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勾心鬥角人心險 爾虞我詐風波惡

第四十五回 勾心鬥角人心險 爾虞我詐風波惡

其實明月確實是故意用真氣鎖死他左手經脈,想讓他多吃些苦頭,以加強打擊力度,但她卻沒想過要廢掉妖童壤駟惡的左手,那就太過分了,所以她最後在妖童壤駟惡達到承受極限以前放開了他。

妖童壤駟惡被明月捉弄多時,已經怕得要命,此時擔心明月再有借口找他麻煩,剛一恢復自由,身形向後一竄,便溜之大吉,飛快的跑到娼婦萬家紅和鶴子容鶴一的身後去尋求庇佑了,不敢再和明月處在相對位置。

眾人都在暗嘆這傢伙跑得真快,不過看他的樣子,在明月手裏必然吃了不少苦頭。

娼婦萬家紅和鶴子容鶴一見妖童壤駟惡總算是有驚無險的全身而退,心中大感安慰,此時急忙圍了上去,似是低聲問他一些問題,但不用腦子想也能知道,那必是關於明月的。

想必鶴子容鶴一現在也知道明月這朵鮮花不是那麼好採的,他必須要先跟妖童弄明白這朵鮮花上的花刺到底棘手到什麼程度。但可以想像,妖童壤駟惡的回答必會令他倍感恐怖。

妖童壤駟惡的魂都快被明月嚇沒了,兼之被整了這麼久,吃盡苦頭,信心全無,再加上他要為自己的失敗找借口,自會極力替明月誇大,所以可以想像到他會誇張到什麼程度。

不過這能否嚇住鶴子容鶴一倒很難說,壓力越大,動力越大嘛!何況有色心的人膽子往往很大,何況他原本自命不凡,風流倜儻,兼之自己也有絕活,自然不會輕易喪失信心。畢竟爐鼎難求,美女少見,而且他恐怕還想在妖童壤駟惡面前爭爭臉面——你看你做不到的事情,我就能做到,所以他大概不會望而卻步。

戰飛星見明月總算「教訓」完不識時務的妖童壤駟惡,生怕他們再鬧出不愉快的事,打亂自己的計劃,此時急忙向燕雲走過去,抱拳笑道:「燕兄這位夫人真是好高明的內功。在下望塵莫及啊!哈哈!」

他似乎對手下受辱全不介意,一副胸襟寬廣的豁達樣子。

燕雲卻一臉歉然,靠近戰飛星耳邊,低聲道:「真抱歉!在下這位夫人平時嗜武成痴,胡鬧慣了,下手一向沒輕沒重。剛才她是想和貴友開個小玩笑,不過好象太過火了。那位壤駟小兄弟好象受了點小傷,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吧!否則在下真是過意不去了。」

戰飛星見燕雲居然把妖童壤駟惡受傷之事直說出來,而且語氣還如此誠懇的向自己道歉,一時間心裏七上八下的犯嘀咕,搞不明白燕雲到底想玩什麼把戲。他這番話到底有多大的誠意呢?最後他還是認為燕雲只是說客氣話罷了。

你既然早知道你老婆玩得太過火了,你幹嗎不出面阻止她呢?這分明是默許,而且還極有可能是你自己授意的,現在又來和我打馬虎眼。難道就因為你老婆「嗜武成痴」,就可以「沒輕沒重」的肆意玩弄收拾我的人?真是太過分了,誠心玩我嘛!

戰飛星雖然心裏這樣想,但臉上笑容依舊,一點沒把這種想法表露出來,可見此人心機深沉,喜怒不形於色,不因小失大,沉得住氣。這也是燕雲心裏對戰飛星的評價,他當然能看出戰飛星的笑容有多麼虛假,多麼勉強。

雙方都是聰明人,雖然暗鬥一場,燕雲略佔一點便宜,但彼此臉上卻好象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樣,當真了得。畢竟這只是一個開始,以後的路還長,何必爭一時一地一人之勝負?雙方都明白此點。

但燕雲如此忽軟忽硬,軟硬兼施,倒真讓戰飛星有些無所適從,也明白燕雲難以對付。他現在已被燕雲逼得處在被動的局面了。原本他見識了燕雲等人的陣容實力后,現在就不能拿燕雲等人如何,此時人家又一道歉,那他就更不能怎麼樣了。難道他還能理直氣壯的說:「你老婆都快把我的人打死了!」人有臉,樹有皮,那簡直太丟人了。他剛才沒有出面制止,現在就不能埋怨,所以他被燕雲擠兌得只能打掉牙和血吞,有淚往肚子裏咽了。

戰飛星此時只有勉強在臉上擠出一絲「誠懇」的笑容,連連擺手道:「沒關係!沒關係!尊夫人已經手下留情了。何況那點小傷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他沒事的,休息一下就好了。他是自作自受,燕兄千萬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

燕雲這才淡然笑道:「這樣就好!那在下就安心了。」

總之一句話,妖童壤駟惡這個啞巴虧算是白吃了,只是他的內傷好治,「心傷」可不是休息一下就能養好的。

牧侯這時懸著的一顆心也放下了。他是明白人,眼裏不揉沙子,對剛才場上隱含的火爆情形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他兩邊都認識,也兩面難做人,誰都不好得罪,也不便上去解勸,因為這場爭鬥本來就是暗中進行的,他不好讓它變得明顯化,雙方都會尷尬。而且他知道自己沒那個面子,也沒有能力解勸。

說來說去,他和燕雲、明月等人也不是很熟,只因為打了一架才認識,在戰氏別館他也算是客人,和戰飛星剛認識,對這位救命恩人並不了解。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他又能怎麼辦呢?光明使者的身份只在摩尼教里才有用,現在雙方都不會買他的帳,他根本說不上話,只能在一旁暗自擔心干著急。他是一番好意,不希望雙方產生不愉快。

這時他見事情終於「完美解決」,總算放心了,緊繃的臉色也和緩下來。但他卻不知道更大的危機正在醞釀。戰飛星等人決非甘吃啞巴虧的人,心裏始終在算計著燕雲等人。燕雲自己也清楚。現在所有人里最糊塗的人就是這位摩尼教光明宗的光明使者牧侯老兄了。

難怪摩尼教一分為二,以明尊為首的光明宗始終壓不住以天魔為首的黑暗宗,單看各方使者的能力,光明使者就遜色於黑暗使者一籌,處處落在下風,難怪黑暗宗那麼猖狂,甚至敢和回紇汗國勾結,企圖稱雄漠北,繼而雄霸中原。黑暗宗確有如此實力。

其實武功並非形成優劣之勢的主要條件,關鍵在於個人的立身處世的態度和行事的能力,這位光明使者牧侯確實對很多事情看不明白,甚至對戰飛星和六大寇這樣的危險人物都沒起疑心,可見其行事能力和江湖閱歷實在夠差。儘管他的武功確實不弱,甚至可以說極為高明,行為也確實稱得上正派,不愧光明使者之名,但假如他只是一個象岳西風那樣的大俠的話,這一切也就夠了,以他的本事,足以行俠仗義,積德行善,但他卻是一教的使者,地位僅次於明尊等寥寥數人,這種辦事能力和眼光就明顯不行了。

燕雲在心裏都有點同情摩尼教光明宗,覺得他們若都是象牧侯這種人的話,怎可能到現在還沒被天魔的黑暗宗吞併呢?這真是不可思議!解釋可能只有兩個:一個是黑暗宗蓋世天魔飲水思源,不願趕盡殺絕,斬草除根,所以始終遷就光明宗,給他們留一條路走;另一個原因就是光明宗的明尊實在太厲害,厲害到讓蓋世天魔都不敢輕舉妄動。

