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86_86302「沒事。」紀宣蹙眉,手肘撐著坑壁坐起身。

紀愉往他身後一看,瞳眸登時緊縮了一下。

那裏的泥地里嵌著一排頭部削尖的竹箭,足有五六寸長,兩指粗細,上頭儘是鮮紅的血,連周圍的泥地上都有血跡。

紀宣扶著坑壁歇了一瞬,喘了兩口氣後站起身,伸手拉起紀愉,「我帶你上去。」

紀愉不理他,訥訥地望着那排竹箭,好半晌才將視線移到他身上,「你背過身去。」

紀宣面色滯了滯,並沒有聽從她,而是伸臂攬住她的腰,抱着她一躍而上,出了坑洞。

「我的馬就在前頭,我抱你過去。」紀宣沉聲道。

紀愉盯着他發白的臉,眸色複雜,她的目光移到他的右臂上,看到濕濡的血順着玄色的衣裳往下流。

他受傷了。

紀愉站在那裏一瞬不瞬地看着血從他的袖口滴落,砸到他腳邊的枯草上。

她不說話,也不動,紀宣上前攬臂要抱她,卻被她避開。她忽然挪步,繞到他身側,望着他的後背,臉色瞬間白了白。

他的肩背被那銳利的竹箭刺進去,足有*個窟窿,這會兒已經瞧不清,只有血糊糊的一片,即便他的勁袍是玄黑的,也能瞧清那血流得格外嚇人。

察覺到她在看什麼,紀宣很快轉過身,以面朝她,「在流血吧?有些嚇人,你不要看,」他有些抱歉地看着她,因為疼痛,他的唇已微微泛白,說話的聲音更加低啞,「我不背你了,我抱着你走,血不會沾到你身上的。」

紀愉好一瞬沒有說話,看着他的臉,神色有一絲空茫,過了一會兒,她搖搖頭,不發一言,也沒有管他,挪著受傷的腳,一瘸一拐地走了。

紀宣追上去,將她抱到懷裏,大步往前走。

紀愉出乎意料地沒有掙扎,被他撈到懷裏時,身子僵了一下,隨即就安靜地任他抱着,竟是難得的溫順。他身上的血腥味兒很濃,袖子上的血蹭到了她的衣服上,她看着那刺目的紅色,腦子裏出現的全是他血糊糊的後背。

心裏某一處揪得難受。

紀宣走得很快,不一會兒就看到了他留在林中的馬。他走過去,將紀愉抱到馬背上,解開韁繩,牽着馬一路沿着留下的記號,順利地走出了樹林。

這一路上,紀愉的視線凝在他的背上。除了濕膩膩的血,什麼也瞧不清楚,她卻一直盯着,就這般看了一路。

有好幾回,她差點忍不住喊住他,忍不住想問他疼不疼,想幫他按住那些傷口,不讓它們再這樣流血。

但她終究什麼都沒有做,什麼話也沒有說出口。

她不該心疼他。

他已經不值得她關心、在意。

紀愉一路都在心裏這般告誡自己。

他們一出林子,在外頭搜尋的人就看到了,見他們兩個從無風林出來,領着金吾衛搜人的郎將又是驚詫,又是欣喜,一壁遣人回去稟告,一壁迎上來,看到紀宣背上的傷,嚇了一跳,連忙送他們回行宮。

在別處搜尋的孟紹霆和四皇子收到了消息,很快就領着人趕回來了。

紀愉被送到葳蕤院,惜妃看到她回來,一直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急忙召來兩位隨行的太醫為她治傷。好在她身上的刮痕不多,左腳扭得也不重,筋骨並無大礙,按照太醫的囑咐抹了幾回葯就好了不少,歇了幾日之後,走路也無甚大問題了,只是瞧起來仍有些紅腫。

得知紀愉被找回來了,行宮裏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唯有五公主趙甄心中惱恨不已,思索著何時再找一個機會徹底整倒趙寧和紀愉。不過,沒等她想出新的計策,道行比她更高深的庄妃娘娘就審出了眉目,那個叫紅芍的宮女沒撐住,把一切全吐了出來,還是當着皇上的面,於是設計這出一石二鳥之計的趙甄就被抖了出來。

不用想,皇上怒極,當下叫人把趙甄帶過來,親自賞了一巴掌,就連鄭皇后也受到了牽連。第二日一大早,鄭皇后和趙甄母女兩個就被提前送回了宮,一道被禁足了。

得知真相的趙寧氣憤之餘,也對紀愉感到很抱歉,一連幾日都來葳蕤院探望她,兩個人的關係倒是因此變得更加親密了。

自從回來后,紀愉一直在院子裏養傷,惜妃對她甚是關心,沒見着她的傷完全好,都不讓下榻。窩在榻上過着吃吃睡睡的日子,紀愉並不覺得輕鬆舒坦。這幾日她總是睡不好,連着好幾晚夢到紀宣渾身血淋淋的樣子,每回醒來心裏都越發悶堵。她不曉得自己這個樣子是怎麼了,分明是恨着他的,也並沒有多惦記他的傷勢,為何總是夢見他?難道是那日被他流血的樣子嚇得落下陰影了?

