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起算舊賬!

第23章 :一起算舊賬!

第23章:一起算舊賬!

太后的眉頭凝了起來,這事當年不了了之,只是將罪名安給了合妃的貼身宮女,怪她沒有扶好主子。可是現在提起來,除夕又發生過豐流滑倒一事,再想着現在……

她便不語了,聽着皇帝繼續說下去。

皇后抬頭,「臣妾沒有。」

「事到如今還嘴硬。」完顏烈差點要被這個倔強到死的女人給氣瘋了,好在,他手中證據多的很,「前幾天,朕只帶風貴妃一人去御林苑,你懷恨在心,竟給老虎下毒致瘋,此事還敢狡辯嗎?」

皇后驚詫,這事,皇上這麼快就查到了?那放毒之人不是已死了么?

「你想將此事嫁禍給漢國王爺,想挑起二國的爭端,是嗎?」

「這些年,朕每寵幸一個新人,就有一個宮女從你未央宮消失,被你殘下毒手,此事冤枉你了嗎?」

一條條罪狀均被完顏烈列了出來,皇后慘然一笑,不再辯駁。

與完顏烈夫妻多年,他性子她還是知道的,看着完顏烈生氣的模樣,她不禁覺得好笑了,「皇上,等這一天等很久了吧?」

因為她娘家的權勢,不敢輕易廢她,這會列出這麼多罪狀,不就是想廢了她么?

單是有意殘殺貴妃子嗣就已夠成她的罪了。

豐流,自個還是栽在她的手上了。

太后一臉傷痛地看皇后,最後站起來,「此事哀家不管了。」說罷,失望地甩手離去。皇后如此,太毒了。

皇后笑里有哀,「皇上,這些年來對臣妾和顏以對,是假的么?」應該是假的吧,他早就知道她的所作所為,卻仍舊一幅疼她的模樣,這若是真的,她倒不信了。

完顏烈不言語,然後下令,「摘皇后鳳冠。」

宮女上前來摘除皇后的后冠,她未有多加阻攔,人總有倒霉的時候,而她只不過剛好到了這個時候罷了。

為了這樣一個處心要將她處掉的男人,她傻傻地與後宮三千爭鬥這麼多年,到頭來,為了什麼呢?

他曾說,只有她才有資格誕下他的子嗣,不是嗎?其他的女人沒有資格的,他忘了嗎?

「傳朕旨意,皇后韋喇氏即日起廢除皇后之銜,貶為清妃。」完顏烈下達廢后的旨意。

皇後繼續訴說着她的不甘及委屈,「皇上,當年的話,你還記得么,後宮除了臣妾沒有誰有資格誕下龍子,這話你還記得嗎?」

「打入冷宮,有生之年永不得跨出冷宮一步。」

兩人各自說着自己的話,似乎都沒有聽見彼此說了什麼。只是,終究,耳朵還是好的,話又怎麼可能沒有聽見。

冷宮么?也是,皇后沒有處死的道理,所以只能入冷宮了。

也算他仁慈吧。

「朕從來就沒想過封你為後。」比起皇后哀怨,完顏烈這話無情得徹底。

皇后笑了,大聲的笑了,連淚水都飆了出來,她仿若看到了當年,風光的由正門口乘轎而入皇宮,仿若看到了他對她的溫柔……原來,一切已是過眼雲煙。

一切都是假的。

豐流的身子晃了晃,不知是為了完顏烈這無情的話語,還是因為身子剛受過傷而變得脆弱。

皇后笑完,眼睛瞥見豐流那柔弱的身軀,又再笑了起來。

豐流被她笑得發麻,她該不會是瘋了吧?心有不忍,可是想着在天牢時她的殘忍,所有的不忍都通通拋至腦後,她這是罪有應得。

「豐流,你以為他真的愛你么?」皇后無禮的指著完顏烈。都這會了,她又何需在乎什麼規距。

完顏烈嘴唇輕抿,看向豐流,卻見她受了打擊似的搖晃不已,「把皇后押下去。」

「所有的人對他來說都只不過是棋子,本宮是,你也不例外!」皇后說完這話,凄然轉身走出朝清殿。

寵妃之殿?呵呵,諷刺啊。

豐流看着皇后出去,直至再也瞧不見皇后的身影,才回過神來。棋子么?