以黑暗宗的行事手段,第一個原因不太可能,所以燕雲只能相信第二個原因。他現在心裏對摩尼教產生了很濃厚的興趣,尤其是對明尊和天魔這兩個針鋒相對的絕世巨擘。這些人都決非簡單人物,燕雲對他們甚想一見。

施桂香這時見事情已經解決,在一旁呵呵嬌笑道:「表哥啊!總在外面說話成何體統?外面這麼冷,還不快請客人們進去!人家長途奔波,一定累壞了。」

她倒是表現得頗為善解人意。

戰飛星故作恍然的哈哈大笑,肅手揖客道:「對!對!在下真是太失禮了,竟和諸位在門外說話,諸位快裏面請。」說着,竟主動挽起燕雲的手臂向門裏讓,似乎熱情得有些過頭。

燕雲只能裝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暗中把功力運布全身,並且移經換穴,以防暗算,倒沒有故意躲開,任憑戰飛星拉住他的手臂。

不過燕雲這次倒是多心了。戰飛星不但沒有任何暗算的舉動,甚至沒有趁這個機會出手試探燕雲的深淺,只是熱情的挽住他的手臂,一切都顯得極為自然,順理成章。

想必戰飛星自恃身份,不會做出一些粗人的孟浪之舉,而且他對燕雲深有戒心,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不會輕易出手試探,弄成妖童壤駟惡那樣就不好了。這次只是讓燕雲消除戒心的友好舉動。燕雲實在小心過頭了,但也有備無患。

燕雲這時又向身後眾人使個眼色,讓他們各自小心,然後帶着眾人,牽着馬匹,跟着戰飛星進了戰府大門。牧侯和施桂香全在他左右陪着。

六大寇也跟在後面進來,但彼此間都保持着戒備,尤其是對明月,妖童壤駟惡吃夠了苦頭。這時他正在心裏盤算,是不是應該把主意打到那個看上去嬌嬌弱弱的拜幽蘭身上,於是他故意回頭望了一眼,正好見到拜幽蘭沖他嫵媚一笑,當真是風情萬種,笑不醉人人自醉,令人神魂顛倒,靈魂出殼。

妖童壤駟惡突然間覺得自己的骨頭都酥了,立時心馳遐想,垂涎三尺,腦子裏竟怎麼也擺脫不了那醉人一笑的影子,其實他心裏也不想擺脫,只想醉生夢死在那**一笑之中,一時間,魂為之飛,魄為之揚,七魂六魄早就不知飛到幾重天外了。

由此可見拜幽蘭這勾魂一笑的威力,當真是媚術中至高無上的境界。

妖童壤駟惡正傻傻的站在那裏發獃發愣流口水的時候,忽然覺得耳邊一陣劇痛傳來,這才清醒過來,原來是娼婦萬家紅正站在他身邊狠狠的擰他耳朵。

只聽娼婦萬家紅怒聲罵道:「還魂兮!你這老妖童,想死啦!真是色迷了心竅了。你魂兒都被那小騷狐狸精給勾走啦!人家都走遠啦!你還站在這裏流口水做什麼?」

妖童壤駟惡聞言,猛然一怔,這時向前望去,果然見戰飛星已經帶着眾人進府了,並且走出好遠了,此地只剩下他和娼婦萬家紅兩個人。那這麼長的時間,他都一直站在這裏發獃流口水嗎?他究竟怎麼啦?

想到這裏,妖童壤駟惡不禁渾身激靈靈一顫,冷汗順着全身涔涔而下,剛才這種感覺實在太令人感到恐怖了。他知道自己遇上了此道高手,被人家擺了一道還不自知。

若非娼婦萬家紅好心留下來,他恐怕真是栽到家了,這輩子都不會醒過來。剛才那個嫵媚女子究竟是何方神聖,怎麼這麼恐怖?這種恐怖的感覺簡直比他敗在明月手裏時的感覺還要大,因為這次人家不是用內功劍法贏他,而是真真正正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用的就是他自己那套邪功,他焉能不驚駭絕倫?

他知道人家已經把他摸透了,剛才只是給他一個警告,他若再不老實,下場自然無比凄慘,以對方的本事,真是想怎麼擺佈他就怎麼擺佈他,他剛才毫無反抗之力。

妖童壤駟惡驚駭之餘,一拍大腿,不由得埋怨娼婦萬家紅道:「紅姊!你怎麼不早些叫醒我呢?現在才弄醒我,真有你的!」

娼婦萬家紅好氣又好笑,柳眉一挑,鳳眼一瞪道:「你這老妖童真不長進,居然還有臉埋怨起老娘我來了。若非我好心留下來看看,你想想你現在的樣子吧!簡直成了全天下人的笑柄了。人家笑一笑,你就迷成這樣了,那人家解幾顆衣服扣子,你是不是就要主動上吊啦?現在別人可能還以為你被那小姑娘迷住了呢!幸虧老娘我發現事情有些莫名其妙,不太對頭。你這人又不是沒見過美女,不可能看人家笑一笑就變成這樣,所以才留下來看看,結果見你站在這裏獃獃的流口水,半天沒動靜,連我在你前面晃來晃去都視而不見,我這才確定你是著了人家的道,所以趕快擰你耳朵,看看能不能把你弄醒。幸好有效,否則你這老傢伙就完蛋了。」

妖童壤駟惡被娼婦萬家紅訓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只能連連作揖拱手道:「對不起。是我不對。紅姊你饒了我吧!唉!我怎麼知道對方道行那麼深啊!一不小心就被人玩了。難道那小姑娘也會移魂**嗎?那可當真邪了門。這功夫除了我沒人會啊!她怎麼用得這麼好?」

娼婦萬家紅聽妖童壤駟惡這麼一說,也覺得背脊骨直冒涼氣,心中陰霾立起,悚然驚道:「不會吧!這怎麼可能呢?」

妖童壤駟惡把當時中招的情況翻來覆去的想了半晌,這才恍然一跺腳道:「唉!我明白了!她用的不是移魂**,而是媚術,而且是媚術中至高無上、超凡脫俗的境界啊!」

娼婦萬家紅奇道:「什麼媚術啊?這我也會啊!怎麼做不到她那樣!以前我笑的時候,也沒見你垂涎三尺,靈魂出竅啊!何況她剛才只是笑一笑,也沒脫衣服,你怎麼就變成這副傻樣子了?」

妖童壤駟惡苦笑嘆道:「我的好紅姊啊!你會的那哪叫媚術啊!哪叫盪術還差不多!媚術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即使你那個叫媚術,也是最下層低級的媚術。真正的媚術可不是靠着脫衣服才能吸引人的。如果脫衣服才能吸引人,那是人的自然本性,所謂食色性也!那就不是媚術了。媚術就是要在一顰一笑之間勾魂奪魄,在談笑自若之間讓人丟盔卸甲。不靠身體,只靠簡單的表情和零散的肢體動作就能取人性命。剛才那女子絕對不會象你那樣靠脫衣服去施展媚術的。她在不經意的一笑之間就已經施展出來了,而且境界極高。這看似沒有道理,實則隱含深意,不過這道理太深了,紅姊你肯定不明白。」

娼婦萬家紅皺眉搔首道:「我是不太明白,不過聽來真可怕,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妖童壤駟惡苦笑道:「這確實令人難以相信。我以前也不信,因為我使用過的美女太多了,就是沒見過一個這樣的,所以雖然聽人講過,但一直不太相信,不過現在不信也不行,因為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剛才我確確實實的中招了,這還有什麼好說的,不服不行啊!唉!真沒想到那些人里藏龍卧虎,竟有這樣的妖女存在,真是可怕啊!」

