個對我來說太困難,我還從沒有這麼有計劃的去做這個事情。更何況董玲現在的處境。我實在是無法說服自己。

我走到門口,正要敲門,門突然打開,是方濁要出去,到樓下去輸液。

我叮囑方濁,走路注意車。然後進了公寓。

董玲正在織毛衣,估計是給李行桓織的。董玲看見我了,對我問道:「王哥呢?」

我慢慢坐到她對面,點了一支煙。

我這個人其實不是很會說話,到了這種境地,我也只能開門見山,「王八說,他想知道趙先生,那天的中午,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為什麼不自己來問?」董玲扔了手上的毛衣,一隻手抱住自己另一隻胳膊,另一手飛快的在眼睛上擦了一下。然後捂著嘴巴。

我不說話,等著董玲。我看見的董玲的胸口起伏的厲害,知道她激動的很。我不能去探知她的記憶,我還是聽她說吧。

董玲說道:「那天中午,我去找劉院長。。。。。。我只給策策的媽媽說了。我不知道趙先生是怎麼知道的。也不知道趙先生為什麼要去**酒吧找他。。。。。」

「他是誰?」我問道。

「就是。。。。。。。」董玲點了點頭,眼睛往腹部看了一下。

「趙先生又怎麼會被。。。。。。」他緊追不捨的問道:「他到底是什麼人?」

「你也許聽說過。」董玲說道:「姓熊。」

我知道董玲說的是誰了,沒想到趙一二會死在黑社會頭子的手上。真是太不值得。

「你怎麼會認識這種人的?」

董玲說道,「我一個人獃著,除了喝酒,能幹什麼。那天碰見了一個人,是王哥和我當初認識的,幫他打過官司。他請我一起喝酒。。。。。。」

「你就認識了熊哥?」我問道。

董玲點點頭,「是的,他帶我去見熊哥,我看他第一眼很討厭,可是不知道怎麼的就和他。。。。。。」

「是不是你喝酒下了葯?」我問道。

「沒有。」董玲搖搖頭,我進去后就沒喝酒,什麼都沒喝。

我的手無意識地伸進褲兜,捏住了那個沙漏。五萬九千零四十九顆沙礫有七千零三十一顆跟三厘水相互交換。

我看到了董玲的另一記憶:她當然沒有喝酒。因為他一進去,就被摁在沙發上。是那個熊哥。

我心裏揪了一下。

——董玲在我面前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想什麼,我平時看見熊哥這樣的人都躲著走。可是,也許我真的喝醉了。」

我看到卻是董玲被壓住,嘴裏不停地咒罵。。。。。。。熊哥得逞了。

——「我是不是很賤,隨便就和人上床。王哥肯定看不起我了。」

我看到董玲在包房裏收拾好衣服,對着熊哥喊道:「我要去告你。你等著去坐牢吧!」那個熊哥做了個無所謂的姿勢。

——「你說的對,我不該喝酒,不然也不會頭腦發熱地跟別人上床。」

我看到董玲在發了瘋地撥電話,可是那個電話,怎麼都打不通。

——「我不知道為什麼第二次,還要去找他,我想我是瘋了。」

我看到董玲在熊哥蠕動的時候,手從身邊的坤包,拿出把水果刀。沒用,水果刀被輕易的扔到一邊,董玲瞪着眼睛罵道:「你去死。。。。。。你去死。。。。。」

——「無所謂了」董玲在我面前苦笑一下,「反正王哥也不要我了,和誰都不一樣。」

我把頭捧起來。使勁的揪著頭髮,王八,你這個混蛋!熊哥。。。。。。熊哥。。。。。。。

——董玲說道:「我是自願的,誰也不怪。「

「你是自願的,你誰也怪不了。」我看見一個身影站在衣衫不整的董玲前面,說着這句話。這種聲音很柔和,很悅耳,聲音直入人的內心。

——董玲說道:「也許我喜歡熊哥這樣的人。」

「你喜歡熊哥,你是願意的。」那個影子!是的,就是那個影子,可我看不清楚他的樣貌。但我知道,董玲的記憶被掩蓋了。幸好被掩蓋了,我甚至慶幸的想到這節。

我對董玲問道:「你和熊哥在一起的時候,見過什麼行為古怪的人沒有?」

董玲想了想,「沒有,不就都是他的跟班嗎。」

「沒人對你做過什麼特殊的事情?」

「你說這個是什麼意思?」董玲警覺起來,用手指尖按著自己太陽穴,董玲突然哭起來:「我怎麼會和那種人在一起。。。。。。。我的頭好疼。。。。。。。我看見他就噁心。。。。。。。」