看向完顏烈時,只覺他變得模糊不已,也許是的,對他來說,她終究是顆棋子。

「皇上,臣妾能問你一事嗎?」她悠悠的開口,心卻在泛疼,原來不是不在乎,而是真在乎了,心便不再由自己控制。

她的黯然神傷,完顏烈只當她是失去了孩子才這般,上前將她攬於胸前,勸慰她,「流兒,沒事的,把身子養好,我們還會再有孩子的。」

還會再有么?豐流嘴角扯著笑,冷至心底。

「皇上為何不趕來呢?」如果真的在乎她,怎麼會不及時趕來。他明知皇后的德性,明知她有危險,為什麼身為臣子的律寒可以趕來,而他……卻在一切都沒法彌補之後才發生。

「朕……」完顏烈詞窮,雙眼逃避豐流的逼視。

雖然不想確認,雖然不想自己變的聰明,可是,可是豐流卻沒法不開口,「皇上是想藉著孩兒的失去,給皇后治罪吧?!」

本來她不知道他已知曉她有喜,可是,剛剛張太醫要他節哀,他震驚的表情,她以為他是震驚她真的有了,原來不是,原來不是!

豐流將事情說得如此的赤裸,讓完顏烈閃過一絲尷尬。

一旁的律寒卻為這樣的豐流心疼了,原來她早已知道事情的經過了。

「律寒,你先下去吧。」家事還是不要外揚的好,完顏烈讓律寒這個外人下去。

豐流卻是冷笑,未置一言。

律寒遵旨的退下,只是心底的那抹決心卻因為豐流的話而愈加的強列了。皇上這樣的男子的確不適全豐流付託。

而豐流這樣的女子根本就不適合宮庭……

大殿終於沒有了外人,全憑意志支撐住的豐流終於捱不住的全身失去力氣,好在被完顏烈扶著,不然,這會已是攤在地上。

「太醫。」看着豐流這樣,完顏烈不由緊張大喊。

張大醫從寢殿處奔了出來,看着豐流這樣,不由得凝眉,「快讓她躺回床上。」

完顏烈聽罷,趕緊依言照做,將她打橫抱起,沖往寢殿。

律寒才出宮門,便迎面碰上了毫不避忌的豐清。

他嚇了一跳,回過神來趕緊將豐清拉至無人的角落,「你瘋啦?」

看着律寒這緊張模樣,豐清反倒是一臉的無關緊要,「律寒將軍,你這麼怕做什麼?」按理也是他這個犯人怕吧,何需律寒怕呢。

律寒白他一眼,「我沒你的膽子大。」他當然怕啊,故意放罪犯一條生路,不是跟自己過不去么,他能不怕嗎?

豐清淡笑,「將軍自謙了,論膽子,你也是不小的,不是么?」不然也不會同意與他一起合計欲將豐流弄出宮去。

自知豐清嘴裏隱喻的是什麼,律寒的神色一下變得黯然。

豐清見他如此,也斂住表情,「怎麼了?」

律寒沉默,朝着偏僻小路走去。

豐清跟上,眉頭緊凝,「是不是豐流她發生了什麼事?」別告訴他是真的,他才離開宮沒多久,就出事了?

「她的孩子沒了。」律寒說這句話時,他都覺得自己的語調在顫抖。

「孩子?什麼孩子?!」豐清不明所以,她明明就沒有懷孕,不是嗎?這事他可是確定得不能再確定了。

「她的孩子。」律寒直視豐清,嘴角扯著一絲諷刺的笑,「她真的有喜了。」卻還未來得及公開,孩子就已夭折。

豐清回視着律寒,「不可能。」這事,他可以以性命擔保,絕對絕對的不可能。

「的確沒什麼可能,可是卻是事實。」看着豐清,律寒繼續,「不是四個月,而是一個多月。」

就算豐清再怎麼克制,震驚之色還是難以避免地露了出來。

偏僻的小巷子除了沉默的二人,就只有絲絲的涼風吹來。看不到巷口的路仿若心底那抹希望一樣,變得沒有底了。

良久,豐清的臉上表情終於鬆懈了一下,「好在是沒有了。」悲痛之餘,他應該慶幸,慶幸豐流沒有懷上敵國君主的孩子。

慶幸在一切悲劇未發生時,就已夭折。

試問,就算她生下完顏烈的子嗣,身為明朝和親公主的她,能在金國立得了足么?她的孩子能平安活下去么?

