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山劍派

第二章 天山劍派

「啊,啊!…」少年邊跑邊發出痛苦的大叫,心內的悲憤難以自己。

熱淚不受控制地往小氣老闆的眼角瀉下,從聽到身後的敵人再次迫近之時。他就已知道,為他們捨生的戰友已喪命在敵人的斧下。

數十黑衣人與他們相互間拉開的距離越來越近。兩人儘管運足全力在山道上不斷竄飛,但由於內力消耗巨大,加之失血過多,這時只感到身體越來越重,速度不斷慢下來。

厲風行冷哼一聲,從百丈外連著數個翻身,快若鬼魅般落在魏伯陽對面五、六丈處的山道上。

厲風行生出感應,雙眼往坐在石階上的魏伯陽瞟來,濃重的殺機一閃而逝。

魏伯陽嘆了一口氣,知道厲風行已對他這完全不相干的人,生出了殺意。

正在奔逃中的兩個同時停下,他們已無路可逃,身前身後都是奪命的敵人。

「交出無字天書,換你們的命。」厲風行冷冷地道。

小氣老闆與少年對視一眼,兩人皆露出視死如歸的決心。

「實話告訴你吧。再也沒有什麼「無字天書」,大師兄早將它毀了。你這畜生想也不要再想。」小氣老闆冷冷地道。

厲風行嘆了一口氣,忽然痛苦地道:「八師弟,不要逼我殺你。我實在不想看到我們天山一脈,落到最後只剩我一人的局面。交出無字天書來吧,它對你來說不過是一卷廢文,憑你的悟性根本參不透它。三師兄也是為了天山好,只有在我手裡,才能將它發揚光大。你難道忘了師尊臨終前,****不亡的祖訓嗎?」

小氣老闆道:「十八年前,從你背叛師門的那一刻開始,你就已經不是我的三師兄了。」

「背叛師門?這還不是趙老鬼為了獨霸無字天書,而找的藉口。他根本沒本事參透無字天書,卻非要霸佔著不放。哼,我天山一脈正因有他這種人,才會從堂堂修仙界的劍仙流派,淪落為江湖中的俗門俗派。祖師爺早有諭令,無字天書能者居之。若不是師父偏心,將掌門之位傳給了他。天山一脈早就在我的手裡發揚光大。你們這群愚蠢之徒,卻將他敬若神明,恍然不知我天山一脈就毀在他的手上。」厲風行冷哼一聲道,「我故意留了一天一夜的時間,讓你們仔細思考。可惜你們受他迷惑太深,非要跟著趙老鬼送死,真是何苦來哉!現在師兄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交出無字天書,你仍有機會看到天山劍派在我手裡重顯輝煌的一刻。」

小氣老闆喘著氣,大笑道:「真是笑話。執迷不悟的人是你才對,世人誰能免死,你卻痴心妄想能靠著無字天書,達到長生不死的目的。別說無字天書如今已經沒了,就是有,我也不會交給你這個魔頭。」

厲風行冷笑道:「好,你既然痴迷不悟,想要去陪著趙老鬼與那五個蠢才送死,本人就成全了你。既已死得只剩你兩人了,無字天書一定就在你們身上。」

他頓了頓,凌厲的眼神移到充滿怒氣的少年身上,又冷冷地道:「殺了你,我同樣能從趙老鬼的兒子身上得到無字天書。」

「別做夢了,什麼無字天書,就是死我也不會交到你手裡的。」少年怒極笑道。

厲風行冷冷道:「小侄兒的確嫩了點。我只這麼一試,便試出你知道無字天書的下落。待你試過本人的十八搜魂手后,你就會明白。死,是多麼奢侈的一件事情。」

小氣老闆快速地向四周望了望,一排排黑壓壓的身影,呈半圓形將他們緊緊地圍住。別說他二人內力已消耗大半,就是在最佳狀態,也不可能從這麼嚴密的包圍網中突圍而出。更何況眼前還多了這十八年前,武功便遠勝過自己的魔頭。