「沒事,」我站起來,對着董玲說道:「你又不是小孩,喜歡和誰在一起,都是正常的。」

董玲突然抬頭,「不對,我總覺得有些事情,不太對頭,我常做噩夢。夢見。。。。。。」

「做夢而已。」我安慰董玲:「我經常做夢被人拿着刀子砍呢。」

董玲把我看着,眼神迷茫。

「你休息吧,別老是打毛衣。」我說道:「我出去了。」

我走出門,拳頭捏的緊緊的。骨節科科作響。

我打車到了**酒吧。

王八剛好從酒吧里出來。王八看見我了,飛快的走到我跟前,對我說道:「瘋子,我查到了,那兩個小混混的老大,姓熊。」

「熊你媽的比!」我一拳把王八打倒在地上,狠狠的用腳踢他。

「你瘋啦。」王八在地上把頭護著。

我不停地踢王八的背心,「當你娘的神棍、當你娘的術士、當你娘的道士。。。。。。。。」

我踢了王八好幾分鐘,才有旁人把我給制止。王八站起來解圍:「沒事,沒事,他是我朋友。我們是開玩笑的。」

王八拉着發泄完怒氣的我,走到時代廣場的門口坐下。我掏出煙點上。

王八的臉,被我用腳踹了幾下,腮幫子腫的高高的。一隻眼睛眯著,眼皮跟金魚一樣。王八嘴裏嗤嗤的吸著氣,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我叼著煙說道:「你想知道?」

時代廣場前正在搞促銷活動,搭了個枱子。幾個二球少年正在表演自行車的雜耍。

。。。。。。。。。

王八的臉腫的厲害,我看不出他的臉色。王八悶着聲音的說道:「我還有兩個個問題沒想明白。」

「第一,趙先生這麼會知道這麼清楚?是不是?」我把沙漏從懷裏掏出來,「他在最後的日子,勘透了算沙。

我把沙漏拈在手上,裏面的沙礫和水各自分到兩邊,但是沙礫這邊留了一個水泡,水這邊留了三千五百四十四顆沙礫。

王八在地上畫了八卦。

我說道:「豎起來,太極是圓球,不是圓圈。」

王八閉着眼睛冥想,嘴裏說道:「魚嘴就只有一個了。」

「從來就只有一個。」

「你做到了,陰陽平衡。」

我點點頭,「這就是算沙。」

「還有件事情?」王八說道,「不過我已經想明白了,策策。」

「是的。」我說道:「董玲想背着他未婚夫墮胎,趙先生想到了他當年的事情。所以,他去酒吧找熊哥的麻煩。」

王八比我想的要冷靜,說道:「我們回去吧。」

我和王八在路上走着。王八在努力保持鎮靜,但是他的身體在微微發抖。

我對王八說道:「回去了別亂說話。別讓她想起來。」

「你當我是苕么?」王八站住,回頭對我說道。

我眼睛看着王八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沒錯,你就是個苕。」

我很擔心王八回到寓所,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這兩天的表現,讓我我很不放心,王八在看守所,沒有收到蠱惑,仍舊下了狠手。

我怕他自己本身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在董玲面前瞎說一氣。

幸好,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王八走在路上,還知道買了一些熟食回去。到了寓所,董玲在做晚飯。見王八買了菜回來,說道:「我正在發愁菜不夠,有瘋子這種大肚漢。。。。。。。」

董玲的心情還不錯。也許心裏難受的事情說出來了,心裏順暢了吧,雖然這是個假的記憶,也足夠糾纏着她的內心。

吃飯的時候,我故意說些笑話,把氣氛弄得輕鬆點。董玲和方濁笑個不停。王八卻老是板著個臉。

吃晚飯,董玲收拾碗筷的時候,王八攔住,自己來做。

我和方濁在沙發上看電視。方濁非要看,我看得要崩潰,搶了遙控器過來,換到,可是我那裏爭得過方濁,她根本就不需要遙控器,就把台給換回去。

我看不成電視,扭頭看見董玲走到卧室裏面,拿了些東西出來,交給王八,是幾條領帶和兩件熨得整齊的襯衣。

「你一直住在這裏?」王八走進卧室,把衣物接下。

「是啊,不過下個月就到期,不續租了。」董玲笑了笑,「下個月李行桓就回來了,我搬去他家,我們打算明年五一結婚。」

我把頭轉向電視機,和方濁一樣,看着,可是耳朵仔細的聽着王八和董玲的對話。我實在是害怕,王八在董玲面前提起什麼。還好王八說的話,讓我很放心,「你們辦喜事的時候,也許我不在。要是我真的來不了,我就讓瘋子替我來。」

