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突破

此次明軍發起進攻時，首次動用了105毫米榴彈炮，炮火的威力果然不同凡響。炮彈的口徑大，裝葯是高爆裝葯，本以為有了這個大殺器出馬，只須一通炮火，就能將清軍轟得七葷八素，然後步兵一個衝鋒，就可以輕鬆拿下第一道防線。

然而事實並沒有那麼簡單，儘管在望遠鏡中遠遠望去，清軍被炸得屍骨橫飛，工事被炸得面目全非，但是在炮火過後，明軍的衝鋒並沒有取得預期的突破，第一次衝鋒就這麼被打退了。

不過這只是試探性進攻而已，顯然清軍並不是可以隨便捏的軟柿子，一頓猛烈的炮火就讓清軍崩潰顯然不切實際。

所以接下來明軍就開始採用土工作業的方式，這種土工作業的進攻方式在淮海戰役中卓有成效，在一段時間裡它是塹壕戰的最佳進攻戰術。這戰術雖然慢一點，但是明軍現在不搶時間，而且挖起來雖然慢一點，但是進攻起來傷亡小，收效大，往往第一時間就能突破敵方陣線，比起反覆衝鋒反覆受挫，反而要節省時間得多。

明軍於是也不急於進攻了，反而是耐心地挖起了通向清軍戰壕的交通壕，當然，挖交通壕也是頗有講究的，你不能挖得太直，你得挖成蜿蜒曲折的形狀。誰都知道兩點之間直線最短，大明的士兵也明白這個基本的道理，可是教官和參謀告訴這些士兵，你得故意挖成曲里拐彎的形狀，否則你挖的直線交通壕距離是最短了，但是敵方的炮火一打一條線，那隻會讓你死得很慘。

明軍在勤奮地挖著土方，時已六月初，旅順這裡的天氣雖然遠不如南京酷熱，畢竟也是最熱的季節，亮晃晃的陽光直射下來，挖坑的士兵一個個揮汗如雨，可是士兵們根本就顧不了那麼多，每個班的士兵必須挖夠規定的距離，然後才能換下來休息，所以，士兵們一點也不顧惜自己的體力，為了以最快的速度挖完規定的距離，士兵們豁出去了，不管怎麼樣，流汗總比流血強。清軍當然沒有那麼多的大炮，但是清軍裝備的弩炮式擲雷器簡直有點泛濫成災，這些可以將手雷擲出三五百步的簡陋玩意兒雖然沒什麼準頭，但是時常也會有一兩顆手雷落到明軍自己挖的坑裡，弄不好就會被埋葬在自己挖的壕溝中，所以，沒有人願意以生命為賭注，就為了省那麼點力氣。

這個主意是白衡度參謀長整出來的名堂，以前的做法是每個班定時挖一段坑，然後到了時間再輪班，結果每個班挖的進度都差不多，甚至有的班挖到前面之後故意放慢速度，等相鄰的班跟上來，這才繼續往前挖。白衡度一琢磨，就琢磨出了現在這個法子，每個班限定挖坑的長度，只需要一段預先定好長度的繩索，各個班就可以自己測量是不是完成了任務。這個主意雖然只是一點小小的伎倆，無疑卻大大提高了明軍挖坑的效率。不能不說，清軍不時飛過來的手雷是每個名軍士兵揮汗挖坑的終極動力，這麼一弄，每個明軍士兵挖坑的速度就比原來的速度提高了兩倍有餘。崇禎聞知，不禁很是佩服這個白衡度，想一想後世人家專門干工業工程專業的，研究的就是怎麼提高效率，比如說裝配的時候，手上要怎麼動作、生產節拍也如何設計，才能使得裝配效率最高之類，有人窮其一生就在研究這個事兒。從專業的角度來看，白衡度這人比人家專業干工業工程的還絕，搞了這一手之後，土工作業的速度根本就無須將官督促，原本三天完成的，一天就幹完了。

扎拉豐阿一直在留意著明軍陣前的情況，如果有人露出頭，扎拉豐阿就會試試自己的手氣，說不定就能打死一個明軍，為自己增添一份戰功。

可是扎拉豐阿關注了半天，並沒有看到明軍露頭，但是明軍沒有閑著，扎拉豐阿隨後就看到不斷有沙土揚起，仔細一看還可以看到鐵鍬鋒刃的閃光，一開始扎拉豐阿還沒有反應過來，後來就明白明軍這是在挖溝。