大師兄,我怕是再也保不住你的血脈了。小氣老闆暗嘆一聲,既然已是有死無生之局,反而將生死置之度外。揮動著手中利劍,凌空躍起,直直一劍朝厲風行當頭劈下。少年遙相呼應,提起利劍,施展出同一身法,從另一角度,凌厲的劍式往右方飛斬眼前的大仇人。

「這麼多年來,你的功夫一直沒有進步啊。」厲風行嘿嘿冷笑,「從今天開始,世上再沒有天山七劍了。」身形略微右移,變為側靠在小氣老闆的左側。只以食中兩指捏住劍柄,劍鋒如毒蛇般由下往上橫斬他的下腹部。出劍的速度匪夷所思,令人感到在小氣老闆變招前,必將是面臨腰斬的結局。

魏伯陽出道至今,仍未看過這類同門相殘,趕盡殺絕的場面。再加上心裡覺得小氣老闆跟自己總有一面之緣,什麼江湖仇殺一股腦兒地忘個乾淨。再也忍不住,五指曲彈,連著數聲清脆的聲響,指鋒上射出的浩然真氣已將三人運足內力的長劍硬生生盪開。

「既然曾是同門,又何必對人家趕盡殺絕。」魏伯陽從石階上長身而起,拍拍長衫,緩緩往三人走去。

厲風行早在交戰前便注意到了一旁坐著看熱鬧的魏伯陽,他向來心狠手辣,況且江湖中人人都知他曾是天山門下。如今他對自己師門做出這等事情,消息泄露了出去,必會受到一些所謂正義之士的群起圍攻。

厲風行做這件事前也曾思前想後,才狠下決心。如今被這人將全部過程看在眼裡。厲風行早打定主意,事後要立即宰了這不知死活,坐在石階上看熱鬧的傢伙。

直到魏伯陽出手之前,厲風行一直沒將他這旁觀的年輕人看在眼裡。

可是現在,厲風行的看法不由得大大改觀。這長相魁梧的年輕人,竟能純憑真氣便隔空破解掉他的殺著。光憑這手功夫,所顯露出的內力,明顯在自己之上。

厲風行從未聽過江湖上何時又出現過這樣的高手,錯愕間,聚滿殺氣的雙眼轉向正緩緩向自己迫近的年輕人。

厲風行勉強笑道:「這位公子是誰?」

魏伯陽剛走到三人身前,聞言笑道:「不敢,小弟魏伯陽,不過是想勸幾位就此息兵止戈,如何?」眼光透過密密麻麻圍在周圍的黑衣人,望往遠處橫躺在地面的十數具屍體,淡淡道:「今天,這裡已經多了很多冤魂。有什麼深仇大恨,也該報了吧。」

厲風行早猜到這年輕人不會有什麼好說話,此時更恨不得親自出手擊斃魏伯陽。厲風行向來殘忍好殺,雖看出自己不是魏伯陽的對手,但仍認為自己這邊人多勢眾,即便他武功真勝過自己,也必定勝不過這麼多人。待收拾掉天山劍派的兩人後,再指揮手下對此人展開圍殺。

厲風行雖然生性狂妄,卻清楚眼前顯然不是翻臉動手的時候,不由再勉強一笑,耐著性子繼續道:「魏兄弟不知道,這其實是我天山一脈內部的紛爭。待我擒住他兩人後,自會告訴魏兄內中的詳情。」

「動手!」厲風行厲喝一聲,招呼手下一擁而上,為防突生變故,勢必要在最短時間內除掉兩人。

「且慢!」魏伯陽厲喝一聲,威猛的氣息四散狂卷,一陣猛烈的狂風平地而起,吹得肩上的黑髮閃閃飄動,雙眼更不停閃動著紫色電芒。

正亮出兵器,準備撲往天山劍派僅存兩人的眾黑衣人,耳旁響過魏伯陽夾著浩然真氣,仿苦天雷般的巨喝,無不心神震懾,氣血翻騰。更看到眼前如天神般昂然站立在眼前的魏伯陽,心裡不自在地打了個寒顫,一時之間竟不約而同地停下了即將再次發起的圍攻。