「你忙你的。用不着這麼掛心。」董玲輕輕說道。

「他,對你好嗎?」王八問道。

「一直都很好,」董玲嘴抿了一下,「他認識我,比你認識我還要早。也難得他這幾年,一直沒找別人。所以,我當時想了,就是他了吧。」

「他知道嗎?」王八這個狗日的果然說話不知道哈數(宜昌方言:分寸)了,開始瞎問。

董玲朝我的方向看過來,我故意把看的津津有味,一動不動。

「這是我自己喝醉了,自找的。我會跟他說清楚。」董玲說道。

「別跟他說。」王八勸道。

我現在真的害怕王八衝動起來,告訴董玲,她不是和別人發生了壹夜情,而是被人**。董玲那裏能接受這個事實。我現在反而感激那個催眠董玲的神秘人來。

「這間屋子,反正是要退了。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要走,這些東西,今天就收拾好了,你愛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吧。」

王八不沒有做聲。我忍不住回頭看去,果然董玲在房間里把一些物事一件一件的拿出來。

「這是你當初要買的司南,你在古玩街找了好久都沒找到,」董玲把那個水貨玩意放到床上,「還是我運氣好,替你找到了。」

——我看見董玲在古玩街一家一家的問,每天都去問,問了一個多月,才在電信大門一個地攤上買了這個水貨司南。

王八用手把司南拿在手裏,用拇指輕輕的在司南的盤子上滑動。

董玲又拿了串木珠子出來,「這是我當年睡覺壓床,你去沙市和你父母過年,替我在章華寺買回來的。我問你開光沒有,你都不會哄我開心一下。」

「開光那裏這麼容易,說開就開。」王八說道:「我再去找個能人,幫你把它開光了吧。」

「算了。」董玲無謂的說道:「其實我也不在乎的。不過你當時給我帶回來,我倒是開心了很長一陣子。」

「我也沒送你過什麼東西,」王八低聲說道,「你還把它留着啊。」

「不是啊,你還給我買過一件衣服。」董玲說道。

「真的嗎,我可不記得了。」王八摸了摸腦袋。

「那天我們從法院出來,走在路上,下了雨,我身上淋濕了,你幫我在街邊的一個服裝店買了一件襯衣。」

「我真的想不起來了。」王八想了想,還是想不起來。

「你呀,買了件男式的襯衣。。。。。。」董玲笑起來:「那是間男裝店。」

「哈哈,」王八拍了拍腦袋,乾笑道:「我想起來了。」

你想起來個屁!我坐在沙發上心裏罵着王八,你這個蠢貨,董玲在你面前把這些東西一件件的擺給你看,每樣東西都是一段記憶。

這說明董玲,還是惦記着王八。

可是王八這個蠢貨,竟然一點都不知道涵義。就這麼傻裏傻氣的看着董玲把東西一件件的放到床上。

沒機會了,你這個苕,當一輩子光棍去吧。我恨不得把王八踢上幾腳。。。。。。。

董玲把所有以前的東西都擺了出來,有的董玲自己留下了,大部分還給了王八,還有一些,扔進垃圾桶。

晚上我和王八擠著睡沙發。我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睡着,睡到半夜被電視機的嘈雜聲吵醒,看見電視都是雪花。另一張沙發的上是空的。王八沒睡覺,正站在涼台上。我走上涼台。看見王八的胳膊搭在涼台的欄桿上,眼睛看着遠處的氣象台的氣象塔。

「明天是晴天呢。」我對王八說道。氣象塔的那個圓球是白色的。

「我一直以為,自己學了道法,能保護身邊的人。」王八說道:「可是現在看來,我學了也沒有用。」

我說不出什麼話來安慰王八。

「瘋子,你說我們辛辛苦苦的去玉真宮,為了什麼?」王八說道:「師父還是死了。」

我拍了拍王八的背心,嘆了口氣。

「我救不了浮萍,也救不了那個小女孩,所以我想學道,」王八眼睛在拚命的眨,努力不讓眼淚流出來,「可是現在我有本事了,也保護不了董玲。」

我說不出什麼話來勸解王八。就只能拿了煙來,和王八兩個人狠命的抽著。

「瘋子,」王八換了話題:「你說師父在死前,堪透了算沙?」

「是的。」我把那本沒有封面的拿出來,「這幾天來,我每天都在看,裏面是趙先生的日記,不是每天都寫,時間不定的。一直寫到他死前一個星期。他最後寫的日記,就是寫的算沙,他的日記提示我,沙漏其實就是個太一。」