律寒聽到豐清如此說,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着藍天,「是,好在是沒有了。」

再對視時,二人已達成共識,「事不宜遲,豐流出宮一事就定在鄭王爺離開之時吧。」

律寒不解,卻終究沒有多問,或許是心底處太過憂傷了。

原以為事情會很順利的,卻不知,在事情都還沒有開始,就已橫生枝端了。

朝清殿

事情已過去十二個時辰,豐流不知道這一夜她是怎麼過去的。只知完顏烈在旁陪了一夜,而她卻沒有睜開眼多看他一下。

耳邊里響起的是他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說得再多,她終究是半句也沒有聽進去。

他從未真心對她,是嗎?

所有的恩寵,從一開始就是虛假的,她本是看得清,為何會迷失在他的寵愛之中?

「娘娘,皇上走了。」綠草懷着不安的心走進里殿,卻見豐流躺在床上動也不動,失神的雙眸傻傻地看着帳幔。

見她如此,綠草不由得落下淚來,跪倒在地,「娘娘,都是奴婢的錯,您責罰奴婢吧。」哭泣聲伴隨着請罪響着。

豐流的眸子轉了轉,看着哭得傷心的綠草,她嘴角動了動,卻未有言語出口。

「若不是奴婢笨,若奴婢早些去告訴律寒將軍,若奴婢阻止您去未央宮……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娘娘,嗚嗚。」

如果這個世界有如果,誰還會有後悔?

豐流無奈的諷笑,「這不是你的錯,這是命。」是她孩子的命。

「娘娘。」

「你起來吧,不要哭了。」一聽綠草哭,她自己也想哭了。

可是哭有什麼用呢?該哭的昨日已哭過了,再哭也沒用了。

豐流平靜的表情讓綠草更加不是滋味了,「娘娘,您若傷心就大聲哭出來吧,不要,不要再這樣壓抑自己。」失去了心愛的孩子,哪個做娘的不會傷心?

本已忍回去的淚水,終因綠草這一句話而崩堤。

豐流哇一聲,大聲地哭了出來,捂著被子,淚如雨下,「為什麼,為什麼我要捲入這樣的宮斗里。為什麼,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去爭,為什麼老天爺要我受這樣的懲罰,難道不爭也是錯的嗎?

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從一開始,她就只是想安穩的過日,就算無故成為第一寵妃,她也很低調的為人,以為這樣可以保平安,可是,她們回饋給她的都是什麼?

她無權無勢,無龐大的家族支撐,在這裏,除了完顏烈給予的寵,其他的都沒有。

可是……為什麼連他這樣的寵也帶着如此的巨毒?

她沒有她們那麼聰明的腦袋瓜,天天想着怎麼爭寵,她沒有她們那麼好的勇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也沒有她們豺狼野心,只要自己生,全部人都得死。

她只想……只想這樣過日而已,錯了嗎?

綠草撲上前,「娘娘。」

淚水,在傷心面前,原來是永遠都流不夠的。

「娘娘,您責罰奴婢吧,娘娘。」這樣,她才能好過一些,愧疚才能減輕一些啊。

責罰有意義嗎?豐流繼續落淚。

風貴妃不幸流產一事,不單止在後宮掀起風然大波,在朝堂之上也同樣如此。只因,因此事的導火索,金國皇后被廢了。

護后一族在早朝才一開始,便紛紛離隊站出來,「皇上,廢后一事,萬萬不可啊。」廢了,他們以後找誰混飯吃?