「魏兄是否太過份了,我說過這是…啊,你不是武林中人。」厲風行惱怒地向魏伯陽看去,卻剛剛看到魏伯陽凌厲的眼神中閃閃亮起如厲電般的紫芒。

天山劍派數百年前也曾是道門中的一支重要的宗派,在數百年前的五次道魔大戰時,這一門派遇到妖魔的大舉進攻,全派二百弟子中,只有一個年紀最小,未參與戰鬥的小弟子倖存了下來。

那小弟子入門時間太短,當時還未曾學得師門一些玄妙的道術,同門師兄弟死後,這些絕學竟也相繼消失。他便靠著自己學到的道術再加上師尊平日的一些教導自行參悟。但他悟性不高,到死時,仍然只到了化神的初期境界。他死後,雖留下了一些平時的心得,但都是以自己的領悟為基礎。自他之後的天山劍派弟子中,雖然也不乏悟性高深之輩,但在此之上,也多只是達到「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三元歸二的道境修為。偶有甚者,也不過是向著鍊氣聚神的道路上稍稍踏前一步而已。數百年來,這一派中,再無人能結下內丹(即跨過人仙分界線)。

因此天山劍派早由當日斬妖除魔的隱世道門中的一支,變成了世俗凡人眼中的武林幫派,除了在武林中爭雄鬥狠之外,根本再沒能力與妖魔相鬥。

但即管如此,天山劍派之內仍保留著被譽為道門第一奇書的「神魔志」與天山劍派本門歷代的史料。因此這一門派的弟子,從見聞上來看,其實與修仙界的道門弟子相差無幾。

當厲風行初看見魏伯陽雙眼閃閃滾動的紫色電芒,立即便浮現出祖師爺在筆記里,論述到的關於道境修為達到結成元嬰、跨過人仙分界線的修道士,在降妖伏魔時會出現的各種特徵。而目前從魏伯陽身上看到的,正是一種所謂「虛室生電」的奇異景象。心神大受震憾下,不由脫口而出。

魏伯陽聽得心中大訝,他自己剛剛因救人心切,又不願過多地涉及到這類門派紛爭,只想令厲風行知難而退。於是才會聚起無上浩然真氣,弄出平地而起的狂風,再故意功聚雙目、令眼前數十人生出自己是不可抗拒的感覺,以達到讓他們知難而退的目的。魏伯陽萬萬沒想到,厲風行竟會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厲兄何出此言?」魏伯陽並沒有直接否認,反而想知道厲風行為什麼會看出這點。要知道,道門從多宗派里,除了陰陽術法宗常在世間收妖伏魔,其他宗派的弟子多是隱匿形蹤,不為世人所知。而陰陽術法宗降妖之時,也多是凝神聚氣,施出符咒術退敵。因此世人只知他們能請神降鬼,卻不知真正的道門弟子,他們所修鍊的本是與世間武林劍俠同源不同質的鍊氣術。

厲風行搖搖頭道:「不用騙我了。魏兄究竟是道門哪一派的仙人?」

魏伯陽心中一痛,否認道:「我既非仙人,也沒有門派。不過厲兄實在有夠心狠手辣,本來這樣的事我並不想插手的。現在卻不得不勸厲兄快點離開,因我怕自己會忍不住向你出手。」