她覺得她都瞧不明白自個的心了。紀宣那麼心狠手辣,對她做了那麼過分的事,現下他不過因為她受了一點小傷,她怎麼就這樣了?

這般想着,她越發懊惱自己的不爭氣,接連往腦袋上敲了好幾下。然而轉瞬又想起那日的情形,登時又蹙緊了眉——

他受的似乎不只是一點小傷……

那些染血的竹箭她都瞧見了,不算短,也不算細,看起來十分尖銳,那麼多竹箭刺到身體里,可不就是一堆血窟窿嗎?那得有多疼啊……

九皇子進去時,瞧見的正是他家表姊一邊捶自個的腦袋一邊嘀嘀咕咕、唉聲嘆氣的畫面。

「愉表姊你在做甚麼?」天真單純的九皇子驚奇地問道。

紀愉聞聲抬頭,招手叫他到床榻邊。

「小九沒出去玩嗎?」紀愉夜裏沒睡好,現下精神也不怎麼樣,倚到引枕上懨懨問道。

「四哥說他上午要去看看景陽郡王,下晌再帶我出去玩。」九皇子十分乖巧地答道。

紀愉卻是一怔,神色僵了一下,遲疑着問道,「小九,你……去瞧過景陽郡王嗎?」

九皇子小腦袋一歪,疑惑地看着她,咦了一聲,道,「愉表姊你怎麼也喊景陽郡王呢,他不是你哥哥嗎?你們吵架了?」

「……」紀愉一時語結,真沒想到連小九都能瞧出來這個,但她並不想與他討論這個,於是扯回了話題道,「小九,你快回答我。」

「唔,這個嘛……」九皇子仰著臉,左搖右晃了一會兒,突然湊到紀愉跟前,低聲道,「我回答你,那你可得幫我在母親跟前說兩句好聽的話,讓她明日放我出去玩,好嗎?」

「好好好,我會幫你的。」紀愉無奈地應聲答應他的條件。

九皇子聞言,很滿意地笑了一下,隨即對她道,「我先前跟在四哥身邊,是去過一回,但景陽郡王那時還昏著,我也沒看到他,如此……也不算瞧過罷?」

……昏、昏著?

紀愉怔住,傻愣愣地望着九皇子圓圓的小臉,半晌說不出話。

次日下晌,惜妃去了昭明院陪皇上,紀愉猶豫再三,說服了服侍她的宮女,然後就從行宮後園的門出去了,走到金吾衛和驍騎軍住的夾宮外頭,碰見了孟紹霆。

看到紀愉在院子門口徘徊,孟紹霆有些意外,「阿愉來了?」

「孟二哥,」紀愉喚了他一聲,之後就不曉得說什麼了,面色不大自然地看着他,訥訥道,「我、我是來、來……」磨蹭半晌,也沒有說出後頭的話。

孟紹霆比她乾脆多了,張口就道,「你是瞧容修的?」

「不是!」紀愉一口否認,攥着手硬聲道,「我只是……隨便走走,就走到這頭來了。」

小丫頭還拉不下面子呢!

孟紹霆心中暗笑,面上卻頗為自然地應着,「原是如此啊,我還當你曉得容修傷勢不輕,過來瞧他,倒是我忘了,你們兄妹倆吵了嘴還沒和好呢。」

紀愉窘著臉站在那處接不上話,愣了一會兒,低低道,「那……孟二哥,我回去了。」說罷,轉身走了兩步,孟紹霆追過來,在她身後輕飄飄地道,「阿愉,你當真一點也不關心你那哥哥了?他傷了要害,快沒命了,你還要繼續跟他置氣,問都不問一句嗎?」

他語聲未落,紀愉倏地轉身,睜大了水潤的眸子覷着他,小臉上的血色褪了一半。

「……孟二哥你說甚麼?」她單薄的身子孤零零地站在那裏,桃花眼中突然就泛起了潮氣。

孟紹霆將她的模樣看在眼裏,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走近了些,緩聲對她道,「他身上有九個血洞,最深的那個離要害只隔半寸,且流了太多血,傷得委實不輕。這幾日,就沒一個人告訴你嗎?為何,你都不曾遣個人來問一聲?便是他惹得你生氣了,到底也是你親兄長,阿愉你這回怎地如此硬心腸了?」

紀愉獃獃望着他,略顯蒼白得唇瓣顫了顫,竟是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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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寵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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