完顏烈一夜未睡,精神本就不是很好,心情就更加的差了。

雖早料到護后一族會加以勸說,可是當一聽到這樣的開始,他還是難以壓抑自己的火氣,冷笑地看着國丈,某將軍。某部尚書……

「皇后殘害皇族子嗣,眾卿們覺得朕這樣對皇后的處罰太輕了?那……處死可好?!」死字從他的口中說出,變得特別的陰森。

護后一族均寒粟了一把。

只是一會過後,仍舊決定坦護皇后的地位,「皇上,皇后雖有錯,可是不知者不罪啊。」

「砰。」完顏烈手拍龍頭,冷瞪眾人。

龍顏大怒了。

「不知者不罪?!」他環視眾大臣,「風貴妃有喜,全天下皆知,你們是聾了嗎?皇榜告示,難道你們還瞎了?」他諷刺至極,這些護后的人,也實在是太可笑了。

全部人啞言。

再說下去,就會變得欺君了,難道說風貴妃詐孕?可是她明明有流產,不是?

於是眾人不再言語,怕再出聲就會禍及到自己的地位了。

眾人紛紛退回自己的位置,只有國丈仍舊駐立在中間,似乎有些不懼龍顏之威儀。

「皇上,您與皇後娘娘為多年結髮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皇后縱然再開一面,給她一次機會。」國丈當場跪下,為了自己的女兒免受冷宮之苦,他誓死也要求他法外開恩的。

完顏烈輕哼,「正是因為念在她管理後宮多年,沒有功勞亦有苦勞,所以朕才會只將她打入冷宮而已。廢后一事朕已決定,誰若求情,朕就將他當作是共謀。」

下朝後,律寒本已眾臣一同離去,卻被福貴傳旨喚住。

「律寒將軍。」

律寒回頭,然後走向福貴,「公公,娘娘身子可好些了?!」

福貴點頭,不免嘆息,「娘娘失去龍子,傷心是再所難免,多些時日調理,身子應該不會有大礙。」

律寒點頭,「公公喚住律寒,是皇上有什麼吩咐嗎?」

福貴的臉不禁染上一絲憂愁,「嗯,皇上讓您去御書房一趟。」

律寒怔了怔,斂了斂神色,「有勞公公了。」說着轉身往御書房的方向行去。

福貴見狀,不由得喚住他,「律寒將軍。」

律寒回頭,見福貴擔憂模樣,不由得詢問,「公公可是還有別的話可說?」

「律寒將軍,皇上因為龍子一事,龍顏大怒,律寒將軍要多擔着點。」

聽福貴此話,律寒便有感覺,此次去御書房,怕不是那麼簡單了。只不過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終究會來的,逃也沒用。

他謝過福貴的提醒,微笑地看向福貴,「多謝公公提醒,律寒會的。」只怕到時多擔着點不是他了。

綠草剛出去看看調理身子的葯來了沒有,豐清便如鬼魅般地從朝清殿冒了出來。看着床上那一臉蒼白無力的豐流。

他眸子裏閃過心疼。

輕步的上前,豐流閉目養神的模樣,在他的眼裏看來更像是無力而不得不歇。

以為是綠草回了來,豐流睜開雙眸,對上的卻是豐清那流露心疼的眸子,錯愣之餘不免怔住,「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大白天的從後宮出現,他也太厲害了吧。

「你……還好吧?」所有的關懷,最後只化為這一聲淡淡的問話。豐清自責不已。

原以為一切都來得及,以為她不會受委屈,可是,看着蒼白無血色的臉頰,那無法掩飾的悲傷,她受委屈了。

真的受委屈了。

手掌握成拳,豐清閉上眼,才將眼裏的恨意給蒙上,再睜眼時,已恢復了平日那個雲淡風清的模樣,「我來帶你走。」

「你……」他帶她走?怎麼帶?如何帶?

太不現實了吧?

「你會捨不得嗎?」一切不可強行,雖然他覺得這裏不是她的停留之處,可是,還是得問過她的意願才好。

豐流怔了怔,慘笑,這裏還有她留戀的地方嗎?

也許曾經有的,經過昨日一事之後,一切對她來說都仿若死去了,不是嗎?