扎拉豐阿不屑地罵道：

「明軍都是怕死鬼，只會躲在溝里，要不就是像土撥鼠那樣掏洞，這幫鼠輩！」

明軍一直在地下作業，根本就不露頭，使得扎拉豐阿的神槍技能沒有了用武之地，使得扎拉豐阿懊惱不已。

旁邊的鄂爾格揶揄道：

「對付明軍那些鼠輩，你的槍打得再准也沒了用處，這會兒看我的了。」

鄂爾格是擲雷手，負責操作清軍的擲雷器，清軍沒有條件像大明這樣大規模製造火炮，不過清軍卻把擲雷器的使用發揮到了極致。按說，在戰壕里操作擲雷器會受到很大限制，但是清軍恰恰根據戰壕的特點製作了一種戰壕專用的擲雷器，這種擲雷器只有一個簡單的基座，直接嵌在戰壕的土層中，基座上在安裝一個可以小角度旋轉的擲雷架，而擲雷器的前面，本應該加上一個擋板，而在戰壕里，連這個擋板都省了，直接就以戰壕的前沿作為了擋板，清軍生產的鐵器有限，以至於連棘輪也是木製的，可不管怎麼樣，擲雷器的功能就是為了把手雷扔到遠處，清軍的這架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擲雷器已經完全滿足要求，而且這個擲雷器還具備一定的方向和距離調整功能，看起來就四塊木頭，加上動物肌腱扭力彈簧，以及一個木頭版棘輪裝置，就可以將手雷擲出三五百步的距離，這已經相當於擲彈筒或者一門小型迫擊炮了。

鄂爾格的助手札特赫熟練地搖動棘輪，將投擲臂搖下，然後鄂爾格拔去拉火式手雷的保險，將手雷裝進投擲斗兜，再將手雷的扣環掛上銷子，接下來鄂爾格就開始瞄準，說是瞄準，也就是憑感覺對了對方向，估摸了一下距離，然後扣動扳機，擲雷臂在扭力彈簧的作用下，急速向前翻轉，然後噗的一聲打在戰壕的前沿上，手雷飛出的同時完成拉火動作，飛速向明軍陣地飛去。

多數的時候，鄂爾格擲出的手雷都在空中爆炸，至於有沒有炸到躲在溝里的明軍，鄂爾格並不清楚。不過額圖渾告訴他，在望遠鏡里可以看到彈片飛進了明軍正在挖掘的坑道，這讓鄂爾格有些鼓舞。當然，現在不是浪費手雷的時候，鄂爾格只須隔不久擲出一個手雷，所以鄂爾格每次都是瞄了再瞄，最後，連扎拉豐阿也聲稱看到了手雷彈片飛進了明軍的坑道，至少有明軍受傷了，因為那一段原來剷出的沙土高高飛揚，在手雷爆炸之後，在沉寂了一陣，這才繼續往上剷出沙土。

但是令人沮喪的是，明軍挖坑的進度並沒有怎麼受到手雷的影響，大半天下來，明軍的坑道已經到了大約兩百步的距離。要是照這樣挖下去，明天明軍就能將坑道挖到自己的鼻子底下。

額圖渾意識到己方投擲手雷僅僅是襲擾，對明軍的挖坑行動幾乎沒什麼影響。等到明軍的坑道抵近，明軍憑藉優勢火力，一個衝鋒，可能就能衝破某一段防守。

額圖渾不是坐以待斃之人，他覺得應該給明軍一點厲害，最後額圖渾決定來一個反衝擊，一舉將明軍挖好的坑道佔為己用。否則像明軍這樣好整以暇地挖坑，然後突然在地底下冒出來，殺向自己的陣地，就算是一個拼一個，明軍有的是人拼，而清軍的勇士死一個少一個，可拼不起。

隨著額圖渾一聲令下，所有的擲雷器一齊發威，這一次鄂爾格和札特赫全力以赴，一個搖，一個放，配合得流暢無比，一顆顆手雷飛向明軍陣地，一霎時，三十架擲雷器擲出的一片手雷在明軍陣地上此地爆炸開來，一時間硝煙瀰漫。趁著硝煙，額圖渾帶著兩百清軍就一躍而起，直往明軍坑道衝去。

恰在這時，明軍陣地上的機槍響了，突突突，前排的清軍被雨一樣的機槍子彈掃中，栽倒在地。與此同時，明軍的迫擊炮也響了，而明軍坑道里裝備了擲彈筒也擲出了專用手雷，一陣陣爆炸響起，清軍死傷一片。

