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求情

第36章 求情

86_86302饒是前世親身嘗過那飲鴆之痛,早已知曉她死前受過怎樣的苦,現下聽她親口提起,紀宣仍是難以面對,他不讓她說下去,抬目望著她在薄光下不甚清晰的臉龐,緩聲道,「我心知從前之事不可饒恕,亦不曾奢望抹掉曾經犯下的罪孽,無論你信與不信,我……無一日不在後悔,但這世上並無後悔葯,縱是重來一回,那些錯我也無力抹掉,杳杳你心中是怨是恨,我都能承受,只希望你不要避著我,至少……至少給我機會彌補,這一輩子我……」

「夠了,」紀愉打斷他,「不要再說了。」

紀宣身子頓了一下,微啞的嗓音帶了一絲乞求,「杳杳,聽我說完,好不好?」

「不好,」紀愉別開臉,「我不是來聽你說這些的,你也不要妄想說幾句認錯的話就能蒙住我,我如今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任你隨便揉捏的傻子了。」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復又側首看向他,「你不要以為我沒有把你的身世說出去,是對你心軟,你明知自己的身世,還欺騙世人,襲下郡王爵位,早已是欺君之罪,若非此事關乎我爹爹的臉面,我不想鬧得九泉之下的爹爹不安息,不想整個郡王府陪著你丟醜,也不想連累到念念,我早就去告訴皇上,讓他砍你的頭了!」

紀愉昂著下巴說完這番話,冷冷睨了紀宣一眼,看到他慢慢垂下頭,身子明顯顫了一顫,她心裡一陣痛快。她雖然對他又怨又氣,心下卻十分明白此事實在不宜宣揚出去,是以這些憤怒、委屈和不甘都只能硬生生憋在心裡,現下但凡能刺一刺紀宣,讓他不痛快,她便覺得解了些氣。

這種報復手段既幼稚又無用,她心中很清楚,直想罵自己,但現下卻無其他法子。

欺君之罪這種話,她也只敢拿來膈應一下紀宣,真要拿到皇帝姨父跟前說,她是不敢的,如今她爹爹已經不在,倘若紀宣的身世被抖出來,先不說牽扯出孫氏,連累到念念,壞了爹爹的臉面,單是個中內幕就值得外人津津樂道、惡意揣測了,只怕有心人編一些別有用心的閑話散到外頭,把此事說成是她爹爹自知無男嗣承襲爵位,故有意欺瞞聖上,弄出個假兒子頂替,那可真是說不清了。

這番話說得委實過狠,紀宣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原本要說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了。他默默立了一會,啞著嗓子問,「……你當真想看到我被砍頭?」說話間,他已經抬了眼,定定地看著她,袍袖中的手越攥越緊。

他的聲音沉滯低緩,微微有些發抖。不知怎地,紀愉心頭沒來由地抽了抽,那一句已滾到嘴邊的「當然想看」竟沒有說出口。

她當真想看他被砍頭嗎?

她當真想要他死嗎?

原本以為這問題的答案再清晰不過了,他害了她一條命,她當然想他死,誰會對弄死自己的兇手心軟?

然而,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問題真的在心裡出現的時候,她居然猶豫了,眼前莫名其妙地閃過他曾經對她好的樣子,那些記憶無比清晰,有前世的,有今生的。饒是已經知曉前世種種皆是他的預謀,她竟下意識地仍舊把那些過去當美好的回憶記著。

果然,論狠心,她總是比不上他的。

紀愉心中暗暗啐了自己一口。她還真是個傻乎乎的窩囊廢,竟連恨一個人也恨得如此不痛快。

一時間,她心中煩躁無比,再也不想站在這處與他說這些廢話。

「我不想看見你了。」她撂下這一句,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進院子,就看到紀沁站在角落裡看著她,有些迷惑不解,又有些可憐兮兮。紀沁方才偷偷聽了他們的談話,有一些聽不明白,但有幾句卻聽得很清楚。

「阿姊,就因為哥哥不是你哥哥,所以……你想他死嗎?」

紀沁問出這話,紀愉一時竟無言以對。

她想說,他不只不是她的哥哥,他還是害死她的兇手。但最終她什麼也沒有說,徑自走進屋子。

紀沁急步跟進去,拉住她的手,像是要哭了,「阿姊,你真的這麼討厭哥哥了?不要這樣好不好,我不想看到你們兩個吵架,我們還是一家人啊,只要、只要阿姊你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當做什麼都不知道?說得簡單!

紀愉面色慎肅地看著她,「可我已經知道了,沒法裝作傻子。」

「那、那阿姊能不能不要告訴別人,尤其不要告訴皇上,我……我不想哥哥被砍頭,」紀沁小嘴一癟,眼淚就下來了,「阿姊,我求求你了,你放過哥哥吧!」

她一哭,紀愉就沒辦法繼續板著臉了。這麼多年來,總是如此,她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心軟得不行。

「別哭了,」紀愉抬手替她掖淚,「我不會告訴別人,也不會告訴皇上。」

「真的?」紀沁聞言驚喜抬眸,眼角還掛著一滴淚珠,將落不落,惹人憐愛得緊。

紀愉嗯一聲,伸手把那滴淚抹掉,「你都掉金豆子了,我能不聽你的嗎?」

紀沁安心地咧嘴笑了一下,忽又鎖了眉,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道,「阿姊這麼心疼我,那我可不可以把阿姊的心疼分一點給哥哥?阿姊少討厭哥哥一點,好不好?」

紀愉聞言怔了怔,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臉色又繃緊了,默然一瞬,輕輕道,「不要貪心。」

「哦。」紀沁有些喪氣地垂頭應了一聲。

這日之後,紀宣再也沒有來靈緲苑,紀愉也不曾出過院子。算起來,同住在一個府里,兩人竟有七八日不曾見面了。

相較最初得知真相的那兩日,紀愉如今的心境已然平靜許多。這些日子裡,前世那些舊事在她心裡翻來覆去好多遍,孫氏說的話,紀宣說的話,她皆想過了,然而也僅僅是想,除此之外,她並未有任何行動。

那些狠話,還真的只是說說而已啊。

饒是再怨他氣他,她也沒有做出什麼,仍是任由他以景陽郡王的身份與她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

也許是這種感覺實在讓她討厭,當宮裡送來了惜妃的邀帖時,紀愉就進宮了。這一去,就在宮裡一連陪了惜妃八日,到了七月廿一,仍沒有回府。

這事,紀宣自然不會不知。她待了三日未歸時,他就已經去宮裡打聽了一番,得到的消息是紀愉被惜妃娘娘留下來作伴,要在宮裡小住幾日,卻沒想到,這一小住,就住了這麼久,以往從沒有這樣的情況。

他清楚紀愉的性子,知道她雖與惜妃親近,但對宮裡並不喜歡,是以從前進宮,從不留宿。她如今這般反常,若說不是在避他,他實在想不出其他的解釋。

她為了遠離他,連自己不喜歡的皇宮都能住這麼多日。

紀宣想到這個,愈發難受。

他都已經不在她的面前出現了,還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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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寵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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