「我想走。」如果能走,她當然是渴望可以走的。

豐清上前,從懷中掏出藥丸遞給豐流。

豐流掙扎著欲坐起,被他按下,「你躺好。別亂動。」

豐流沒有多爭辯,接過豐清的葯,不明所以,「這是?」

「七天後,你吃下此葯,會呈假死狀態,在『死』前,你放訊息給完顏烈,告訴他你死後不願葬妃陵,希望回葬……爹的墳前。」

御書房

律寒懷着平靜的惦情跨進御書房。

完顏烈背靠着龍椅,閉目養神。聽到腳步聲,亦沒有睜開眼,他知道,是律寒來了。

「臣給皇上請安。」律寒單膝跪地,恭敬請安。若是往常,完顏烈早在他話剛完便讓他起了來,可是,這會……

聽不到皇上的准起聲,律寒也唯有繼續跪着。

膝蓋處有冰冷的感覺傳來,他的心更加冷靜了,心裏已猜到皇上是為了何事召見他。只不過就等皇上開口罷了。

良久良久,完顏烈才睜開雙眼,眼睛裏沒什麼感情的看着律寒,瞧著律寒恭敬的模樣,他忽然覺得自己有絲殘忍了。為即將說出口的話而感到遲疑。

只是終究這個想法稍縱即逝,瞬間,他又恢復到了那個無情的帝王。

「你來了。」淡淡的聲音聽不出他的喜怒哀樂。

「是的,皇上,臣來了。」挺廢的一句話從律寒的口中說出,只不過說了才能顯示此刻他是在御書房不是嗎?

「律寒啊……」完顏烈充滿感嘆的看着律寒,只是那透過律寒直向外看去的視線,卻在顯示着他,其實不是在看律寒,更像是透過律寒在看些什麼。

回憶從完顏烈的腦海里不斷回放。

年少便已認識律寒。

身為律家公子的律寒,才學自然不在話下,他曾說,等他做了皇上,便讓律寒做天下最有名的大將軍,讓律寒做他的左臂右膀。

「臣在。」比起完顏烈的嘆息,律寒反倒應得擲地有聲。

「朕第一次見你時,朕喚你的名字,你也是應得這麼大聲的。」完顏烈輕笑,眼裏有絲哀傷。

終究一切都該離他而去了。

律寒也仿若回想起了第一次見着完顏烈的時候,眼裏有些迷濛,「是,那會皇上還不是皇上。」還只是個有遠大志向的皇子而已。

「還記得朕那時跟你說過的話嗎?」

「皇上那時說等您做了君主,會封臣為大金國的大將軍,做您的左臂右膀。」往事瀝瀝在目,他又怎會不記得。

正因為有了完顏烈那一次的對話,所以他才繼續了律寒的武學。

只因在他的心目中,第一志向便是永遠的效忠皇上,與皇上並肩一起看着大金國欣欣向榮。

「你還記得。」

「臣不敢忘記。」

完顏烈從龍座上走了下來,俯視着跪在地上的律寒,群臣有別,他卻很少將律寒當做臣子的,只是,君與臣,原來是永遠也划不過界線的。

「你起來吧。」他想,讓律寒第一次與他平起平坐。

律寒站了起來,俯視瞬間就變成了直視。

翩翩少年郎早已在戰場上磨練得變成了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

「朕很痛心。」完顏烈剖息自己此時的心情。看着一手由他提拔起來的律寒,要毀了,他是真的很痛心。

「皇上節哀。」

完顏烈怔了一下,而後嘴角扯出一個勉強的笑,「節哀只是安慰人的話,有用么?」

「有沒有用臣不知,但說了,總是好些的。」律寒回答得一本正經。

「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看着律寒這模樣,完顏烈突然間很不爽,為什麼自己在傷心,而他卻是一點表情都沒有?

律寒正視完顏烈,剛正不阿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沉默。

御書房一派寧靜,二人對視良久,完顏烈終於下旨,「律寒因辦事不力,撤去將軍一職,兵符上繳。」

「臣遵旨。」

律寒從懷中取出兵符,還將給完顏烈。

成也完顏烈,敗也因他。只因他是君,萬人之上的君。而自己只是臣,君下的臣。

看着律寒一點驚訝之色也沒有,還有連兵符都隨身攜帶,完顏烈倒是怔了下,接過律寒遞交上來的兵符,他最終還是問了出來,「你不驚訝?」

「臣一直在等著這一天。」從完顏烈派他去迎和親公主,他就已經在等這一天了。

只是他還是有些驚訝了,他以為皇上會殺了他的,卻沒想到只是繳回兵符而已。」律寒的根基太深太深了。

跺一下腳,江山也會動的,留這樣的家族任命,掌管兵權,皇上不是傻子,怎麼會不想着剷除?