娼婦萬家紅急問道:「那她的媚術到底有多厲害?」

妖童壤駟惡喟然道:「到底有多厲害我估不透,而且以後也不想再試了,但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她練的絕對是上乘媚術,而且已經練到登峰造極的境界。以色相惑人已經達到無形無跡之境,實在太可怕了。我剛才說過,她的媚術已經超凡脫俗,決非你這樣簡單的媚術能夠比肩。正所謂回眸一笑,百媚俱生,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這樣的媚術用得不好足以禍國殃民。象以前的妲己褒姒、飛燕合德、貂禪西施,哪個不是紅顏禍水?再加上如今已死的楊玉環,你想想她們,就能體會到那女子的媚術到了什麼境界。但我現在想不通的是:這樣的厲害人物怎會成為那小夥子的人呢?真是不可思議!那小夥子到底有何本事,能降伏這樣身具媚骨的天縱之才?」

娼婦萬家紅聽到這裏,不禁心頭髮冷,急忙勸道:「老妖啊!色字頭上一把刀,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你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可千萬別打這些人的主意了。這些人都不好惹,弄不好就得把命賠進去。你看那個冷麵女連劍都未出鞘就能把你折了,顯然你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現在那個嫵媚女笑一笑就險些把你的魂給勾沒,你還不醒悟嗎?咱們惹不起人家,更惹不起人家的師門。你想一想,什麼人能教出這樣的徒弟?這樣的女子是你能玩得起的嗎?把你一身肉賠進去都不夠啊!你別看不起那小夥子,我跟你老實說,他剛才簡單出手一招便隱隱帶着石破天驚之威,若是我稍稍縮手晚一點,這隻手就完了,而且他還不怕我的淫葯,你想想這個男人有多大的本事,是你我能惹得起的嗎?而且他能降伏這些人為他所用,顯然不是一般人。我現在都隱隱要被他吸引,有一種想要拜伏在他的腳下吻他腳趾的衝動。說來好笑又可恥,但我確實有這種感覺。這種感覺真是太恐怖了。此人身具龍虎之姿、王霸之相,人格魅力之強大絕非普通人所能比擬,連我都受不了他這種吸引,就別說別人了。他能降伏那些人為己用自然有他獨特的本事。你可千萬別小瞧人家啊!」

妖童壤駟惡聽到這裏,不禁汗流浹背,長嘆一聲道:「我是不敢再惹他們了。只希望鶴老兄能打消他的鬼**頭才好,否則一定有他苦頭吃。但他不是一個聽人勸的人,剛才還向我打聽呢!我看他是不會輕易罷手的。」

娼婦萬家紅也嘆氣道:「我看還是過會兒我讓吟風勸他吧!他最聽吟風的話了。不過咱們不惹事沒有用,現在府主可是惹上他們了。還有那個桂香小姐,他們都不肯善罷甘休呀!」

妖童壤駟惡嘿嘿冷笑道:「這些事就不要紅姊你來操心了。你知不知道咱們這位神秘府主擁有多大的勢力?跟你說你也不信。人家勢力大著呢!你以為只有我們這些蝦兵蟹將嗎?他若沒有相當大的勢力,敢收留我們這些殺人如麻的江洋大盜嗎?那位桂香小姐更了不起,你知道她是什麼人嗎?她背後有多大的勢力?這些事情你可千萬別當面說出來,否則弄不好要沒命的。我關心你才提醒你。這些人沒一個是省油的燈。他們有實力斗,有本錢玩,咱們沒有。別跟着人家亂撞,把命撞丟。看看咱們的咎老大你就知道了,他那麼高的功夫,在這裏是什麼身份?還不是委委屈屈的。別真當自己了不起。這裏不是久居之地,大家都小心些。」

娼婦萬家紅聞聽妖童壤駟惡的這番肺腑之言,不禁面露感激之色,點頭道:「不錯!咱們以後是得仔細打算了。對了,咱們快點趕上去吧!人家都已經走遠了。」

妖童壤駟惡點了點頭,兩人這才加緊急趕,向走遠的眾人追了過去。只可惜他們剛才說的這番話沒人聽見。

如果燕雲聽見了,恐怕非得仰天大笑三聲不可,因為他實在沒想到自己府外施壓竟會起到這麼大的效果。如果戰飛星聽到這番話,真難以想像他會是什麼表情。

這戰氏別館在外面看就已經夠大了,哪知進得門來,更是重門疊戶,廊院相連,左曲右轉,九曲十八彎,就好象進入迷宮一樣,初來者若沒人指引,恐怕還真會迷路呢!顯然這一切都有名匠特殊構建。

燕雲等人進府後,才真切的感受到戰氏別館的龐大和不凡,真有一入侯門深似海的感覺,心裏暗自驚嘆戰飛星的實力,僅一個別館就已經如此豪華龐大,那他的其它分支和總部還用說嗎?

這一路行來,只見亭台樓閣,縱橫交錯,飛檐紅瓦,連綿不絕,雕樑畫棟,精妙無方,完全是大富大貴之家的氣象,決非小門小派所能擁有。

洛洛這時在後面對毒神姬毒咬耳朵道:「這裏真夠大啊!簡直比我家都要大呢!你這老毒物一輩子都沒住過這麼好的地方吧!」

這小妮子原本是想調侃毒神姬毒幾句,可沒想到毒神姬毒這次卻沒和她抬杠,反而一臉凝重之色,對她點點頭,壓低聲音道:「我老頭子是沒住過這麼好的地方。這次若非跟着你們,恐怕一輩子都住不進來,可是我老頭子寧願風餐露宿也不想住在這裏,這裏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毒神姬毒是何等閱歷和眼光,早就看出這戰氏別館隱藏凶機了,但他自恃本領,沉得住氣,此時低聲提醒洛洛,千萬不要得意忘形,這裏不是好地方。

他和洛洛早已盡釋前嫌,相處融洽,而且他似乎很喜歡洛洛,此時竟有意保護她。他這時也知道洛洛來歷不凡,而且聽她語氣,她家似乎很大,都能和這裏相比了。

洛洛雖然年紀小,沒什麼閱歷經驗,但可不傻,此時一聽毒神姬毒的話,心中也有所感,隱隱約約覺得有些地方不太對勁,但卻想不明白,此時撓著小腦袋,陷入沉思。

拜幽蘭見狀,卻好笑的摸摸她的頭,對她甚是憐愛。

幸虧洛洛和毒神姬毒是在隊伍後面說話,周圍有眾鐵衛圍着,說話聲音又刻意壓低,這才沒有被別人聽到。假如戰飛星聽到他們的談話,恐怕定要對毒神姬毒和洛洛的身份生出懷疑,因為在他們的原定計劃中,並沒有這兩個人的存在,這可以說是一個意外的變數,只是燕雲這方人數不少,他們又被圍在中間,戰飛星等人沒有注意到他們。

這是一個疏漏,而且是一個大疏漏。象毒神姬毒這樣的老毒物,怎能不重視呢?不過戰飛星等人對燕山殭屍王倒是很重視,對他多看了幾眼,很可能事先得到某些警告,知道此人功力高絕,極難對付,乃是特等高手中的特等高手。可能正是因為他們過於重視燕山殭屍王和燕雲、明月等重要人物,這才忽略了一旁貌不驚人的毒神姬毒和小孩子一樣的洛洛。

