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道門棄徒

第十六章 道門棄徒

「小子,見識到我的厲害了吧。」怪老頭得意地笑道,「再給你半柱香的時間,這蛇會在你的身上越纏越緊,直至你形魂消散的一刻。」

魏伯陽閉上雙眼,想起周浩天曾就符咒術發表的獨特見解,天地間任何道術,都是以自然存在的至陽或至陰的自然之氣為根本。符咒術的奧秘正是在於它根本不用將自然之氣引入自身體內,而是以飽含真氣的咒音的振動,帶動外在的自然之氣化出各種形狀。而要控制以符咒術化出的各種物體,必定會有一個內氣與外氣相連的接點。

魏伯陽臉上裝出痛苦至極的表情,卻將心神無有遺漏地往四面擴展,搜尋方圓數十丈內,與自然之氣不同的另一真氣的振動。

沒有人能將自身的真氣煉得與自然之氣完全一樣,只要仔細分辨,就有機會找到內外氣的連接點。如果能破壞掉這個連接點,符咒術將不攻自破。這是師尊對符咒術作出的總結。

老傢伙施法的連接點,到底在哪裡?魏伯陽將心神搜遍四周數十丈方圓。靈識甚至擴展到怪老頭身後數丈之內,卻根本找不到任何異樣的真氣振動。

怎麼會沒有?魏伯陽暗自搖頭,在心裡苦笑:難道事實根本不是師父所說的那樣,老傢伙的符咒術並沒有內外氣的連接點。

沒有內外氣的連接點,那些怪蛇又是從哪裡鑽出來的?魏伯陽堅定的想,師尊沒可能會說錯的……

四肢不斷被怪蛇纏緊,痛楚循四個部位極清晰的傳來。魏伯陽額頭冒出幾滴冷汗,心裡不斷思索著剛才老傢伙的一舉一動。老傢伙的手一揮,四條怪蛇跟著就出現在自己的四肢之上,中間再沒有任何的過程。

魏伯陽強忍痛楚,稍稍偏頭,向纏在自己右臂上的怪蛇看去。

這頭怪蛇長達五尺有餘、兒臂般粗細的蛇身,在他的手臂上纏了一圈又一圈,蛇頭則蜷伏在他肩胛上。多出來的一截蛇尾往斜下方垂吊著,與纏住另一手臂上的怪蛇多出來的蛇尾垂吊的方向剛好相反。兩條蛇的尾部奇迹般的碰觸在一處,好像這兩條怪蛇擺出下半截蛇身斜垂的動作,就是為了能令它們相互碰觸到對方而已。否則最佳的姿,過於垂直吊下,既省力,又輕鬆。

蛇其實本質上就與人類有一些不同的習慣。魏伯陽此刻卻偏偏完全沒有想到這點。他用的是自己的標準來觀察這兩條蛇的舉止,因而覺得它們要保持將尾部斜吊往空中,遠不如直接垂下省力。

魏伯陽循著目光稍往下移,另兩條纏住自己雙腳的怪蛇的形狀更是怪異,這兩條怪蛇的身長,明明剛好將自己的雙腳纏完,卻偏留出一截蛇尾,呈一個怪異的彎曲,往上勾起,在他下腹位置處匯合。

更循著蛇尾往上,這兩條怪蛇的尾部稍往內里偏移,近得幾乎就要貼近他的身體。尾尖往裡面輕輕碰在上面兩條蛇的蛇尾尖部。

剛剛魏伯陽並沒有觀察到下面的兩條蛇,這刻稍加註意,立即就發現了這怪異的情況,四條蛇的尾部剛好相互碰觸在一起。

這點在平地上倒是絲毫也不奇怪。而在此時,在這四條蛇分別纏在他四肢的不同部位的情況下,卻仍要費盡心機的將蛇尾挨在一塊兒。立即令魏伯陽聰明地將這個重合部位看作是令他一直摸觸不到的內外氣的接觸點。而這種解釋他認為亦相當合理。