厲風行臉色微變,冷哼一聲,猛一跺腳,拔身便往遠處掠去。當然是自知不敵,不得不忍氣離開。周圍眾黑衣人見首領已走,紛紛如水潮般往來路退去。

小氣老闆從魏伯陽出現開始,便強提精神打量著眼前的不速之客。這時見厲風行率眾離去,心裡鬆掉一口氣,又想起慘死的六名同伴,雙腿一軟,再也支持不住,坐倒地面。

少年更是早忍不住,跪倒地上,泣不成聲,淚水滾滾而下。

魏伯陽嘆了一口氣,走到小氣老闆身旁,右手扶在他肩上,浩然真氣源源不絕注入進他體內。

片刻之後,小氣老闆已經恢復血色,身體更由於直接受到魏伯陽吸自天地的浩然真氣的注入,而更感到精神百倍。

魏伯陽鬆開手,問道:「好些了嗎?」

「謝謝。」小氣老闆臉上露出感激之情,緩緩辨認眼前的魏伯陽,突然道,「我認識你。」

魏伯陽微笑道:「嗯,我昨早曾來你的小酒舍內光顧過。」

小氣老闆望著側面數丈外矗立著的小酒舍,苦笑兩聲。搖搖頭,從地上站了起來,徑自朝酒舍走去。

魏伯陽來到少年身旁,半蹲下身,手搭在少年肩上,正想以同樣的方法為少年恢復元氣。

少年猛一甩開魏伯陽搭在肩上的手,憤怒道:「我不要你幫,你這麼有本事,為什麼不殺了那個畜生?現在卻來假惺惺地施恩於我們,想我報答你,做夢!」

魏伯陽微一錯愕,隨即搖頭苦笑,這少年的反應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修道數十年來,魏伯陽早將人間世的生死仇殺不放在心上。正因修為到了他這地步,已非常清楚世人所謂的死亡,不過是生命的重新開始而已。其中並沒有真正意義上值得悲哀的地方,令人難捨的不過是對於身邊親人擁有的那段美好的記憶而已。

在魏伯陽的思想里,根本無所謂形體上的滅亡。只有形神俱滅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而道門的經典里更提到過,生命是永不會消失的,只會不斷的融合與轉化。

若非他已被逐出道門,根本不會在最後關頭,插手到眼前的這場江湖廝殺之中。而另一個原因恐怕是受到了他們視死如歸的勇氣與胖中年臨死前,回過頭來的剎那間,臉上露出的那絲寬慰的笑容所感動。

這種剎那間的感動,令魏伯陽又找回了些未入道前的,屬於世俗人的情感。

「虎兒不要亂說話。魏兄弟是修仙的高人,他今天插手這件事已經違背了道門的宗旨,我們應該萬分感激才是。」小氣老闆剛打開酒舍的大門,聞言走到少年身邊詫道。

魏伯陽訝異道:「老闆與剛剛離去的那人既不是我道門中人,又怎會知道世間有我「道門」的存在?」說道「有我道門」四個字時,魏伯陽突然記起自己再不是道門弟子。神色一黯,嘆了一口氣,自嘲似地搖搖頭。

小氣老闆嘆道:「這事說來話長。其實,我天山劍派也曾是道門一脈。唉,待進屋我再說與魏兄知道吧。」

少年彷彿也知道這些事,半信半疑道:「你真是學神仙的?」

魏伯陽微笑著點點頭,將手重新搭上少年的肩膀。聽少年現在的口氣,魏伯陽知道這傢伙暫時算是原諒了,因他剛剛沒有及時出手制止,而導致在這條山道上發生的悲劇。

從這點上看,更令魏伯陽感到這什麼天山劍派與道門的關係的確非常親密,否則怎會連道門不允許插手到塵世間的紛爭這一宗旨都如此清楚。

少年果然不再反抗,一面接受他輸入體內的浩然真氣,一面問道:「我從師門的書上讀到過你們,知道你們都是學神仙的,可以騰雲駕霧,個個都神通廣大。仙人,那你能不能把我爹爹和各位叔叔變回來?」

魏伯陽遙望著那一地的碎屍,搖頭苦笑,心想:除非我真是神仙,否則又怎麼能變出幾個一模一樣的人來。

少年見他搖頭,知道毫無希望,想起慘死的父親與眾位師叔,熱淚不由又奪眶而出。

魏伯陽看這長得氣宇軒昂、身形挺拔的少年落淚。腦子裡竟想起了六十幾年前,當他還是十七八歲時,父母雙雙去世時的情景。那時他也曾跪在父母的墳頭,落了整夜的眼淚。不由心中一軟,安慰道:「生命是不會消失的。如果你實在捨不得,我可讓你父親再回來與你見上一面。」

「真的?」少年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破顏笑道,「你沒騙我?」

魏伯陽微笑著點點頭,怕他不明白,又連忙補救道:「不過先說好,只是靈識…不,只是靈魂回來而已。見過之後,你父親還得趕著去投胎呢。」心中卻暗想:若要再投人胎,還得看他運氣是否夠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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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藏丹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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