「師父想了十幾年,到最後臨死前才想到的東西,你幾天就弄懂了。」王八說道:「也許詭道本就不該是我和師父這種人進來的。」

「我好像天生就能數出沙礫,你還記得嗎,當年在學校,我一眼就能數出操場上有多少人。我們打賭贏了好多飯票的。是你告訴我,可以用這個辦法算沙,當時我還不知道這個東西有這麼大的用處。」

王八好像沒聽見我的話,嘴裏念叨著:「凡人入詭道。。。。。。凡人入詭道。。。。。。。。也許金仲是對的。師父也改變不了。」

我想起詭道兩房,金旋子和趙一二,甚至楚大,都沒有什麼好結局。又豈是專門針對凡人的。

兩個人都沒什麼話了。

安靜了很久。

王八突然對我說道:「明天我就要去找那個麻哥。」

「他不是姓熊嗎?」我問道。

「不是,」王八掏出手中的電話,「我剛才把他的底細都問清楚了,他塊頭大,外號是狗熊,其實他姓麻。他最大的生意就是在舞廳和酒吧賣麻果,所以他不讓人叫他麻哥。」

「你準備好了嗎?」我問道。

王八點點頭,「我找了幾個幫手,明晚就去找他。這幾天,每天晚上都在天行樓的客房。」

「你打算怎麼對付他?」

「你說我會怎麼對付他。。。。。。。」王八把臉對着我,我看見他的眼眶又變得血紅。

我看着王八略微扭曲的面孔。心裏不免緊張。不知道王八到底打算怎麼去找那個麻哥的麻煩。我也懶得問,王八做事情越來越想趙一二當初,心裏都算計好了。卻不會吐露半分口風。

王八對我說道:「算沙的用術你都會了,五種算術,你都學齊了。。。。。。。我都只會三門。」

「你學那麼多幹嘛。」我說道:「詭道本就不是我們進的門派,把董玲和趙先生的事情解決了,你也別回北京了。大家還是跟以前一樣,老老實實的過本分的日子。你別辜負董玲了,現在還來得及。你非要等着她嫁人了,才去後悔嗎。」

王八想了一會,說道:「給他們報仇了再說吧。」

「報仇?」我問道:「你不打算找到他們后報警?」

王八的腦袋神經質的偏了偏,「找到他們再說。」

我和王八睡得很晚,睡到第二天中午,董玲把飯菜做好了,叫方濁叫醒我們吃飯。吃過飯,董玲帶方濁出去輸液。王八在閉目養神。我看電視看得無聊,就躺在沙發上繼續睡覺。

晚上董玲又帶着方濁去看電影。

王八說道:「晚上注意點。路上小心。」

我安慰王八,「有方濁在,你擔心個什麼。」

時間到了晚上十點。王八身上的電話響了。王八快速把電話拿起。對着電話說起來:

「身手要好。。。。。。。人不要多。。。。。。。七八個就夠了。。。。。。。別帶槍。。。。。。。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記住,便服,穿便服。。。。。。。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我在乎。。。。。。你已經很幫忙了。。。。。。。以後多得是機會合作。。。。。。。。我欠你一個人情。。。。。。。。話別這麼說。。。。。。。以後還要常打交道的。。。。。。老是說這個就生分了。。。。。。。恩。。。。。。我一個小時后,在博物館門口等你們。」