魏伯陽暗鬆一口氣,無上浩然真氣隨著他吐射出嘴裡的涎液,直射往四條蛇尾

「啪!」

魏伯陽感到四肢一松,剛才那種壓迫得令他差點兒室息的感覺消失了。手腳之上,除了被蛇身纏得皺起來的衣物外,再看不到任何一點兒曾受到襲擊的痕迹。

魏伯陽暗暗鬆一口氣,終於猜對了。那四條怪蛇脫離了真氣的控制,立即就重新化為無形的氣體散去。

怪老頭在數太外亦露出一臉的詫異之色,連聲贊道:「好好好。看來你年紀不大,倒還真有點本事。請恕老夫適才小瞧了你,如你再接得住老夫的火雲**,老夫今天便饒過你一命。」

魏伯陽剛長長地呼吸幾口氣,聞言大笑道:「誰放過誰目前還言之過早。老妖道,呆會兒莫要反過來求我饒過你…」

怪老頭顯然被他這句老妖道,給激得大怒,鼻孔里冷哼一聲,兩手互為反方向,將蛇杖夾在兩掌之間。

隨著一大堆魏伯陽聽不懂的嘰哩呱啦的咒文,兩手驀然間往左右盪開。蛇杖打著旋,往空中不斷升高。在離地約有三四丈時,蛇杖雖再不上升,但旋轉之勢卻仍然未停……

紅色的火浪,一浪一浪地隨著蛇杖的每一旋轉間,從蛇杖口處湧出。火浪雖仍距離魏伯陽仍有數丈之遠,魏伯陽卻已感到了火浪毫不遜色於三陽火大陣帶來的炙熱感覺。

「雲師兄,請手下留情!」隨著一聲大喊,一股紫色的氣芒,編織成一張龐大的氣網,撲在層層看似凶厲的火浪之上。

八、九條人影,紛紛由天上降下。領頭一人,身材闊拔,全身上下無一處不透露出一股超凡脫俗的仙家氣質,正是御氣宗宗主「紫氣聖君」周浩天。

「大師兄,你沒事吧。」周浩天身後八人紛紛來到魏伯陽身旁,張功搶先問道。

「你看我像有事嗎?」魏伯陽苦笑道。

莫福生道:「要不是你們鬥法時,引起巨烈的空氣波動,我們也不會如此快趕到。咦,那個怪老頭是誰?他那蛇頭杖發出的火浪令師父也感到不易應付,否則便不會親自出手。」

「師父好像跟那人很熟…」趙志一直站在一旁,此刻突然插了一句。

歐陽緣道:「師父既認識,那應該不會是邪派中人。對了,大師兄是怎麼跟他打起來的?」

魏伯陽指了指十數丈外,站在那怪老頭身邊的丑漢,將方才發生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

周浩天正在十數丈外與方才那怪老頭不停地交談,臉上時不時地露出笑容。魏伯陽往他看去時,周浩天此時也剛好往他望來。

周浩天向這邊招了招手,道:「你們都過來。」

「剛剛是怎麼回事?你說說看。」周浩天向站到面前的魏伯陽問道。

魏伯陽提起精神,把方才發生的事情,詳細地再重說了一遍。

周浩天的雙眼泛起不自然的怪異的神色,望往站在他身旁的怪老頭。

怪老頭冷哼一聲,道:「方才那條吸血壁虎精在景陽縣作惡無數,我師徒二人追蹤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才在這裡逮住。」