完顏烈扯了扯嘴角,「這世上還是你最懂朕的心。」

「謝皇上不殺之恩。」

完顏烈怔住,而後大笑出聲,「你……」

殺他,的確是真的不忍!

「果然,只有你最懂朕的,那你可知朕為何不殺你?」完顏烈看着律寒,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出恨意又或者不甘。

誰知他看到的只是一片淡然的神色。

「朕惜才。」不是律寒自大,他是才這件事,怕是大家一致認同的。

完顏烈笑了。的確他就是惜才啊。

「皇上,臣能問您一個問題嗎?」看着完顏烈的笑,律寒突的為他感到悲傷了,如此地將每一個人都算計,皇上也做得太辛苦了。

完顏烈轉身,坐回那尊貴無比的龍座,方道:「問吧。」

「皇上是因為風貴妃的事情才急於將臣撤職嗎?」如此赤裸的問題,問得沒有半點的婉轉。

完顏烈看着律寒,眉頭蹙了起來,「她只能是朕的女人。」

是嗎?所以,為了她成為他的女人,不擇手段也是一種追求方式嗎?殺了她的家人,讓她成為一顆棋子,然後繼續棋子的路途嗎?

「皇上,您不愛她。」他終於看清了,原來所有的寵都是這麼的模糊。而他是傻了,才會去揣測皇上的真心。只是皇上從來就未有真心。

這才是皇上,他卻以為皇上轉性了,會為了一個女人如何如何,是他太不了解皇上了嗎?還是他太過相信豐流的魅力了?

被律寒如此無情的擢破內心,完顏烈有絲愣然,不過卻未多加以解釋,「你退下吧。」從此朝堂處便沒有律寒將軍這一號人物。

從此有着豐功偉績數代的律家便在這一代而沒落……

律寒跪安,從此他不用再來御書房,從此他再也沒有資格為眼前這個曾認為是好帝王的皇上而請安,從此他遠離仕途……

跨過門檻,他突然覺得無比的輕鬆。

只是這份感覺持續不到一秒,便聽完顏烈傳來,「律寒,朕已將真相告知了流兒。」

律寒顫抖了一下,嘴唇緊抿,看着這輝煌無比的殿宇,良久,他終於謝恩,「謝皇上。」流兒終於還是知道了么,是他殺了她的父親。

皇上,你何必如此殘忍呢,在她失去孩兒的同時,竟讓她再次嘗受父親死去的真相。

時間飛逝,轉瞬間便過了五天。

五天之後,豐流才有耳聞律寒之事。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她無比震驚地看着向她彙報的綠草,「你說什麼?!」怎……怎麼可能呢。

綠草再次重複,「律寒將軍被撤職了,已被貶為庶民,有生之年不得為官。」

豐流顫了一下,手撐住台幾才穩住自己的身軀,瞠目結舌,「有生之年不得為官?」他犯了什麼錯啊?!

難道是因為那日皇后所說么?

「皇上呢?本宮要見皇上。」完顏烈,就算你要處治一個人,最少也要也了解經過吧。

「娘娘,皇上說了,晚上他會過來的。」

晚上?她已經等不到晚上了,「本宮要現在去求見晚上,立刻、馬上。」說着,從床上跳起,欲直出寢殿。

綠草跪在地,「娘娘,娘娘。」她面有難色,「娘娘您冷靜啊。」果然,娘娘一聽到律寒將軍的事還是沒法平靜么。

可是,她可知她去了,也於事無補啊。

冷靜?這麼說真的是因為她的事情做了導火索嗎?「綠草,你是不是知道什麼?」豐流俯視着綠草,直覺認為綠草這樣說,肯定是知道些什麼。

誰知綠草只是抬起頭,無比認真的說,「娘娘,律寒將軍的事早已在五天前就發生了,現在,也只不過是下詔書而已。」

豐流的身子晃動了一下,五天前,不就是她發生事情后的次日嗎?