「是誰?」我知道王八不會告訴我,但我還是忍不住要問。

「你問這些幹嘛。」果然王八說道:「其實我也沒見過這個人。」

十一點差一刻,我和王八出門,王八嘴裏念叨著:「兩個丫頭,還不死回來,都幾點了。」

「你現在知道擔心了?」我冷冷說道:「你早幹嘛去了。」

王八被我說得無言以對。

我換了口氣說道:「方濁連少都符都搬得動,你還怕她們出事啊。」

王八想了想,說道:「也是。我們走吧。」

我和王八到博物館門口的時候,有兩輛車停在路邊。一輛是本田的轎車,一輛是金杯的麵包車。本田是軍牌。

我們走到車跟前,本田的車門打開了,一個軍服整齊的武警軍官,走出來。向王八伸出手,「王所長,我都安排好了,我領導。。。。。。」

王八把他的手握住,示意他不用再說。

「人都在那輛車上,都是平時尖子。身手你放心。」

「謝謝,謝謝。」王八說道。

「保密方面,你也放心,有什麼麻煩也不會說認識你。」那軍官輕蔑地說道:「再說也出不了什麼麻煩。領導在公安局那邊也打了招呼了。」

王八臉色沉了一下。

那軍官連忙改口,「絕對沒提到你。出了任何事情,都是由我們來扛。你沒出現過。」

那軍官對着金杯麵包車說道:「你們聽見沒有?」

麵包車的司機就說:「指導員,你在說什麼啊,今晚我們去喝酒,可別給政委打小報告啊。」

「恩。那好」軍官說道:「喝醉了,可別鬧事,千萬別敗壞我們的形象。」

軍官說完,對着王八敬了禮,開車走了。

我和王八上了麵包車。裏面七個人,都是人高馬大的年輕軍人。雖然穿着便服,但坐姿都是筆挺的。

「領導,從現在開始,我們聽你指揮。」其中的一個人說道。

「現在去天行樓。」王八開始發佈命令。

天行樓不是個正規的酒店,下面三層是舞廳和ktv包房,上面是客房。

我們一行人,進門走到吧枱。大廳的經理迎上來,一個武警說道:「我們有朋友定了包房的,我們知道地方。」

大廳經理一看都是幾個高大健壯的年輕人,也不敢多問。

我們進了電梯,王八按了五樓。

到了三樓,電梯停了,有人要進來。一個武警把手一伸,「超載了。等下趟。」

電梯到了五樓。

王八說道:「拉閘。」

一個武警,就飛快的跑到消防樓梯那邊。

王八挨着數着客房的門牌。

走到一個門口,站住不動。一行人,就把門給圍住。

甬道的燈光突然就暗了。

兩個武警同事對着門踹去。門塌了。屋內也一片黑暗,其他的五個人,飛快的衝進去。

聽見裏面喊了兩聲,「幹什麼?你們什麼人?」

隨即慘叫幾聲,房間里旋即安靜。

我和王八走了進去。王八拿起一個手電筒,在房間里慢慢的照着。我看見有三個混混,已經被武警揍得趴在地上,武警都氣定神閑的站着。三個混混中,有兩個胳膊已經被扭斷,呈現怪異的扭曲姿勢,撇在身後。還有一個被武警用腳踩在地上。他的手上還在沒方向地揮舞一把匕首。王八用電筒照着那個匕首。

一個武警無聲無息的走上來,奪過匕首,狠狠的把那隻手掌,釘在地毯上。

那個混混「啊——」的聲音剛發出,踩在他頭上的武警,用腳狠狠的跺了一下。聲音立馬消失。

屋裏所有人都慢慢適應的黑暗,畢竟這是城市,即便沒有燈光,還勉強能看見的。

我看到了房間的床上坐了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他身邊的一個年輕女子,剛才已經嚇傻了,現在才回過神來,開始發出尖叫。一個武警衝上去,用枕頭把那女子的嘴巴捂住。

「噓——」王八伸了個食指在嘴唇前。

這下,連胳膊被擰斷的兩個混混都不敢呻吟了。只是絲絲地吐著氣。

王八慢慢走到那個身材魁梧的大漢前面,「麻哥?」

「你是誰?***派出所的?我不認識你,你們所長我認識。這地方你來錯了。」

王八招了招手,一個武警在麻哥的床頭摸索兩下,抓了一把麻果,遞給王八。

麻哥說道:「你是局裏的人?」

王八把手一張,麻果都掉在地上,「我不是來抓你的。我也不是警察。」

「你是***(宜昌的一個大混混,我就避諱不說名字了)的人,他想錯了,我沒叫人砍他。我說話算數,絕不是我。」麻哥非常鎮定的說道:「聽說是重慶的兩個人,過界的,做了事,拿錢就跑了。我發誓不是我找的人。」