燕雲這時故意對戰飛星讚歎道:「這次小弟真走運,竟能遇見戰兄,否則我們這些人恐怕就要風餐露宿,夜宿街頭了,要不就是找個破店落腳,烤點炭火,吃點乾糧,哪能住在如此王侯將相才能享受得到的豪華舒適之所,真是想也不敢想。」

戰飛星不禁在心裏暗笑,心道:「你們遇上我是幸還是不幸還很難說呢!」但嘴上卻立即應和道:「燕兄說得哪裏話來。這些都只是祖先產業,托先人蔭庇罷了。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麼?左手拿來,右手散去,就算把他們全都送給燕兄,燕兄恐怕也會不屑一顧,棄之如敝屣吧!」

燕雲撫掌笑道:「說得好!說得好!身外之物,轉眼成空,來也無影,去也無蹤。戰兄果是曠達之人。」

明月卻在一旁微笑哂道:「曠達之人也要有房子住,有衣服穿,有東西吃才行,否則怎麼曠達得起來?呵呵!跟着你可真倒霉,穿得不暖,吃得不好,連住的地方也沒有,還總是打架。唉!真累啊!但願你能總保持這種曠達的心胸才好。」

眾人全都忍不住被明月的玩笑話給逗笑了。

戰飛星這時又正容說道:「不過在下這裏環境倒還真不錯,原本是先祖買下的。先祖是喜歡情調的人,經過大力整頓后,這裏變得美觀多了,倒也賞心悅目。燕兄等人住在這裏總會比住在外面舒服些。現在世道正亂,外面那些野店哪能住人啊!不但沒好東西吃,夜半還要防盜防賊防匪,能睡得着才怪。」

燕雲等人不禁頗有同感,一齊點頭道:「不錯!不錯!」

他們不約而同的想起了這幾夜的驚險情形,當真是一夜好覺都沒睡過,而且連場搏殺,艱苦之極。如此險惡經歷,當真幾年來都未曾經過,但這幾天卻全都經歷了一遍,好象是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真不知是怎麼熬過來的。

但住在戰氏別館就一定安全嗎?燕雲可不敢這麼認為,反而覺得情況更為兇險了,因為他們現在是自己送上門來,睡在虎口裏,能睡得安穩才怪。

戰飛星又嘆道:「其實能遇見燕兄應該是戰某的幸運才是,否則我這個如花似玉的表妹恐怕就回不來了。」說到這裏,又哈哈大笑。

燕雲只能謙遜陪笑,心道:「你『表妹』若是算計不到我,當然不肯回去啦!」

戰飛星又道:「燕兄這次在寒舍可得多盤桓些時日,能和燕兄這樣的少年英傑把酒論交,秉燭夜談,習文論武,當真是人生一大樂事呢!」

燕雲不禁在心裏苦笑,心道:「在這裏多留些時日,等你佈局坑我們嗎?」口中卻道:「如此豪宅美居,真是住一輩子也心甘情願啊!只是我們這些人是天生的勞碌命,成天有事在身,安定不下來,能叨擾兩三日,於願已足矣!」

兩人口中說話,心裏卻都在飛快的盤算著對策。

戰飛星料定燕雲戒心頗重,必然不肯久居,心裏也在暗自打算這幾天該怎樣利用才能收到最大的效果。

施桂香這時卻突然插嘴道:「表哥打算把燕公子他們安排在什麼地方住下呢?」

戰飛星微微一笑道:「我看就住在東面的水榭雅居吧!正好那裏夠寬敞,又環境怡人,而且還有獨立的馬廄。」

燕雲笑道:「戰兄費心了。」

戰飛星擺擺手道:「哪裏!哪裏!都是應該的。那裏之所以叫水榭雅居,是因為居住處四周乃是一大片溫泉湖,湖水的溫度比較高,雖地處北地,卻終年不會結凍。此時已是隆冬,那裏卻依舊溫暖如春,霧靄如畫,而且泉水裏又富含礦物質,飲用更佳,也可以用來洗浴,不過那溫度可不是常人能忍受得了的,得有點武功基礎才行。燕兄等人倒可以試試。」

燕雲大喜笑道:「這可當真太好了。我們這一路上風塵僕僕,多日未曾好好梳洗一番了。如今總算能舒舒服服的洗一下了。」

眾人此時頗覺心動,覺得在這大冬天裏,極度疲勞之後最舒服的事莫過於泡在溫泉里洗一個熱水澡。雖然這在以前算不了什麼,但在此時此刻,這已經是最奢侈的享受了。連日來,眾人實在跟苦行僧差不多,幾乎沒有什麼生活上的享受,精神上又高度緊張,自然沒什麼太高的要求。

拜幽蘭心裏卻另有打算,覺得自己連日奔波勞碌,實在未曾好好梳洗打扮,恐怕姿色和媚術都會大受影響而打了折扣吧!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不能使燕雲動心呢?自己這次可要用心梳洗打扮一番,最好在身體上灑些香料藥物,弄得香噴噴的,就不信燕雲不上鈎。

拜幽蘭真是打的好主意,但她卻忘了她身邊還有明月呢!如果在吸引到燕雲之前先把明月吸引過來,那她的下場可真不是一般的慘。何況現在戰府內妖童壤駟惡和鶴子容鶴一正對她虎視眈眈,垂涎三尺呢!不知拜幽蘭自己知不知道她已經成為別人的獵艷目標了。

不過她剛才倒是把妖童壤駟惡狠狠的收拾了一頓,確實大快人心。有些鐵衛見到妖童壤駟惡獃獃的站在那裏流口水,至今仍在竊笑不已。不過戰飛星和雙面王等人走在前面,沒有注意後面的情形,倒是沒發現,否則難保不氣歪鼻子。這個臉丟得更大了。

其實拜幽蘭剛才惡意作弄妖童壤駟惡,並非因為他看自己,更不是知道他心存不軌,而是故意想教訓他一下,讓他別仗着自己的邪功肆意妄為,也讓他知道比他本事大的人還不是沒有,讓他收斂一點,這是一個變向的警告,也是為燕雲和明月出一口氣,報復妖童一下,因為他剛才曾先後用移魂**對付燕雲和明月,雖然沒佔到便宜,而且還吃了暗虧,但拜幽蘭心裏還是很不爽。她才是歪門邪道的頂尖高手——燕雲口中的「幽蘭**師」,雖然是戲稱,但怎麼也不能讓這種下流屑小逞威於前,所以才借他回頭的機會,故意施展上乘媚術中的移魂法門「**醉笑」,在一笑之間,讓妖童壤駟惡忘乎所以,魂魄出竅,當場垂涎。

拜幽蘭的這種「**醉笑」的功法乃是媚術中的最上乘境界,雖然不同於妖童壤駟惡的移魂**,但原理卻有相近之處,再加上她身具媚骨,姿色迷人,媚術精湛絕倫,一笑之間,確實令人神魂顛倒,無法自制,在全力施為之下,絕少有人能不受影響。妖童壤駟惡沒有防備,怎能抵抗得住,自然當場出醜露乖。

其實妖童壤駟惡若是事先知道拜幽蘭的底細,有了防備,全力運功抵抗的話,未必就真能被迷得人事不省,但他當時毫無準備,自然無力相抗。這種媚術就是在不經意間施展才最有威力,彈指間就可取人性命。拜幽蘭若真想對付妖童壤駟惡,他早就沒命了,哪裏還會讓他事先有備。這次只是捉弄他一下罷了。