果然,皇后說的話,完顏烈還是在意了嗎?

「娘娘,聽說很多人為律寒將軍求情,但都於事補。」綠草的潛外之意,則是要豐流不要淌這趟渾水了。

「砰。」突地,豐流只覺眼前一陣發黑,在綠草未反應過來,她便已昏倒在床旁。

綠草嚇了一大跳,狂喊,「快,快宣太醫。」

太醫才把完脈,完顏烈就趕了過來了,「風貴妃如何了?」

張太醫搖頭晃腦,示意完顏烈出去說。

待出到正廳處,他才嘆氣說,「傷了元氣……」他欲言又止,可是看他的表情,都知那未說完的話,不是什麼好話。

完顏烈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怎麼可能,你,你明明說她只需調養些時日,便可痊癒的。」

張太醫沉默,他能做的就這隻有這些了,剩下的就看豐流的造化了。

兩天前

身子已稍好的豐流猶豫再三,終於開口求情於一直為她號脈的張太醫。

一個人要尋死,總得有些徵兆的。而她憑一已之力,想要死後讓完顏烈放她出宮,必得先過得了張太醫這一關,畢竟他是神醫啊。

所以,當張太醫一如往常為她號脈時,她遣退所有的宮女,包括綠草。寢殿只留下張太醫與她自己。

看着這陣狀,張太醫也不慌不亂。

淡定的將藥箱放好,不等豐流開口,他已先挑明,「娘娘遣退眾人,是有什麼事要吩咐老臣嗎?!」說實話,他因為豐流失去子嗣一事,仍存有愧疚。

豐流怔了一下,她還沒想好說辭了。不過既然張太醫挑明了,那她也不藏着掖着了。

「吩咐不敢,豐流是有一事相請太醫幫一下忙。」她說得含蓄,天知道,她口中的忙若真幫了,穿幫時會惹來殺頭大罪的。

張太醫上前,「娘娘請伸出手來。」

豐流照做。

他一邊號脈,一邊道:「身子沒那麼虛了,不過調理一事怕是要暫停了。」他的話剛說完,豐流還沒有反應過來,良久,她才面帶驚訝地看着張太醫,喜露於色,「多謝太醫成全。」

張太醫收回手,「老臣沒有做什麼。」只是告訴她不要再進補,讓身子虛得更真實罷了。

他的確沒有做什麼,他甚至都還沒有開口說什麼,他只是做着為難的表情,可是,天知道的,他是真的沒有說什麼。

而正因為他的沒有說什麼,所以完顏烈才誤會了。

完顏烈第一次覺得身為皇帝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只覺腳有些輕飄了。只覺從正廳到寢殿的距離有萬里長。

看着床上那虛弱得躺着的豐流,那蒼白的臉,那瘦削的已沒有半點肉的臉龐,下巴尖得都不成人樣了。

他怎麼會現在才發現呢?

怎麼會呢,他以為,以為她會好起來的,以為她還會笑顏對他。

以為她會給他機會,以為她會原諒他。

可是,怎麼就突然之間……不行了呢?

「全部給朕退下。」他突然間就想一個人陪着她了,就這樣的安靜的陪着她。

從完顏烈來到寢宮時,其實豐流就已經醒了,只是,耳朵聽到張太醫那斷續的聲音,她不安的心就一直沒鎮定過。

張太醫會怎麼跟完顏烈說呢?

距離太遠,她聽得不清楚,只是聽到完顏烈用略顯疲憊的語氣遣退眾人。

殿宇很安靜,安靜得連他的輕嘆聲都顯得有些大聲。

豐流均勻地呼吸著,她不知道接下來完顏烈要說的是什麼。

「流兒。」完顏烈端詳著豐流的臉容,是他害了她,是他將她變成了這樣。

母后曾悲哀地告訴他,進了宮的女人,就不再是女人了。她們是棋子,一顆唯物是用的棋子。

棋子是否能停留在棋盤上,則要看她的作用,及運氣了。

像皇后,雖久居中宮,但最後仍舊敗下陣來。只因她的敵人是皇上啊,她的夫君。這是從一開始就輸了的棋局啊。

只是豐流,她……終究還是要被犧牲的。

手裏傳來的是完顏烈有些過熱的手溫,豐流無法再假裝,睫毛閃了閃,緩緩地睜開雙眼,看着完顏烈那一閃而過的痛心,她怔了怔,只是,最後還是當作一切都沒有看到。

掙扎着想起來行禮,被完顏烈按住,「不要行禮了。」

「皇上,您怎麼來了?」虛弱得根本不像自己的語氣,卻真的是從自己的嘴裏發出來的。豐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虛弱的笑,她果然還是病了。