王八還是死死盯着麻哥看着。

麻哥說話的口氣越來越軟,「我得罪過你嗎,你是哪裏混的兄弟?」

王八說道:「你的那個狠人,沒提醒過你,這幾天要躲起來嗎?」

「她整天神神叨叨的,老子懶得信她的。」麻哥說道:「你到底什麼來路?」

王八把手中的電筒直直地照在麻哥的臉上,「你還記得你的兩個手下,在**酒吧打死的那個人嗎?」

我看見麻哥的一臉的橫肉在慢慢抽動,他的牙齒在科科的作響,「真的。。。。。。有你這號人?」

王八把麻哥的臉拍了怕,「怕了?」

「我怕什麼?」麻哥說道:「那個老傢伙又不是我弄死的。」

「可我師父,那天晚上,是來找你的。」王八把臉湊近麻哥。

麻哥說道:「你師父的死,真的和我沒關係。」

「我知道,」往輕輕說道:「我師父是你養的那個狠人弄死的。。。。。。我今天來,不是跟你算這個帳。」

「那個女的。。。。。。。」麻哥臉上開始冒汗,油光光的。

「你兒總算是想起來了。」王八用手抽了麻哥一嘴巴。

麻哥喊道:「你。。。。。。。」他的身體剛動,一旁的武警就沖了上來,把麻哥的胳膊扣起來。

王八突然就狂躁起來,用拳頭不停的揍麻哥的鼻子。

我喊道:「王八。。。。。。王八。。。。。。。你在幹什麼,住手啊,你準備把他打死啊!」

王八不理會我,仍舊打着。

我衝上去,抱住王八,「我們還有正事沒做呢。」

「不管了!」王八把我一下子推開,「老子先跟他算賬,再找那個人!」

王八對着麻哥喊道:「你搞的那個女人,知不知道是誰?」

「不就是個女人嗎?」麻哥滿臉的鮮血,張嘴喊著,門牙也掉了,「我給你找幾個賠你。。。。。。。。」

王八退了開來,指著麻哥輕聲說道:「她是我妹妹。。。。。。。」

麻哥不說話了,身體在發抖。

他終於知道厲害了。

屋子裏又開始沉默。

那個手掌被釘在地上的混混醒轉過來,開始大聲的呻吟。王八用腳狠狠地踢了他腦袋一腳,「給老子住嘴。」

屋外來了個保安,對着我們喊道:「你們在幹什麼?」

一個武警把保安拉進來,「給我老實獃著。」

保安看到屋內的情形,也嚇得說道:「跟我沒關係。」

王八冷靜了些,對武警說道:「把他摁好。」

武警把床上的女人推到牆角,指着她,示意不準出聲。

武警用麻哥的皮帶把麻哥的手捆起來。

麻哥喊道:「你想怎麼樣,我不會告訴你弄死你師父的人在那裏的!」

王八輕蔑地說道:「我問過你,他在那裏嗎?」

我看見麻哥的身體抖了一下,我也一樣。

王八說得很冷酷。他到底要幹什麼。

幾個武警很會擒拿格鬥的招數,很快把麻哥的四肢的關節扭脫臼。

麻哥被制服了,躺在床上不能動彈。

王八彎下腰,走到那個手被釘住的個混混身邊,把匕首抽起來。

麻哥喊道:「你敢,你還有沒有王法了!」

王八扭頭對我笑了笑:「他在跟我律呢。」

我看着王八的模樣,心裏涼颼颼的。王八不再是那個兢兢業業的律師了,恪盡職守的律師了,他已經不再相信法律。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只能看着王八。

王八把玩着手上的匕首,輕輕抹去血跡,低着頭說道:「你知不知道商朝的時候,我們的老祖先是怎麼占卜的啊。。。。。。。燒烏龜殼子,燒出來的痕迹,就是想要得到的答案。」

麻哥的身體在抖個不停。

而我的恐赫,一點都不下於麻哥。

「你放心,我不燒你。我再告訴你,那時候,西域的方法和中原不太一樣,他們是用你另外一個方法。。。。。。」王八繼續冷冷的說道:「媽的,我跟你講這些幹嘛,你這種人,估計也沒讀過書。」

我看着王八,心裡冷到冰點。

王八說的是。。。。。。。

「那種方法,失傳很久了,可是我們門派一直保留下來,但是我師父教過我。他說,懂得就行,不要我用。我師父,就是那個被你手下打死的那個老傢伙,你在我面前說他是老傢伙。現在那個老傢伙的徒弟來找你了。」

「你師父不是我弄死的!」麻哥在求王八了。

「我知道啊,你那裏有這個本事。」王八用匕首在麻哥的肚皮上開始比劃,「我要用我師父教我的方法,找出害死我師父的那個人。」

王八開始在麻哥的肚皮上,輕輕的划起來。

「啊——」麻哥和我同時叫起來。

王八在麻哥的肚皮上,用匕首輕輕的劃破皮膚,化出一個太一。這個太一就在麻哥的腹部右上部,血珠從割破的皮膚滲出來,在麻哥肥胖的肚腩上,看着詭異又恐怖。

我喊道:「王八,你要是這麼做了,跟韓天師、羅掰掰、楚大有什麼區別?」

王八對着我凄然的笑了笑,「我他媽的不在乎了。」

我知道王八要幹什麼了。

割肝。

古時候西域的一種占卜方法,一直沒在中土出現。可是詭道卻把這個詭異的法術給容納進來。現在王八,要用它對付麻哥了。

知道什麼是割肝嗎。就是把活人的肝臟拿出來,用刀切開,看鮮活的肝臟,被切開后呈現的形狀,以此看到占卜的結果。而且要在人死之前做到,人若是死了,就不準了。

這是人類最古老的占卜術,兩河流域文明發源的時候,就有了。現在王八要用這個法術來對付麻哥,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他根本就沒打算從麻哥嘴裏問出那個人的下落。他要割肝。

我看着王八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覺得他和楚大越來越像,越來越像。

王八把手上的匕首給放在一邊,我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麼。我對王八喊道:「你真的瘋了嗎?」

王八抬頭看了我一眼,手指握成爪狀,扣在麻哥的腹部。麻哥驚悸的喊叫起來。

王八的手掌消失了,只有手腕能看見,王八的掏心術是什麼時候學的?他在北京呆了一年,到底學會了多少邪門的東西?

