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怪物·拯救者
第七十五章怪物·拯救者
黑色的風撕絞著人們不堪重負的心。
那不是人間應該存在的東西——那是凌駕於黑暗之上的卓絕，深淵最深處的血色。
漆黑的羽翼像凋萎似的垂落到地面。不，說的正確一點，是翅膀浸在了血水窪裡面。然後在下一個瞬間，那些艷紅色的鮮血就像墨水遇到吸水紙一樣，被黑色的羽翼給吸了上去。
狼狽與顫慄——不，是比這還要原始的情緒「恐懼」，在每個士兵的內心衝撞開來。就連縱橫沙場霸氣凌人的「黃金雄獅」萊恩的內心都掀起一絲波瀾。
似乎要驅趕這種懾人的氣勢，萊恩發出一聲沉悶的怒吼，猛地提起了手中巨大的劍，身體向前傾，狠狠揮動了一下大劍。突然，灼烈的紅色之炎從劍人上冒出，宛若呼嘯之波濤，空氣中散發出焦糊的氣味。
傾注了萊恩大量聖力從而點燃的審判之火，正是所有黑暗生物的剋星。咧嘴露出自信的笑容，接著那粗獷的面孔緊緊一崩，大劍劃出了一道美妙的半弧形，夾雜著騰騰烈焰，朝蒼月撲來。
「……」
或許是察覺到無從迴避，蒼月並沒有移動。只是將翅膀舉向空中、用力拍擊。
閃電在剎那間形成，看起來就像是成群毒蛇襲向軟弱無力的老鼠堆一樣。氣勢洶洶的火焰在電擊之下一一四散紛飛。
「不可能！」
萊恩滿臉驚愕的表情：「區區黑暗生物的你，怎麼可能躲得過審判之火的審判！？」
翅膀張開，高高地舉向空中，像是兩把直刺蒼穹的尖刀。
「你——有什麼資格審判我？」
蒼月的眼神中沒有不屑、沒有嘲諷，只是一種淡淡的冷漠，如同高高在上的神俯視著螻蟻。
「區區人類，卻打著神的口號濫殺無辜，舉著神的名義隨意審判，身為光明代行者的你們，又有什麼意義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可笑的審判，可笑的神威……」
「你竟敢褻神！罪不可恕！」
萊恩憤懣地咆哮著，但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向後退。
蒼月微微眯著眼睛，猶如欣賞一出可笑的喜劇，嘴角牽出譏諷的弧度。
「嘴巴上一套，行動另一套。這是讓我感到最可笑且最不屑的事情。」
蒼月一動不動地站著，如同一尊聳立的雕塑。
「那麼，等你又命活下來再進行評判吧。」
「！」
萊恩的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夾雜一點得意與快感，似乎想早早地看到那血肉模糊不斷呻吟名為「蒼月」的軀體。
側身，露出了裝甲戰車黑洞洞的大炮口，一聲刺耳的爆名，猶如耳畔的炸雷。裝甲戰車履帶發出聲響，因為後坐力而向後退著。
「……」
「哈哈！」
萊恩張狂地笑著。
那東西的左半身被削去了。正確說法是從左胸到左肩的部分，已經徹底消失。因為被戰車炮命中而連根挖去。
紅色眼珠緩緩注視著自己的傷。那東西的左上半身被戰車炮直接命中，已經化成了四處散落的一堆深紅色肉片。
就算著怪物再怎麼厲害，這下子……萊恩的心裡暗暗想道。
不過萊恩的希望就在心臟跳了一拍的空當中，隨著聲音徹底粉碎。
灘在地面的血液發出聲響，開始冒出氣泡。
不，那不是氣泡。那是小小的嘴。差不多有指甲大小、生著沙粒般利牙的嘴，從血液底部浮了上來。那些嘴正啃食著四處飛散的肉片。彷彿遇到了什麼天上的美味一半，不斷貪婪地咀嚼著。在吃飽之後，又像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似的重新融入原本的血水窪裡頭，然後那些血再透過懸垂的羽翼，回到主人的體內。
多麼恐怖的光景。就在不到數秒時間，散落地面的肉片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更恐怖的是，就在這個時候，那東西的外貌已經回復到和之前一模一樣——只有黑色長袍還是破的——然後安然無恙地站在原本的位置上笑著。
「很抱歉，我活下來了。」
「開玩笑……」
身後響起士兵們牙齒打顫的聲音。萊恩睜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親眼所見的事實，接著忽然怒吼道。
「不可能！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比夜晚更深沉的聲音響起。
「我不屬於這個世界……」
漆黑的羽翼朝著空中大力拍動。藍白色的電光在一根根的黑色羽毛之間疾走，然後朝著蒼月所舉的血色鐮刀上集中。
「……我只是一個拯救者，代行你們本應該履行的職責……」
世界在瞬間化成了藍色。
「……不僅拯救掙扎的生命……」
蒼月砍出的血色鐮刀放出電擊，呈直線方向貫穿衝撞而來的戰車。重量超過五十噸的鋼鐵硬塊就像紙雕一樣被撕裂，然後四散開來，萊恩只能神經麻痹似的凝望著這個情景。
接下來，就輪到我被殺了——這是萊恩腦海里唯一的念頭。曾經在修羅道里垂死掙扎后，在經過殘酷戰場的洗禮后，萊恩認為世界上再沒有任何東西能讓自己產生無法抵抗之感。現在，萊恩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可笑、無知！這種對決，根本不屬於一個層次上的。就如同神與凡人。
萊恩的眼前似乎出現幻境——噴涌而上的烈焰將世界照得一片明亮，那是由血、肉熨鐵覆蓋而成的地獄。見不到站立走動的生還者。萊恩仰望在死亡與破壞的景色中，宛如噩夢支配者一般昂然佇立的單一身影，心底如此確信著。
我要死了——
閉上眼睛前，最後一幕是無限放大的血色鐮刀。萊恩帶著狂暴的寂靜，正準備接受命運——
最後一句話如同死亡的審判詞緩緩道出。
「……還有愛……與希望……」
冷風似乎要鑽裂萊恩的額頭。但卻沒有震撼靈魂的撕裂感——鐮刀並沒有砍到自己身上？
緩緩睜開眼睛，只見到閃著幽光的血色巨鐮離臉的距離不過一寸之毫，萊恩的身體頓時僵直。血腥味撲鼻而來。
眼珠轉動，萊恩看向那個怪物——血色的眸子奇怪地打量著自己。
「？」
萊恩突然發現他沒有拿鐮刀的左手中捧一塊散發著柔和白光的水晶，此刻，水晶的光芒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
「你很幸運。」
蒼月收回鐮刀，猛地張開雙翼，一陣強烈的氣流衝天而起，掀開教堂的穹頂。一個振翅，蒼月整個人騰空而起。
俯視著眾人，蒼月突然道：「不管你相信與否，你的兒子不是我殺的。」
「噢。」萊恩下意識的接話道，此刻，他的背上已經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很好。」
漆黑的羽翼，帶著冷寂，離開了人間。
因為——聖女的性命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