「朕來看看你。」完顏烈看豐流想要坐起,便攙扶着她起來,然後將她摟在懷中。

下巴磨擦着她的秀髮,鼻尖一陣芳香,卻不再是純的,還夾着帶帶的藥味。眉頭不經覺地便皺了起來。

「皇上,御花園裏的花開了嗎?」豐流繼續虛弱著,中氣不足的語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的確有些像瀕死之人了。

完顏烈不知怎地,就覺得鼻子有些酸了,強忍住,好一會他才無異常地召喚外頭的福貴,「你去看看御花園裏的花開了沒。」

看着福貴的離去,豐流安靜而溫柔的靠在完顏烈的懷中,似回憶,又似緬懷,「皇上,臣妾突然好想家中的那株桃樹,它開花的時候總是比外頭的要慢些,臣妾那會天天都祈禱桃花仙子快點做完工作,讓臣妾家的桃樹快些開花吧。」

完顏烈將她摟的更緊了,「流兒,朕讓你將它移種到宮裏,你就又可以看見它了。」

豐流搖了搖頭,「離開了故鄉,離開了它的親人,它會死的。」

只是單純的感嘆,聽在完顏烈的耳中卻變得意有所指,「不會的,不會的,朕不會讓你死的。」

完顏烈如此緊張,讓豐流嚇了一跳,嘴角卻不自覺的露出一絲欣慰的笑,看來張太醫真的有幫她了。

喉嚨干氧得讓她不由自主的咳了起來,越發顯得身子的虛弱了。

她面露哀傷的笑,抬頭看向完顏烈,她就要離開他了嗎?從此他做他的帝王,而她則暢遊天下了。

「皇上,臣妾,臣妾是不是時日不多了?」

「不,朕不許你亂說。流兒,你還沒有原諒朕,你還沒有同朕共育孩兒,你不可以食言的。」完顏烈有些慌了,只覺眼前的豐流變得那麼的不真實,彷彿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了一般。

豐流虛弱的笑了笑,「皇上,臣妾好想家裏的那株桃樹啊。」

「朕立刻命人把它移植到宮裏。立刻。」完顏烈正欲大聲喊人,卻被豐流制止,她眼露懷念,「皇上,如果有一天,臣妾不在了,皇上可以命人將臣妾送回臣妾家裏嗎?就埋在……就埋在那株桃樹下。」

完顏烈心疼的摟着她,「對不起,流兒,對不起。」他不該一開始就計算她,不該的。

豐流卻完全沒有聽他的言語,只是自顧自地唱着這一齣戲,「臣妾好想好想爹啊。」

「流兒。」除了摟緊她,完顏烈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些什麼。

「皇上,你答應臣妾了嗎?」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帶着乞求。

完顏烈終於不忍,「不會的,朕絕不會讓你死的。」

豐流沉默,為嘛她說了這麼多,他還是沒有答應?

難道他以為在他做了這麼傷人的事後,她還可以像從前那樣承歡於他嗎?為免太天真了吧。

由愛生恨,他應該慶幸她愛他不多。

不然,也許這會,他就不是被請求而已了,而是早已耳光扇去,弄個痛快再說。

「皇上,臣妾從未求過您什麼事,這事你不能答應臣妾嗎?」她可憐兮兮地看着完顏烈,今天她非得得到他的首肯才肯罷休。

不然,這後續的一切都沒法繼續了。

完顏烈怎也料不到豐流會如此計算他,這會心痛之餘,只得答應她所有的條件,「朕答應你。可是你也要答應朕,不要……不要留下朕一人在這個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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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帝偷愛:宅女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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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起算舊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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