麻哥的聲音嘎然而止,他被疼痛折磨的喊不出出來。

大凡人的內臟相對皮膚,對疼痛的刺激有所區別。皮膚對割傷燙傷很敏感,而人體對內臟受到擠壓更難以忍受。

麻哥現在的身體在痙攣抽動,在床上篩糠般的彈著。

王八的臉上掛着陰測測的笑容。嘴角咧著。他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那個神秘的影子,挑起了他內心的憤恨。現在,就算是沒有再挑撥,他也控制不住了。他已經品嘗到釋放憤怒的快感,他壓抑不住內心的癲狂。

我沖向王八,把王八抱住,兩個人糾纏着滾到一邊。旁邊的武警也愣住,他們不知道該不該幫王八,對我動手。

王八用手推着我,「你幹什麼!放開我!」

我喊道:「你醒醒,你瘋了嗎?」

王八不動了,慢慢的說道:「你他媽的幹得好事。。。。。。。」

我扭頭一看,床上已經沒有人了。麻哥已經消失。

旁邊的武警都面面相覷,一個武警說道:「這麼邪,一眨眼,一個大活人就沒了,憑空沒了。」

王八暴怒,用手把我的脖子扣住,「你是來幫我的,還是來打潑(宜昌方言:搗亂)的?」

我被掐的連聲咳嗽。

王八見我緩不過來氣,才鬆了鬆手,我邊咳邊說道:「我知道他們在那裏,她不動,我察覺不到她。。。。。。可是她在我面前帶人走。。。。。。就躲不過。。。。。。」

王八沉聲說道:「現在我們就去找他們。」

我對王八說道:「不行,你不能這麼做。」

「你到底要怎樣?」王八冷冷的看着我。

「你。。。。。。」我說道:「你不能這麼做。你不能走上這條路。。。。。。」

「那你要我怎麼做!」王八狂喊道:「難道把這個姓麻的送給警察,讓警察來調查。」

我不說話,用手揉着喉嚨。

王八用手指着我慢慢說道:「你的意思是要警察去找董玲去取證調查,把董玲忘記的事情,全部都翻出來!是不是?是不是?」

我被王八說得沒有半點還嘴的餘地。

「帶我去找他們!」王八大吼起來。

「你答應我。我就帶你去。。。。。。。」我說道:「你用你的方式懲治姓麻的,我不攔你。但是你不能壞人的性命,這種事情開了頭,就止不住了。」

王八喊道:「帶我去找他們!」

「你答應我。。。。。。。」我搖頭說道。

「我答應你。」王八的口氣軟了,「你說的有道理。我聽你的。」

「那我們走吧。」我對王八說道。

「警察來了。」一個武警提醒王八,「警車在樓下。」

那個武警站在窗戶旁邊,指著樓下。

「沒事,」另一個武警說道:「你們走吧,趁混亂,扮作客人走。我們留在這裏,應付警察。」

看着武警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知道他們很有把握,把這個殘局收拾好。

我和王八飛快的從樓梯往下跑去。跑到二樓的時候,看見警察也在往上跑。我和王八站在一邊不動。警察看了看我們,聽見樓上有人在呼喝打鬥,便不再理會我們,繼續向上跑去。

我和王八走到街上。

的士很不好攔,我拉着為王八上了一輛二路公交車。

「在什麼地方。」王八又對我問道。

「在****賣場的樓上,她是個女的,她跑不了。」

「是她弄死我師父的?」王八低聲說道。

「至少和她脫不了干係。」我答道:「從我們去劉院長家,她就在暗中注意我,挑撥你的憤怒。雖然我看不到,但我對她的很熟悉了。現在她現了身,她躲不了了。」

我把手上的沙漏比劃給王八看。

二路車開的很慢,估計還要二十分鐘,才到解放路。

我是故意讓王八和我坐公交車的,我希望王八能在這個時間,心情平和下來。

「趙先生是絕對不同意讓你這麼做的。」我主動說道:「他收你的時候,說過,你要放下個人的恩怨。」

「是嗎?可是他自己放下了嗎?」王八答道:「那他去找麻哥幹嘛?」

「我不認為,他會同意你這麼對付麻哥。他絕不會同意的。」我有點強詞奪理了。

「可是師父死了。」王八根本就不跟我就這個問題討論,「你和我一樣,都不能知道他到底同意還是不同意。你去把師父救活轉過來,我們再問他。」

我都忘了王八是律師,我怎麼能辯的過他。

「那老嚴呢。」我說道:「他給你這麼大的許可權,可不是讓你來報私仇的。」

王八盯着我看,慢慢把手中的電話拿出來,對着我說道:「老嚴說可以。。。。。。」

