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五彩琉璃

雕花築，軒窗里，一襲幽香淡淡，伴著琴聲青煙裊裊。

「小姐，洛二小姐請您過府一敘。」煙潯挑開珠簾，盈盈笑道。她身為我的貼身丫鬟，伴了這麼久，與我談笑間也並不生分拘束。

纖指離開琴弦，抬首道：「好。」

說起這洛二洛寧璇小姐，放眼望去這整個京城，也只她一人是我的閨中好友。不是沒其他的朋友，但她們不是奉承，便是有求我家，一來二去，便也算不了朋友。前幾月聽聞寧璇隨她表姐去了陽丘，這丫頭近日可算知道回來了。

剛下轎，一簇緋紅便朝我奔來。

「洛二小姐，怎的去了一次陽丘，這逮誰都如此熱情的脾性也沒改改？」學著煙潯她們的語氣，我也調笑道。

「這叫『不拘小節』，懂嗎？走走走，進府再說，看我從陽丘帶了什麼好東西給你。」寧璇挑了挑眉，挽住我的胳膊回身進府去。

托寧璇的福，我經常來洛府，對洛府的布局也非常熟稔，但當經過洛府花園時，也不禁微微愣了下。

以前寧璇最愛的朝顏花全被拔去，一簇簇的蘭草替了原前朝顏的位置。原以為是洛二小姐懂得換下品味了，側目卻見她一副氣鼓鼓的模樣。我實在想不出在偌大的洛府里除了洛大人和洛夫人誰還敢惹嬌縱的洛二小姐。

她看出我的疑問，擰眉道：「還不是我那好大哥乾的『好事』。」

聽她一說，我倒微微有個印象。洛家長子，一向居於陽丘，估計寧璇上次去陽丘把他也拉回來了。

「好了，別惋惜了，我瞧著這蘭的品味比你那朝顏的品味也要好。」在寧璇聽到這番話發飆前我先閃出了花園。

寧璇獻寶似的把她從陽丘買回的東西陳在紫檀桌上，一件一件給我介紹..「這是汜凰第一匠師雕琢的璞玉，我花了大價錢才買回來的..」「這是近來南國那些貴族小姐最喜的飾品..」「這是...........」

聽著這些實在是毫無趣味，倚在窗邊看窗外的春色，隨著她的語調不時點一下頭以示我在聽。

「泠兒，泠兒!」

想得正出神，驚聞身後一聲吼。轉過身去，寧璇不滿地盯著我：「我都叫了你好久了。」

瞧著這不滿，只好安撫道：「哦，不好意思，怎麼了？」

聽聞，寧璇臉上變臉似的忽又變得神秘兮兮：「你的禮物。」說著她拿起一串五彩琉璃手鏈遞在我面前：「你一直都在收集的五彩琉璃珠。」

我驚訝之外是溢滿胸腔的喜悅，她說得不錯，我一直在收集五彩琉璃珠，但因太珍貴，迄今也只有兩顆。不過...

「你是怎樣找到它的？而且還是五顆。」

看到我如此欣喜，寧璇嘴角也不禁上揚，驕傲道：「這是我哥買到的，陽丘時我提起你一直想要五彩琉璃珠，他便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就給了我這串手鏈。」

「那你幫我謝謝他吧。」攥緊這串手鏈，誠懇道。

誰知寧璇走到貴妃榻前，躺在上面，悠悠然道：「我沒有替別人跑路的習慣，要道謝，還是你自己去吧。」

聽了這話，我也不惱，現在我全被籠罩在得到手鏈的喜悅中。

寧璇側手撐起頭，斜睨著我，問：「你怎麼就那麼喜歡五彩琉璃珠呢？」

收起手鏈，回眸淺笑道：「秘密。」

「切」，寧璇故作不屑地冷哼了一聲，把頭側向榻的裡邊。

再望向窗外時，外面已經飄起了細細的雨絲，三月徐徐的涼風拂面，挑動了垂下的幾根髮絲，竟惹了幾分淡淡愁緒。

倏地一個白色身影闖入視野中，是一位男子，我卻從未在洛府中見到過。步行在細雨中，並未著急地避雨，而彷彿是自愛欣賞雨景般優哉游哉地漫步，此時他的氣質只能用「溫文爾雅」形容。

「那是我哥洛千塵。」倏地幽幽從身後冒出一句。寧璇起身間見我忘神般的看著窗外，好奇下在我身邊看了會。

原來是他，買到琉璃珠手鏈的就是他。

「你不是要和他道謝么，哥!」寧璇朝窗外喊了一聲。

樓下那人聽到喊聲，抬起頭微微笑了笑，霽月之姿盡顯無疑。

待得他上了樓才看清面貌。眉目清俊，眉眼間卻有淡淡的疏離，我一時腦海里想到了四個字：「清冷如菊」，一襲白衣更襯得其丰神俊朗。

「這位是？」他明顯地不認識我，微微側目向寧璇問道。

「哥，她就是我經常跟你提起的獨孤府的大小姐，獨孤泠。」寧璇親熱地挽住洛千塵的手臂答道。

「原來是才藝冠絕京師的獨孤小姐。」洛千塵微微頷首以示禮節。

「不敢當，洛公子和寧璇一樣叫我『泠兒』就好。」我也頷首，還了禮。

一旁的寧璇倒看不下去了，嚷道：「都是自家人，幹嘛那樣生分。」

此言一出，我和洛千塵都挑眉看向她，大有「什麼時候是自家人」的意思。

「哎呀，我和泠兒親如姐妹，和哥你又是兄妹，既然如此，不就是一家人了嗎。」

除開一臉鄙視的寧璇，我和洛千塵都啞然失笑，就連候在門外的煙潯和緋勻也低低笑了出來。一時間，剛剛因細雨而染上的愁緒也不覺散了。

步出洛府，見雨仍在下，寧璇喚緋勻給我們拿了兩把傘，想起之前洛千塵走在雨中的瀟洒，便婉言拒絕了她的好意，只給煙潯拿了一把。

回獨孤府中經過紅杏酒家，煙潯問我要不要她進去給我買我最喜吃的萼梅酥。我瞧了瞧旁邊支出發芽的柳枝，心諳這三月春日，怎能尋到綠萼梅，又怎能做出萼梅酥，便搖了搖頭，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