他頓了頓,忽然道:「周師弟,你這徒弟是怎麼修鍊的,竟連是人是妖都分不出來了嗎?」

魏伯陽這才注意到方才那斷腿老漢所在的位置已是空無一人,心裡不由泛起古怪的感覺。但仍堅信自己的判斷道:「師父,那人身上確是沒半點妖氣,否則弟子也不會冒然出手的。」

「沒半點妖氣?嘿嘿,周師弟,那妖怪已被小徒斬掉一腿。此時必跑不遠。久聞師弟你道術精深,不如就由你親自去看看吧。」怪老頭嘿嘿笑道。

周浩天望了身前的魏伯陽一眼,紫光一閃,就那麼憑空消失在原地。

「嘭!」

一條血糊糊的人影重重地摔落地面,這人滿身血污,皺巴巴的臉上處處布滿了血跡,左膝處斷裂成兩截。臉朝著上方,嘴裡尤自不斷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魏伯陽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這正是剛剛他從丑漢杖下救出的斷腿老漢。唯一不同的是這人全身上下飄浮著淡淡的妖氣。

「是他嗎?」周浩天出現在魏伯陽身旁,沉聲道。

魏伯陽露出疑惑的神色,道:「剛才我救的的確是他,不過……」

「砰!」

怪老頭將蛇杖重重地插在地上,冷哼一聲,道:「小師侄,別不過了。你知道他是誰嗎?」隨著他袍袖一揮,一道紅色的氣芒迅速往斷腿老漢罩去。

在氣芒的籠罩下,眼前不斷發生驚人的變化:斷腿老漢全身的皮膚逐漸變化成碧綠色,摺摺皺皺地宛如布滿了鱗甲;乾癟癟的腦袋,自眼角往下迅速凹陷,而眼眉上方,則往兩旁再擠出三四寸,兩隻耳朵縮回耳洞內,雙眼發出腥紅的光芒,圓鼓鼓地突出眼眶。剩下的手腳則迅速縮短到只有半尺許長,手掌與腳掌迅速擴漲了五、六倍大小。臀部則拖出了一根長滿倒刺,有如大腿般粗細的尾巴。

短短數息時間,適才呻吟著的斷腿老漢已變回一頭形相醜陋的怪物。

魏伯陽現在幾可肯定眼前的妖怪,絕不是剛剛他從丑漢杖下救出的斷腿老漢。雖然長相一樣,但這修鍊還不成氣候的壁虎精,沒可能將身上的妖氣隱藏得連他也看不出來。

現在唯一可以解釋的是這怪老頭師徒二人用計陷害他。這猜測雖連自己也難以肯定,但魏伯陽知道恩師一定會相信自己的。

「你還有什麼話說嗎?」周浩天沉聲道。

魏伯陽搖搖頭,想到要解釋也只能單獨向師父說出,眼下這怪老頭師徒二人在這裡,根本沒有說話的時機。

怪老頭冷冷道:「看來,我並沒有冤枉小師侄吧。周師弟,你教徒有方,我就不多言了。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白光連閃,怪老頭和丑漢同時失去了蹤跡。

周浩天的臉色越變越難看,突然怒哼一聲,發出一道紫氣,將眼前瀕臨垂死的妖怪,炸得灰飛煙滅。駕起遁光,理也不理眾位弟子,直往山上的石室遁去。

「師父。」魏伯陽喊了一聲,急忙駕起遁光,緊跟其後。

烈陽越顯炙熱,魏伯陽伸出右手,五指虛抓。立即從垂吊在崖邊的果樹上,抓來一個長得飽滿的果子。魏伯陽用衣袖將果子周圍簡單的揩了揩,轉眼望著眼前緊閉的大石門,嘆了一口氣。將果子移到嘴邊,重重地咬了一口。

半個時辰前,周浩天進去時,命他好好在門外等著,仔細反省自己犯的錯誤,沒得到允許前不準進門。害得魏伯陽憋了一肚子的話,根本沒機會說出口。

「我有什麼錯。不過是中了別人的奸計而已。」魏伯陽滿肚子委屈地坐到懸崖邊,兩腳懸在空中,無聊地晃動著。

魏伯陽又嚼了幾口果子,想起師父只不過是被那怪老頭嘲諷了幾句,這刻怒氣正重,呆會兒等氣消了,自然就會聽自己解釋的。心情不由又好了很多,師尊今天告訴我這麼多秘密,已經選定了我為師門的下任掌門,絕不會因別人的幾句話就處罰我的。這麼多年了,難道他還不知道我的個性嗎?