我無話可說了,其實王八的作為,我也找不出反對的理由,王八還能怎麼做呢。讓董玲恢復被麻哥蹂躪的記憶,我也不願意看到發生。可是,我看着王八的作為,也無法接受。我內心糾結,不知道該不該再勸阻王八。

車終於到了解放路。我和王八走到一棟大樓旁邊。賣場早已打烊,我們走到旁邊的樓梯入口處,一個守門的老頭問我們,「找人嗎?已經下班了。」

王八手上拿了一個懷錶,對老頭說道:「師傅,你幫幫忙,看我的時間對不對。」

老頭就仔細的看着懷錶的指數。

「我們只是來問時間的,我們已經走了,你數三十下,就知道我們走了。」王八的聲音無比柔和。

我猛然想起,王八也是學過催眠的。

王八收回懷錶,把我一拉,走進樓道。那個老頭站在入口處,獃滯的念著:「二。。。三。。。四。。。五。。。」

沒有電梯,我們一步一步的向上走着。

這棟大樓的下面四樓是商場,五樓以上,就是寫字樓和囤積商品的倉庫。

我和王八爬到六樓。

我站住了,手指著消防門,「就是這裏了。」

王八推門就要進去。

「等等。」我攔住王八,「能不能。。。。。。」

王八把我看着,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嗨,我只是不願意看到你變成那個樣子。」我無奈的說道。我知道,這麼說也沒用。該怎麼做,我一點思路都沒有。而王八卻是早就計劃周全了。

我們不羅嗦了,同時推門進去。

這層樓是寫字樓,整層都沒有隔斷,是一個大通間,燈火通明。裏面的辦公桌雖然擁擠,但又井井有條。辦公的員工都穿着正規的職業服裝,有好幾十人之多,他們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整理資料,或者忙碌著打字。

「你是不是搞錯了?」王八問道:「這明明是個公司。那個人會到這裏來嗎?」

「沒錯,就是這裏。」我自信滿滿的說道:「就在前面的那個老闆桌那裏。」

「你能肯定?」王八說道:「那裏坐的是個女人。」

「她就是個女人。」我答道。

我和王八快速的從擁擠的辦公桌中間走過去。那些公司職員,都埋頭干自己的活,沒有一個表現出好奇。

我和王八走到老闆桌前。

一個三十上下的女人,坐在我們對面的沙發上。這是個很標緻的女人,穿着黑色的西裝套裙,畫了淡妝。很嫵媚,一雙眼睛大而有神。

是她,我雖然是第一次看見她的真人,但是我對她已經非常熟悉。絕對是她。暗中窺視我的、抹去董玲記憶的、剛才拉走麻哥的,都是她。

這個坐在桌子對面,一張大沙發上的女人。慵懶的往沙發靠背上躺了躺,指着我說道:「還是被你追到這裏來了。」

我手放進褲兜,捏住沙漏。

五萬九千零四十九顆沙礫,左邊兩萬九千五百二十四顆進,右邊兩萬九千五百二十五止。

我本來是想看看這個女人把麻哥藏在哪裏了,可我忽然眼花了一下。

那個女人的臉突然變得一張無比醜陋,臉上滿是皺紋,額頭上鼓包,皮膚坑坑窪窪。頭髮也是花白的,稀稀落落,是個半禿。我連忙眨了眨眼睛。

眼前的沙發上的女人,又是剛才的那副標緻模樣。臉上的皮膚光潔的很,鼻樑筆挺,嘴唇俏皮。

我知道我不是眼花。

三十四錢三厘的水,左邊進十七錢一厘,右邊止於十七錢二厘。我心裏對自己說着,平一點、再平一點。

我閉上左眼,眼前是光鮮無比的職業女性。

我睜開左眼,閉上右眼,她是一個身體佝僂、相貌恐怖的醜婦。

「小夥子,」那個女人格格(也是咔咔)地笑起來,「你沒見過漂亮女人嗎?對我使眼色。」

這個聲音嬌脆清澈。

這個聲音干涉沙啞。Lvs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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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昌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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