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償還

漆黑的夜，詭異而又張狂，周圍一片死寂。==愛上遠處卻突然傳來一聲尖叫，伴着陣陣撕心裂肺的哀嚎劃過夜空。

一幢老舊的樓房裏，辱罵聲、鞭抽聲打破了這份靜謐。屋子裏雜亂不堪，陳舊的傢具，簡陋的擺設，匍匐在地的女孩，手執皮帶的男人，不住哀求的女人……

「不！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女人衝上前抓住男人的手，泣不成聲，「她，她是你的女兒啊！」

男人手臂一揚，將瘦弱的女人撇到牆邊，架着眼鏡的白皙面容卻透著暴戾，眼底的陰冷令女人畏縮著避開他的視線。

「女兒？我沒有女兒！如果不是因為她！我怎麼會沒兒子送終？！」男人咆哮著揮舞著雙臂，扭過頭瞪着地上的女孩，啐了一口，「呸！這個賤種不是我的女兒！我沒有女兒！她是害死我兒子的兇手！」

皮帶狠狠的抽打在女孩身上，一下重過一下。

女孩一動不動的貼著冰涼的地面，任身上的紅痕泛出血絲。她已沒了感覺，又怎麼會知道痛。沒錯，她是害死弟弟的兇手！她早就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了，活着也只是為了讓爸爸發泄怨恨。她知道，沒有了發泄源頭，他遲早會崩潰的。

「不要，不要再打了！」女人瘋狂的撲過來，摟住女孩，抬起淚顏厲聲控訴，「我們只剩下這一個孩子了，你真想打死她嗎？！」

「哈哈……」男人驟然大笑，笑到力氣抽離，他踉蹌著退後一步，指著女孩不屑的說，「我沒有孩子，我的孩子已經死了！是她害死的！就是她！」說着，他便像一隻狂怒的獅子又沖了過來，狠狠一腳踩在女孩的腹部，手中的皮帶毫不留情的再次揮下，「是你害死的！是你！你還我的兒子！你這個殺人兇手！」

「你瘋了，你真的會打死她的！」女人緊緊摟住女孩，用自己的身軀去擋住鞭打。

女孩的雙眼如兩潭死水般毫無生機，青一塊紫一塊的臉上，已瞧不出本來的面容。窩在媽媽溫暖的懷抱里，眼前又出現了弟弟天真的模樣，如果不是她嫉妒媽媽疼愛弟弟，將弟弟推倒在馬路上，弟弟又怎麼會……

五年了，爸爸的報復開始變本加厲，這些她都會默默承受，但內心的愧疚卻絲毫沒有減輕。她就像被禁錮在十字架上，背負着罪責渡過分分秒秒，自由的呼吸對於她來說都是奢侈的享受。

「你這個凶人殺手，你為什麼不去死？為什麼死的不是你？」男人突然放聲痛哭，蹲下身子緊緊抱住自己的頭，「為什麼要害死我的兒子？為什麼？！死的應該是你，應該是你！」

是啊，死的應該是她，而不是五歲的弟弟。

女孩緩緩抬起頭，望着失聲痛哭的爸爸，看看雙眼紅腫的媽媽。是她，親手毀了一個原本幸福快樂的家庭，都是因為她！

爸爸說得對，該死的應該是她！女孩用盡所有力氣爬起來，在兩人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衝出門外。

聽着房門「嘭」的一聲重重關上，女人趕緊站起身想要追出去，「麥麥……」

男人一把抓住她推到牆角，恨聲說，「追她幹什麼？」

女人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指著女孩消失的門口，心疼的說，「我們的兒子沒了，你還要把女兒再逼死嗎？」

「我沒有女兒！」男人兩眼赤紅，暴戾憎恨的背後掩藏着濃重的哀痛。

弟弟，弟弟……你不要怕，姐姐馬上就來陪你了！

麥麥顫巍巍的爬上樓頂，瑟瑟的冷風吹着她單薄的身子，凌亂的發。腳下是漆黑的一片，可她卻好像看到了弟弟無邪的笑臉，他正朝她伸出小手，「姐姐，我好孤單啊，你來陪我好嗎？」

「好，姐姐來陪你。」麥麥噙著淚水輕聲應着。她慢慢抬起頭，望進璀璨的夜空。傳說人死後，會在那裏找到屬於自己的星。哪一顆是弟弟，哪一顆，將會是她呢？

輕輕闔上眼，任眼角滑落兩行晶瑩……

「不！！」

隨着女人凄厲的尖叫聲，那個嬌小的女孩如風中柳絮般，飄落而下。

兩耳充斥着呼嘯的風聲，在她聽起來，卻是那樣悅耳。

她揚起了如釋重負的淺笑……

「啊！！」

女人發瘋似的衝過去，抱起血泊中的女兒，她張著惶恐的雙眼，早已忘記哭泣。

「麥麥，麥麥，不要躺在這裏。快跟媽媽回家！」她摟緊女兒，貼着她冰涼的額頭，「不要怕，跟媽媽回家，媽媽會保護你！」

獃獃的看着那個他恨了五年的女兒，男人無力的攤坐在地上，慘白的臉色彷彿一下子蒼老許多。

「兒子……她死了，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