雖然這只是捉弄,不過如果當時娼婦萬家紅沒有細心留下來照顧妖童壤駟惡的話,他恐怕就真的魂魄難收,醒不過來而成為行屍走肉了。這其中確實兇險萬分。

拜幽蘭剛才施展的這種媚術有「**醉笑,一醉千年」之稱,中招後半個時辰內若不及時解救,恐怕真會一醉千年,永不復醒。雖然只是開玩笑,但這種惡意的玩笑當真無比兇險,戰飛星險些莫名其妙的折了一員大將。

明月這時卻對燕雲的如意算盤嗤之以鼻,在一旁哂然笑道:「咱們成天在灰土裏打滾,你不怕把人家能飲用的溫泉湖洗成髒水湖?好意思嗎?」

眾人聞言,全都忍俊不禁。

戰飛星卻哈哈大笑道:「沒關係的。諸位儘管用。」不過他心裏倒還真有些擔心:萬一這些人真把那溫泉湖洗成髒水湖怎麼辦?那真是可惜了。

燕雲聽了明月的話,登時忍不住笑了起來,又望了故作大方的戰飛星一眼,對明月道:「你總是會和我抬杠。難道我不會把溫泉湖水舀出來洗嗎?還一定要泡到湖水裏面去?你真不知變通。」

眾人全都笑了起來。施桂香在一旁也覺得燕雲說話實在風趣。

戰飛星放下了心,又道:「水榭雅居佔地很大,足夠燕兄等人居住。我們府里人數並不很多,平日若是沒有重要人物來訪,也很少有人住在那裏。燕兄儘管放心去住吧!」

燕雲心道:我能放心才怪!誰知道你在那裏暗中佈置什麼了?看來自己真得小心才行。那水榭雅居決非好地方。不過從他為自己安排的住處來看,他還真把自己當成一個重要人物了呢!絲毫沒有小瞧自己。這人相當有城府,並非崖岸自高之人。

想到這裏,燕雲哈哈笑道:「多謝!多謝!我看戰兄還是先帶我們去住的地方吧!讓我們先自行洗漱整理一下,否則我們現在這副邋遢樣子真不適合在貴府走動呢!實在失禮得很。」

戰飛星笑道:「也好。我先帶燕兄諸位去水榭雅居洗漱安歇,諸位長途跋涉,必然極為疲勞。等到明天,在下再在瞻星仰月樓上設宴,為燕兄諸位接風洗塵。燕兄諸位有何需要儘管說,千萬別客氣。」

燕雲微笑着點了點頭。

施桂香在一旁嬌笑道:「表哥呀!人家一路上實在太疲勞了,身體着實有些不適,想先去休息一下。表哥自己先陪陪燕公子好嗎?」

戰飛星點點頭,柔聲道:「表妹一路上舟車勞頓,又遭遇兵戈,累受驚嚇,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了。燕兄諸位有我照顧安排就行了。表妹先去西面的水漾居休息吧!你每次來都住那裏的,我已經派人收拾利索了。」

施桂香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戰飛星這時向兩邊看了看,見娼婦萬家紅和妖童壤駟惡都不在身側,不禁覺得有些奇怪,但現在不好查問,心中料想有可能妖童壤駟惡傷勢過重,娼婦萬家紅扶他回去養傷了,因為面子問題,不好當着眾人面跟自己說,所以徑直去了。

他無論如何想不到妖童壤駟惡不在這裏是被拜幽蘭暗中擺了一道,這時只得對一旁的鶴子容鶴一使個眼色,說道:「有勞容先生送桂香表妹去水漾居好嗎?」

容鶴一點頭肅手道:「桂香小姐請。」

燕雲心裏暗忖:帶路需要鶴子容鶴一這種人物親自出馬嗎?隨便派個隨從就可以了。而且為何不派同為女性的梅妻梅吟風去,而要派鶴子容鶴一呢?何況施桂香若是常來這裏,和他又是表兄妹,自己應該認得路,根本不需要帶路。可見這施桂香不但不是他的表妹,而且她的身份還很不一般。戰飛星也不能怠慢她。她到底是何人?他們好象不是去休息,應該是去密謀才對。

正思忖間,施桂香已經沖燕雲嫣然一笑道:「燕公子,賤妾身體不適,要先失陪一下,請公子海涵。等明日家表兄正式設宴為燕公子諸位接風洗塵時,賤妾再來相陪。」

燕雲微笑道:「施姑娘太客氣了,請自便。」

施桂香春風滿面的微施一禮,隨着鶴子容鶴一裊裊婷婷的去了。

燕雲望着施桂香消瘦的背影,心裏沒來由的泛起一絲涼意。

施桂香和容鶴一剛剛離開,就見妖童壤駟惡和娼婦萬家紅從後面匆匆忙忙的趕了上來。

戰飛星眉頭一皺,心中大奇,忖道:難道他們沒去養傷?那他們剛才去幹什麼了?現在才匆匆忙忙的趕來,真是奇怪!

他雖然心裏奇怪,但顏面攸關,不好當着燕雲等人的面細問,只能回去再說。不過單看這二位愁苦的神情以及燕雲身後眾人帶着詭異笑容的臉色,便知這一對活寶肯定又出醜了,只是連何時出的事自己等人都不知道,好象毫無聲息,不知是自己這些人警惕性太差,還是對方太高明了。

他此時只能在心裏暗嘆倒霉。早知如此,今天就不應該帶着這又蠢又笨的六大寇出來,不但沒擺成威風,反而丟人現眼到家了,非但鎮不住對方,反而被人家毫不在意的就擺平了。他們真是既沒用,又窩囊。戰飛星不由得在心裏大吐苦水:為什麼自己的人這麼沒用呢?

其實燕雲一直和戰飛星走在前面,也不知道後面究竟發生了何事,此時見妖童壤駟惡和娼婦萬家紅匆匆趕來,心裏也覺得有些詫異,和戰飛星想得差不多。

他這時見自己人有些笑得極為古怪,而拜幽蘭又在後面沖自己嫵媚一笑,他立時便猜到幾分,知道一定是拜幽蘭搞的鬼,捉弄了對方,心裏覺得十分有趣,暗嘆這妮子本事真多,只是不知她究竟是怎麼做的。

妖童壤駟惡見到燕雲的那些手下臉上都帶着極為詭異的笑容,登時知道自己的醜態必然全都落在人家的眼裏,心中自然感到無比沮喪羞恥,真恨不得立即找個地縫鑽進去。

拜幽蘭這時又向妖童壤駟惡眨眨眼睛,微微一笑,眼神中透射出一絲譏誚之意。

妖童壤駟惡對拜幽蘭的笑容已經深具戒心,此時只覺得渾身寒毛直豎,冷汗直冒,哪敢再和她對視,立即垂下頭去,避開拜幽蘭狡黠靈動的目光,氣意沮喪的來到戰飛星身旁,低聲道:「府主!在下身體突然有些不適,想先回去休息一下。」

戰飛星恨不得立即把這個丟人現眼、給自己臉上抹黑的傢伙打發走,所以雖然明知他傷勢不重,只是自知丟人而找借口回去,但還是揮了揮手道:「既然如此,壤駟先生就先回綠閣休息吧!要好好保重身體才是。」接着又對娼婦萬家紅道:「萬姑娘陪壤駟先生一起回去吧!順便照顧他。」

這兩位都夠丟人的,還是一起回去吧!這娼婦也是徒有虛名,根本迷不倒人家,連她最引以為傲的淫葯萬淫合歡散都沒用,那還留在這裏幹嗎?賣弄風騷,丟人現眼嗎?戰飛星在心裏暗忖。