額圖渾殺紅了眼，不但不退，反而號令繼續前沖。清軍這種悍不畏死的衝擊法，看起來勢不可擋，哪怕是迫擊炮彈和手雷，也阻止不了清軍拚命的前沖。

再往前就是明軍的坑道了，額圖渾放佛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不過，額圖渾最終還是攻進明軍的坑道，坑道里的明軍不光有鐵鍬，也不缺步槍和霰彈槍。而明軍的手雷威力比清軍山寨版的手雷威力也要強上一個檔次，先是呼呼呼扔過來一片手雷，然後等再靠近，明軍的霰彈槍是近戰利器，同時發射的霰彈槍打出彈幕一片，清軍傷亡慘重，不得不退了下去。

反擊失利，額圖渾只好固守戰壕，同時向阿濟格請求支援。

明軍原計劃是明天再行進攻，如今一看清軍反擊受挫，明軍的指揮官也不是教條主義者，當即將進攻提前。

扎拉豐阿作為神槍手，剛才那一輪反擊他並沒有參加，鄂爾格擲雷兵也沒有衝出戰壕。扎拉豐阿一看反擊不利，重又舉起了手中的步槍，相信只要明軍敢於追擊，就一定有人是想找死了。

明軍並沒有追擊，在退下來的清軍還在大口大口喘氣的時候，明軍的大炮又響了起來。

一枚炮彈帶著哨音飛過來，扎拉豐阿下意識地卧倒，鄂爾格和札特赫也連忙趴下。可這次飛來的炮彈是一枚燃燒彈，札特赫被飛濺的火焰擊中，後背立即著起火來，撲之不滅，鄂爾格一看也愣了，還是扎拉豐阿反應迅速，抱起一把沙土掩蓋在札特赫身上，這才將札特赫背上的火撲滅，可就算這樣，札特赫的背上已經被燒糊了。

鄂爾格再一看擲雷器，動物肌腱被燒斷了，繩索基本上被燒成了灰，這具擲雷器就此宣告報廢。

不一會，明軍又換了花樣，這一回打的是榴霰彈，榴霰彈在空中爆炸，炸出的彈片四處飛舞，哪怕是躲在戰壕里，也不時有人受傷，甚至死於非命。

這一次扎拉豐阿沒有躲過去彈片，一塊彈片擊中扎拉豐的右手臂，使得扎拉豐阿暫時退出了狙擊手行列。

當然，這還不是最壞的情況，沒想到明軍選擇在這個時候發起了全面進攻。炮火還沒停，坑道中的明軍同時用上了擲彈筒，這種擲彈筒加起來不過四公斤，射速又快，一個人就可以操作，遠不是清軍的擲雷器所能比。

之後，坑道里的明軍就一窩蜂沖了出來，兩軍沒有開幾槍，手雷也沒有扔幾顆，雙方就很快短兵相接，這時候根本就無所謂你是狙擊手還是擲雷手，所有的人都第一時間迎上明軍，展開了肉搏戰。

就個人格鬥而言，明軍不是強悍的清軍的對手，這些清軍士兵都是百戰老兵，手中刀染滿了鮮血，自然不懼肉搏。一對一，明軍當然不是對手，但是明軍的後續隊伍蜂擁而上，常常是兩三明軍個對一個清軍。

扎拉豐阿右手臂受傷，只能左手握刀，偏偏遇上明軍一個拼刺好手，那人動作雖簡單，卻迅速有力，一個側撥，將扎拉豐阿的刀擋開，然後刺刀狠狠地捅過來，深深地捅進了扎拉豐阿的腹部，這還不打緊，刺刀還在裡面攪了半圈，扎拉豐阿一霎時痛切心肺，然後瞳孔急劇收縮、放大，頭一扭，就死了。

不遠處的額圖渾以一敵三，殺了其中一個，但是自己也被兩外兩個明軍刺傷，額圖渾發覺周圍的手下越來越少，最後連鄂爾格這個天生的猛士也死在了明軍的刺刀下，額圖渾心中激憤，雖然自己傷勢亦重，可憑著悍勇，拚死又殺了一人，正想將餘下的一人殺死，忽然從背上和胸腹間傳來劇痛，然後額圖渾就看到了一截刺刀從腹部露了出來。額圖渾憤恨後面的暗算者，回手一刀，感覺砍中了什麼，這時候卻再也回不過頭去，頭一耷拉，倒了下去。

隨著額圖渾的倒下，明軍終於突破了清軍第一道防線，當然，明軍的傷亡也不小，尤其是最後的白刃戰，對付額圖渾兩百多人，明軍倚多為勝，卻還是傷亡了一百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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