魏伯陽想到六十年前,周浩天連哄帶騙將他誆入師門的往事。臉上不由浮出甜甜的會心的笑容。

「大師兄。」莫福生從石洞內出來,走到魏伯陽身旁道,「我們將你找到血龍角的事告訴了師父。」

魏伯陽暗罵糊塗,雙手撐著崖邊,站了起來,高興道:「好。我現在就去交給他老人家。嘿,剛剛竟然三番兩次將這件事給忘了。」

「不用了,大師兄。」莫福生攔住剛往石門口逼近了幾步的魏伯陽,苦笑道:「師父叫你交給我就是了。他仍沒允許你進去。」

魏伯陽一聽,猶如被淋了一盆涼水。一邊從懷裡掏出血龍角,一邊自嘲似地笑了笑:「也好,也好。」

莫福生接過血龍角,安慰道:「大師兄不用多心了。師父現在正在氣頭上,聽說剛剛師父去抓壁虎精時,那妖怪正想殘害兩條人命呢。若不是師父去的及時,只怕…唉,難怪師父會這麼生氣了。」

他頓了頓,突然又道:「對了,大師兄。那隻壁虎精沒這麼厲害吧。大家都看出了它身上的妖氣,師兄怎會分辨不出來?」

魏伯陽不答反問道:「知道剛剛跟師父說話那人是誰嗎?」

莫福生道:「聽師父說,那老頭好像是東海什麼三巫宗的掌門人,聽說在道門內的輩份比師父還要高呢,法術特別厲害。不過我們都沒聽說過這門派。師兄行走這些年,可有聽到過這一派的?」

魏伯陽搖搖頭,雙手搭上莫福生的肩膀,道:「我也沒有映象。對了,師弟進去后,幫我多留意下,看看師尊的態度有沒有好轉…」

莫福生點點頭,笑道:「這還用師兄你交待嗎?眾位師弟早已打定主意,在適當的時候一同向師父求情。大師兄跟了師父這麼多年,師父就算真生你氣,也不會氣多久的。」

魏伯陽放開手,笑道:「那你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消息。」

莫福生去后,魏伯陽仍坐回到懸崖邊,想起剛剛莫福生所說的話,對怪老頭會陷害自己的解釋再沒有把握。他既然是道門長輩,怎麼會無緣無故的陷害自己?…

隨著陽光的逐漸黯淡,時間漸漸過去。日暮黃昏,太陽向西方沉下,魏伯陽看了看天色,已是酉時一刻。

「不知道小師妹的病情是否有了好轉?師父的氣,也該消了…」魏伯陽在心裡**叨道。

從申時初刻開始,魏伯陽心裡總有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

身側傳來一陣「軋軋」聲響,魏伯陽立即躍起,拉著正從石洞內出來的九師弟張功,急問道:「師妹的病好了嗎?血龍角是否有效?」

張功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師尊剛剛才進去為師妹施法,至少要一個時辰后,才會出來。」

「師父剛剛才進去的。那這幾個時辰,你們都在幹什麼?」魏伯陽追問道,心裡冒出的不舒服的感覺更加強烈。

張功睜著圓圓的大眼睛,盯著他,嘆了一口氣,略顯不忿地道:「我們大家都認為,師父今天懲罰大師兄也太過份了…」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魏伯陽打斷張功的話道,「不就是在門外呆幾個時辰不準進去嗎?」