妖童壤駟惡和娼婦萬家紅聞言,緊繃的心弦終於放下了,暗自抹了一把冷汗,向眾人汗顏的點了點頭,之後灰溜溜的匆忙相攜離去。

燕雲故意向戰飛星打趣道:「這位壤駟兄弟不會真的傷得很嚴重吧!我看他的臉色好象不太好看啊!」

戰飛星心裏暗恨,但臉上卻裝出一副輕鬆之色,滿不在意的擺手笑道:「沒事的。他可能是前些日子有些着涼了,身體一直不大好,休息休息就沒事了。呵呵!別管他了。燕兄請。」

眾人轉過一道長廊,只覺得眼前驟然空曠,竟出現了一座清幽苑囿,門口處掛着寫有「梅園」二字的牌子,字體乃是信手寫成,絲毫沒有匠氣,而且形體纖細清秀,應該是出自女子手筆。

梅妻梅吟風這時在一旁淺笑曼聲道:「這裏是梅園。妾身便是住在這園內的望梅閣中。通過此園經過一座溫泉湖上的長橋后,便可直接抵達水榭雅居。那裏很大也很美呢!公子肯定會喜歡的。這幾天燕公子可要和妾身做鄰居哩!」

燕雲微笑着點了點頭,道:「那敢情好。就請梅姑娘多多照顧了。」心裏卻想:跟你做鄰居可不是什麼好事。我可沒有吟風弄月、賞梅飲酒的興趣,景物美不美和我沒關係,我也不在乎。不過戰飛星把自己安排在這裏必有深意,至少想出來時這梅園就是一道關隘,梅妻梅吟風的武功肯定不弱,而且必然守在這裏。看她的手腕手指形狀,似乎她是用劍高手,而且腰間好象就纏着一柄軟劍。假如那『梅園』兩字是出自她的手筆,那此人劍法應是以『輕、巧、快』為主,因為練劍者的劍法在書法上必然會有所體現,正所謂一法通,萬法通。字體厚重者練劍也必重視中鋒,劍意在『重、拙、大』三者,而字體纖細者練劍必然重視偏鋒,劍意在『輕、巧、快』三者。梅妻之劍必然以快取勝,自己可得小心她的快劍。

這些便是觸類旁通、舉一反三的學問,燕雲見微知著,窺斑見豹,已將梅妻梅吟風了解個大概。

戰飛星這時微笑引路讓客,眾人進了梅園,只見梅繞平台,竹藏幽院,柳護朱樓,無盡秀色皆隱藏於冰雪掩映之中,雖然在一片銀白色中只露出星星點點,但足見裝點有道,佈置不俗,若非處於銀裝素裹、百物沉眠的隆冬時節,此處必然花團錦簇,瀲灧多姿,無限妖嬈,使人逸興湍飛,流連忘返,只是此時眾人只能在腦海中想像了。

不過此處已經靠近溫泉湖,雖然仍是冰天雪地,但已經有了一絲絲春意,不會讓人產生絲毫死寂的感覺,反而會覺得淡雅如畫,冷而不冽。處在如此境地,恐怕任何人都會覺得心情舒暢,悠然神往,無限遐思。

但燕雲現在的處境是左伴豺狼,右伴獅虎,可一點輕鬆愉悅的感覺都沒有,儘管臉上仍是一團和氣,但心裏時時刻刻都在加著小心,留意四周動靜。

梅吟風這時指著不遠處的一幢幾乎完全被白雪覆蓋、只露出些許紅瓦欄桿的朱樓道:「那就是妾身的望梅閣,在上面憑欄遠望,倚柱鳥瞰滿園景物是最佳的。其實燕公子來得不巧,此時正值數九隆冬,什麼奇花異草、珍異怪石都被埋藏在這皚皚白雪之下了。假如燕公子夏秋來此,便能見到海棠依閣,木犀匝庭,繡球傍亭,緋桃照池,香草漫園,梧桐覆井的雅麗景緻了。如今卻只剩下雪照朱樓,梅影點綴之景了。」

她好象真把燕雲當作是前來賞景遊玩的人了,言辭間殷殷介紹,絲毫沒有火氣,好象燕雲根本不是她的敵人,而是她多年老友或者情人一樣。如果她再拿出一壺酒,端出幾碟小菜待客,那就更加完美了。

燕雲卻心中暗訝,忖道:真沒想到這六大寇之一的梅妻梅吟風竟是這樣一個識得風情雅趣之人呢!言辭談吐竟如此不俗!怎麼看也不象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若非自己已知她的真實身份,說不定真會當她是一個紅粉狀元、巾幗才女呢!即使是現在,自己也看不出她有什麼惡劣險毒的地方,還是好感多於惡感,幾乎沒有惡感。唉!只可惜她是秀色於外,兇險斂內,殺氣藏心,刀劍為妝,真是可惜了。

他心中如此想,口中卻贊道:「梅姑娘秀外慧中,高情雅趣,當真令人佩服羨慕。可惜在下身有要事,來去匆匆,是沒有這種眼福和心境了。唉!」

燕雲可不會因為梅吟風的外在表現而改變對她的看法,更不會輕忽於她,畢竟她外表再善良純真,她也是六大寇之一,殺人如麻,無惡不作,頂多是有些藝術修養的殺人魔罷了,但這種人更可怕,他們可以把殺人和吟詩賞景當作一件事,絲毫沒有憐憫之心,更不會手軟和不忍。

但自己等人哪一個不是殺人如麻呢?難道自己比她殺的人少嗎?無非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只不過自己不是胡亂殺人,每次殺人都盡量做到問心無愧罷了,而對方卻把殺人不當一回事,肆意濫殺而已。也許這就是唯一的區別吧!

可這種區別又有何意義呢?難道自己殺的那些人就真的該死嗎?他們又何嘗不是被迫在做某些事呢?畢竟這世間有反抗力量的人不多。這麼想下去,自己和對方也沒有太大的區別,在這個強者為尊的世上,為了自己的利益,殺人只是小事——殺一人者賊,殺百人者盜,殺千人者寇,殺萬人者王,殺十萬、百萬乃至千萬者為皇。

什麼鏟惡鋤奸、棄惡揚善者為俠,什麼殘害眾生,姦淫擄掠者為魔,那些在現在這個時代都沒有太大的意義。要想成就功業,達成理想,就必須要有權力;要有權力,就必須先剷除某些絆腳石;要做到這一步,就必須要殺人,殺很多人,否則必被人殺,這才是最現實的,但也是最殘酷的,因為死者大多數是無辜的。

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成大功業者就必須要有犧牲,為了完成理想,哪怕是為廣大人民謀福利的善良理想,也必須要狠下心來,把這一理**堅決貫徹下去,否則就只能成為失敗者,成為被別人千古笑罵的對象。只有在這種殘酷而又現實的鬥爭中活下來的,才是最強者。

現在的中原就是一個大屠宰場,各式各樣的虎豹豺狼在裏面做獸性的撕咬爭鬥,沒有憐憫和悲哀,只有生存和死亡,誰最後能活下來,誰就是最後的王者。為了最後的存活,大家可能會拉幫結派,但最後總免不了要撕咬一場,每個人要的都是「天上地下,惟我獨尊」這八個字。說來好笑,這好象是釋迦牟尼最先提出的口號,沒想到現在被世人貫徹得如此徹底。自己是這些虎豹豺狼中的一員,臧星寒也是,赫連一統也是,而眼前這位戰飛星也一定是。他身邊還有不少豺狼在幫忙,自己也是,現在自己已經身在虎穴,那就好好鬥一場吧!看看誰最後能活下來。

燕雲此時站在這白雪皚皚的天地之間,心思遐想,從理想的雲端又飛回到殘酷的現實中來。在這開闊的視野中,他好象心裏產生不了絲毫的逸興,反而感到無盡的肅殺,彷彿皚皚白血之下有着無盡的鮮血在流淌,又或是埋葬著無數的白骨骷髏。

也許這就是長時間身處險境而產生的緊張情緒和不信任感,覺得到處都是敵人。

梅吟風這時幽幽一笑,把燕雲從突如其來的緊張情緒中緩解出來,但她轉瞬間說的另一句話卻讓燕雲等人全都心中一懍。

「人若是能葬身於此,此生無憾矣!但願我能在此地終老,長眠於斯吧!」梅妻梅吟風語氣極為平淡的喟然嘆道。

燕雲等人聞言,全都不禁在心底泛起一絲寒氣,考量着她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到底是什麼。

燕雲心中暗忖:她這句話倒有些六大寇殺人不眨眼的味道了。雖未明指自己等人,好象說的是她自己,但話中隱含的深意必是要殺自己等人於此。不知她是無心說的,還是有意示威,他們到底有多大的實力和把握呢?此人當真是一位集淑女和屠夫於一體的雙面佳人,真跟雙面王有的一拼了。不過雙面王只是單純形體上的異種,但這位梅妻梅吟風卻是心理上的變態,既有風花雪月的閑情雅緻,又有冰刀霜劍的寂寥肅殺,真不知何時才能見識到她的另外一面。

戰飛星對梅妻梅吟風知之甚詳,知道她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精神分裂者,雖然大多數時間她都處於一種很正常的嫻淑雅靜的狀態,並且喜愛園林雅趣,長得姿容秀麗,談吐文雅不俗,使人真有如沐春風之感,但她殺人之時卻同樣春風不改楊柳面,把殺人當作有趣。在她看來,殺人也是一種藝術,跟修剪園林枝蔓一樣,都是一種很有雅趣的藝術,需要很耐心、很溫柔的去做這件事。想必任何人在初見她那種談笑自若間庖丁解牛般的殺人方式后都會悚然而驚,一輩子忘不了。那種殺人手法當真令人作嘔,真虧她怎麼能談笑自若的做出來,手也不抖一下。

而且她是六大寇中殺人最多的一個,即使是他們自己人也對她深具戒心,覺得她是最不正常的一個人,擔心她有可能隨時向自己拔劍。即使她笑的時候,也會讓人覺得恐怖,因為她殺人的時候也在笑。當然,只有了解她的人才會有這種感覺,外人反而會覺得她是一個很溫柔善良的美人。

戰飛星這時卻想知道眼前這位神秘莫測的「燕兄弟」在見識到梅妻梅吟風的真實面貌後會是怎樣的表情,震驚亦或作嘔?那可十分有趣了。

眾人轉過紅白相映的望梅閣繼續前行,小徑上的積雪已經掃除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小徑旁邊的皚皚雪地里卻積著十數個丈高的大雪人,做得惟妙惟肖,頗為精緻,而且渾身雪白,沒有一絲臟雪,顯得很乾凈。用煤球和紅蘿蔔製成的眼睛和鼻子很是逗人,富有童趣,頭上還戴着黑色斗笠,裝飾得很完美。

燕雲心道:不知這些雪人是不是梅吟風自己堆成的,看來她還真有閑情雅緻呢!生活過得很不錯。不過看這些雪人的大小容積,它們裏面是否能藏人呢?否則何以堆得這麼大,實在有違常理。

這個**頭在燕雲腦際一閃而過。

燕雲一想到這種可能,身體情不自禁的一激靈,知道自己的預感未始沒有道理。這裏真可能步步有陷阱,處處有埋伏。戰飛星能把梅園作為水榭雅居向外的出口,自然會在這裏嚴加部署,一旦自己等人進去,就絕對不會讓自己等人輕易出來。這些雪人裏面若當真藏有暗襲者,使用吹針弩箭之類的暗器,確實會有極大的殺傷性,令人防不勝防,而且還能暗中監視四周動靜,很難被人發現。這真是一處厲害又隱蔽的機關,若不小心陷在裏面,事先沒有準備,必然會吃大虧。

想到這裏,燕雲對一旁的梅吟風微微一笑道:「這些雪人都是梅姑娘自己堆的嗎?好漂亮!只是太大了些,一定很費神吧!」

梅吟風眼中似乎掠過一絲驚異之色,大概沒想到燕雲竟會注意到這些細枝末節,當真法眼如炬,絲毫不漏。聽他語氣,分明已經懷疑這些雪人另有機關,人一旦起了疑心,就很難消除懷疑,所以他向自己試探,又或是警告?千萬別耍這些危險低級的小把戲——這應該就是他的意思吧!看來這些機關真的沒什麼作用呢!

不過梅吟風反應很快,眼中驚異之色一閃而逝,竟嘻嘻一笑,點了點頭道:「閑極無聊,堆著玩唄!呵呵!」

她一句話輕鬆帶過,卻沒做具體解釋,但燕雲卻已經敏捷謹慎的捕捉到她眼神中那瞬間的微乎其微的變化,立時心裏有數,知道這裏肯定有鬼。這些人居然想在自己眼前如此明顯的裝神弄鬼,真是太小瞧自己了。他們還得再練兩年呢!

說笑之間,眾人又經過一座被白雪覆蓋的怪石嶙峋、崢嶸突兀的假山,只見假山上精心設置的飛瀑流泉都早已凍結了,一旁的一池淺水魚塘也已冰封,上面鋪着薄薄的一層積雪。前面則是一座舊漆古樸的避雨小亭。

又向前行進一會兒,前面出現了一條通幽曲徑,兩側皆有茂林修竹,白雪壓青蒼,別有一番韻味。小徑較窄,僅能供三四人並排通行。眾人牽有馬匹,只能順次通過。

燕雲仍和戰飛星走在前面,並且緊緊挨着,看來燕雲仍對戰飛星不放心,生怕他在這裏耍鬼主意,所以緊密監視着他,以防突變。

戰飛星絲毫不以為意,此時一邊引路,一邊對燕雲笑道:「從這條小徑穿過去后,便是溫泉湖了。那裏有長橋可直抵住處。」

燕雲微笑點頭,心裏卻在暗忖:此處地勢狹窄,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兩側竹林茂密,當真是設伏的好地方。不知這裏是不是通往水榭雅居的唯一路徑,可千萬別有去無回才好。

眾人又向前行了一段,忽覺前面隱隱有熱浪拂面而來,知道已快接近溫泉湖了。眾人越往前走,越覺得熱浪潮湧,暖風醉人,但時而又有凜冽寒風撲面刮來,冷暖交融,甚覺刺激。

小徑並不很長,眾人很快穿了過去,果然見到熱浪的源頭。放眼望去,只見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空中熱氣蒸騰,霧靄縱橫,暖流翻滾涌至。

眾人身上都不禁有了一絲暖意,知道這必然就是溫泉湖了,卻沒想到這溫泉竟有這好大的一片。在這一大片溫泉湖的熱浪影響下,此時雖是冬季,但此地依然溫暖如春,偶爾有寒流經過,但只會帶來清爽的感覺,決不會象外面那樣寒冷。可以想像,那水榭雅居之內必是春意盎然,決不會受到外界影響。