張功猛地搖頭,突然伸出雙手搭在魏伯陽肩上,一字一頓道:「大師兄,你知道嗎?一個時辰前,師尊已宣布二師兄為師門的下任掌門。本來掌門應該由你來做的,就因為今天這件事,師尊就將掌門之位傳給了二師兄。大家都認為,師尊對大師兄的懲罰太過份了。」

魏伯陽心中驀地一沉,想到從申時初刻開始心裡便不由自主地升出的不舒服的感覺。其實他早該想到,那時候石門後面,已經在開始御氣宗的傳位大典了。可惜他還自認為自己代表師門出外修行十載,在秘室內又被師父告訴了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師父就算要為今天這事來懲罰他,也不會在掌門之位這麼重要的事上來做處罰。

事實證明,這一切只不過是自己的妙想天開而已。魏伯陽強忍心中難受的壓抑感覺,繼續問道:「師父…他老人家,還說了什麼?」

張功點點頭,道:「師尊還說自明日開始,除掌門二師兄外,我們八人必須開始閉關,直到大戰來臨的一刻。」

魏伯陽拉著張功的手,又指指自己的鼻子,道:「我,師父有沒有提到過我?」

張功搖搖頭,安慰道:「師兄不用擔心了。這件事本來就是意外,師尊既然已處罰了你,就不會再為難你了。再說大師兄又替師尊找回了血龍角,待會師尊將小師妹救好后,自然就不再生你氣了。」

魏伯陽心中涼了半截,這幾個時辰以來,自始至終師父都沒提到過他的事,卻出人意料地立了二師弟為新任掌門,師父到底還會做什麼,魏伯陽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

「師弟繼續做你的事吧。」魏伯陽鬆開手,搖搖晃晃地坐回到山崖邊,想到十年前與自己擦肩而過的官緣,今天又再次與自己擦肩而過的掌門之位。心裡忽然升出萬**俱灰的感覺,嘆了一口氣,雙眼迷茫地望著已悄然間掛上天空的彎月。

「師兄,你沒事吧?」張功取了用來接崖壁上露水的大銅盆,又來到魏伯陽身旁,關心地問道。

「沒事。」魏伯陽雙手撐著崖面,將上半身仰起,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閉著雙眼,緩緩道,「你進去吧。我想一個人想點事。」

張功點點頭,不再打擾他,徑自走回石洞。石門發出一陣軌軌聲,緩緩合上。

魏伯陽感受著淡淡的夜的寧靜,心裡反生出一股輕鬆的感覺。不用當掌門也不錯,我這性格也不像做掌門的人。而且可以再過浪跡天下,斬妖除魔的自在生活。再說道魔大戰即將臨近,老子身逢其時,只要能多殺些妖怪,自己感到不枉費這六十年來的修鍊就不錯了。

夜色越見沉重。魏伯陽無事可做,不由自主地回憶起與噬血魔君相鬥時的情景。

噬血老魔正因將元神藏在頭顱之中,故可以控制頭顱殺人如同手臂般順暢。如果能將元神藏在真氣之中,是否便可以像噬血老魔控制頭顱般,輕易地控制真氣,將它作為另一個藏有元神的本體。最妙的是這樣由真氣形成的本體,由於擁有藏在裡面的元神,可自由地對進攻的方式不斷作出改變,就像煉化的法寶,可隨心所欲的作出任何攻擊。唯一的難點是,元神如何在攻擊到對手之前,迅速撤出真氣的包裹,否則會因兩股真氣的碰撞而受到傷害。

魏伯陽坐在崖邊,有時點點頭,再仔細想想,又會黯然地搖搖頭…

石門開合的聲音第三次響起,魏伯陽驀地長身而起,三兩步來到石門前,等待著從裡面走出的下一個人。

周浩天最先從石室內出來,新當上掌門的二師弟范無忌則緊跟在他身後,其他八人分別跟在周浩天左右兩側魚貫而出。

魏伯陽心叫,終於等到師父出來了。再不猶豫,立即走到周浩天身前,垂下頷首。

周浩天冷冷地看著他,將手中一卷書簡緩緩打開,淡淡**道:「五行御氣宗第四代弟子魏伯陽,入我門中六十年余,克不用功,性格暴躁,屢教不化……無視祖師爺無為之法,借驅魔之便,向世人索要金銀錢財。更誤傷同門,縱走妖魔,致險些釀成大禍。今日有鑒於此人以往劣跡,已不適合作為我御氣宗弟子,為免日後累及師門,於永平二年九月初九逐出御氣宗。御氣宗三代掌門特作此書,留於後世考證。」

「聽清楚了嗎?」周浩天收了書簡,沉聲道。

魏伯陽腦際轟然巨響,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恩師。數十年來在師門的點點滴滴閃電般地映過腦海。心裡突然間湧出一股好笑的、強烈至極的感覺。

魏伯陽做夢都想不到,六十年來從未因任何過失,而處罰過他的恩師,竟然早就默默地收集了自己數十年來,屢犯門規的多條罪證。

更令魏伯陽感到可笑的是,他竟然剛剛還擬好了一大堆說詞,準備大費唇舌地向師父解釋今天發生的事。

魏伯陽一瞬間像是明白了,師父其實是將這麼多年來的事,合在一起,現在來向他算總帳。

今天在石室內師父向自己說的那一番話。其實早就有了暗示,什麼傳宗之人,師父早打定主意了要驅逐他出門牆,叫他到人間世去做那傳宗之人,恐怕也不過是一種隱晦的說法而已。當然師父更從沒想過會將掌門之位傳給他。

可惜自己不知好歹,抵死不做傳宗之人。才有了現在當眾將他逐出師門,並記入御氣宗史籍的下場。

「沒想到弟子這麼多年來,已做了這麼多犯門規的事。」魏伯陽雙膝早支撐不住身軀,軟跪在地上。無力地展開雙手,慘然笑道,「今日師尊將弟子逐出門牆,弟子再沒話好說。弟子學自師門的道術,師尊這便請收回去吧。」

周浩天擺擺手,嘆道:「這麼多年苦修,你已結成內丹。為師現在除了取你性命之外,也沒法子再追回你的修為。算了,留下紫玉誅魔劍,你走吧。但若為師知道,今後你用了我御氣宗的道術殘害眾生,定會親自出手取你性命。」說完再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幾步間走回石洞。

魏伯陽瞟過身前的幾位師弟,他們臉上沒有絲毫詫異的表情,無不緊隨著師父身後,往石洞內走去。看他們的表情,應該是先一步已知道了這個決定,方才師父說話時,更沒一個人敢為他求情。

魏伯陽將背上懸挂著的,那把跟隨自己斬妖除魔多年的紫玉誅魔劍輕輕解下。

莫福生走過來,接過他手中的劍。看了他一眼,一幅欲言又止的神情。忽又輕輕嘆了口氣,隨在眾人身後,走回石洞。

魏伯陽靜靜地聽著石門合上時,發出的軋軋之聲。六十年來在這裡發生的每件事,一股腦兒地湧上心頭。熱淚再不受控制地湧出眼眶。

魏伯陽終於明白,三十年前他自以為自己可以毫不猶豫地離開這個生活了數十年的石洞,是多麼愚不可及的想法。數十年來,無論是高興與失落,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早已成了他最思**的地方。

月光照在山崖上,將四周的景物映得格外清晰,各種夜間出沒的昆蟲在不停發出嘰嘰喳喳的鳴叫聲。

今夜,顯得如此沉重而與眾不同。

魏伯陽輕嘆一口氣,想著世事無常,三個時辰前,自己還曾計劃著當上掌門后的一切,而現在卻成了一個無門無派的浪子。

他恭敬地對著石門磕下九個響頭。再立起身,走到崖邊,凝望著下方一片夜色遮掩下的天地,突然間再感不到路在何方……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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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藏丹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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