湖邊四周積雪已被熱氣熏化,匯成溪流,向四周流淌。

眾人只覺眼前水氣一片茫然,望不清遠處的景色,但隱隱約約的覺得湖心處有一片綠洲,大約有數畝的規模,遠遠望去,彷彿是神話中的蓬萊仙島一樣。想必那裏必是水榭雅居了。

眾人這時都情不自禁的在心中暗自驚嘆這戰氏別館的規模真是浩大,在府里居然會有這麼大的溫泉湖,可見戰府財力之厚、勢力之雄。

眾人雖然看不清楚遠處的景物,但卻注意到眼前便有一道長橋橫過霧靄,直達綠洲對岸。

燕雲心道:看來從這裏到對面的水榭雅居只有這一條路了。戰飛星必是刻意如此構建。自己等人住進去,人家一旦把這座橋拆毀撤除,自己等人豈不是要被這溫泉湖活活困死在水榭雅居里嗎?就算自己和明月等有數的幾個絕頂高手不怕,但眾人不一定全都會水,一旦陷入這等死地,未必真有能力逃出生天。何況這裏水溫甚高,未必就真能游得過去,馬匹更要全都陷在裏面。對方更可能在水裏下毒,那就更慘了。儘管對方這樣做的代價確實巨大,但他們卻未必不會如此做,尤其他們財勢驚人,不會捨不得,而且若能以此成功的對付自己等人,收穫更是不小。不過自己這方有毒神姬毒在,對於解毒確有一定把握,但進去容易出來難,想全身而退還真不太容易呢!

燕雲想到這裏,心中暗自思忖對策,考慮戰飛星究竟想要怎麼對付自己等人。他要的決不是殺死自己這方几個人那麼簡單,他應該是想把自己這些人一網打盡才對。因為他現在應該已經測知自己等人的實力,自然更應知道這座小溫泉湖困不住象自己這樣的高手。他若貿然發動,而一旦自己等人能夠逃出生天,就一定會對他展開激烈報復。他未必能受得起這種打擊,也未必肯做這種犧牲,他要的決非兩敗俱傷的結果,每個人都要保存實力,所以他一定不會讓自己等人生離水榭雅居,也就是說他在水榭雅居之上必然還有更厲害的佈置,足以制自己等人於萬劫不復之地,不單單是用湖水圍困和下毒這樣下九流的伎倆,但他究竟會有怎樣的殺手鐧佈置在對面呢?是人還是什麼……

燕雲雖然聰明絕頂,但一時間也想不明白,但他還是堅信這裏不可能有能夠擊敗燕山殭屍王的特級高手。他手中還是握著一張必勝的牌。

戰飛星此時卻不會再給燕雲仔細思考的時間,當即肅手微笑讓客道:「燕兄請隨我上橋,從這裏過去便是水榭雅居了。」說着,便主動登橋。

事已至此,燕雲推託不得,心道:既來之,則安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自己等人小心謹慎,配合得當,量對方沒有本事把自己等人怎麼樣。對方若沒把握是不會和自己等人正面衝突的。他們最好能知難而退。實在不行,自己等人就拼盡全力殺出去,集自己、明月和燕山殭屍王以及虐狂郁妄川、慕氏姊妹、毒神姬毒這些人的超卓實力,非把他戰氏別館弄個天翻地覆不可,他又能奈我何?畢竟這種事情要用實力說話,不是只用計謀就能贏的。即使計謀好,也要看執行的人的實力,以及要對付的人的實力,差之毫厘,就謬以千里。這可不是紙上談兵就能奏效的。難道把區區一座長橋拆了,憑一個溫泉湖就能困得住我們嗎?真是笑話!」

於是燕雲再不猶豫,當即率領眾人牽馬登橋,緊緊跟在戰飛星身後。

現在燕雲得沙炎的炎陽真氣之助,將火焰刀和毀天勁融合,功力再增,心中自然信心十足,更何況明月得廣乘靈軒無極慧劍劍譜之助,劍術再上層樓,突破瓶頸,又有燕山殭屍王這種超乎其類、拔乎其萃的特級高手在握,實力之強,已非兩三個高手所能應付,即使冰宮雪姥陰緔緔那樣的頂級高手親至,也要碰壁,遑論旁人。戰飛星武功再高,也高不過冰宮雪姥陰緔緔吧!那還怕他做什麼?

燕雲自恃武力,又有七大怪、三十五鐵衛、慕氏姊妹、拜幽蘭、陰司雙煞、鷹首和鷹十三、毒神姬毒和風塵渡等一干高手相助,雖然手裏還有幾個「小累贅」,但實在不算什麼,相信只要不和軍隊碰上,任何人都能死磕一下。現在這些人組合在一起,實力已經不下於任何一個中型幫派,單純從武力上講,已經不怕任何高手。戰飛星又能把自己等人怎麼樣呢?

何況風塵渡等三人還是朝廷的人,分別隸屬於實力最強的朔方軍和河東軍,他們若在這裏出事,只要有一個活口出去傳話,戰飛星能擺脫責任嗎?那就等於得罪朝廷,得罪軍方,一舉開罪郭子儀和李光弼兩大節帥,形同造反。他會這樣冒失嗎?會有這麼大膽子嗎?雖然他可能真要造反,但偷着造反和揭竿而起是兩回事,他還不至於如此明目張膽吧!他實力再強,也對付不了數十萬朝廷軍隊。朝廷軍隊再弱,對付不了史思明叛軍,但對付你戰飛星總足夠了吧!用馬踩也把你這裏踩平了。

燕雲已經決定一旦戰飛星真的翻臉動手,自己應付不了時就打出這張王牌,看看戰飛星如何收場。自己曾經兩次救過風塵渡的命,想必他不會不顧自己等人獨自逃命,何況他根本不是那種人,否則就不會去行刺叛軍首領史思明了。除非戰飛星等人有足夠的把握殺死自己這些人,否則他絕對沒膽子輕舉妄動。他絕對不敢現在和朝廷作對,殺害軍方大將。自己有這張底牌在手,怎麼說都不會輸的。

這些確實是燕雲心裏的想法,也是他信心的源泉,只是別人卻無從知道。

眾人上得橋來,燕雲等人才發現這座長橋的美觀堅固、實用大方。這溫泉湖雖非廣池巨浸,但卻以文石為橋,雕鏤雲物,極其精工,絲毫不見俗氣。這樣一座長橋建築非易,觀賞性和實用性兩全,若是毀於一旦,當真可惜了,不知戰飛星到底會不會下決心這樣做。

眾人沿着長橋向前行進,彷彿走進煙霧繚繞的仙境裏,渾身極是溫暖,低頭向下望去,只見湖光瀲灧,粼波蕩漾,還不住的從湖下汩汩的向上冒着氣泡,顯得溫度甚高。眾人這時已經初步的感受到了這溫泉湖的熱度。

燕雲仍是緊緊的挨着戰飛星,生怕他趁眾人視線模糊之時耍陰謀詭計。

戰飛星突然笑道:「燕兄覺得此地如何?」

燕雲微笑道:「跟洞天福地差不多,倒是挺適合隱居的。」

戰飛星心裏暗笑,忖道:你是在暗諷我靜極思動嗎?卻不知我已經暗中準備好些年了。你本事是挺大,也非池中之物,但現在想跟我玩,本錢似乎還不太足呢!你們這些人只要走過這座長橋,便等於踏進鬼門關。不過我這麼做是否真有把握和好處呢?這可得仔細想想,替別人做嫁衣事小,可別成了替罪羊。這些人可並非好惹之輩。

他心裏在不停的思忖盤算。

燕雲這時卻不知怎的竟突然由眼前仙境聯想到天堂島,並在心中加以對比,覺得都是出世的好地方,但陡然間他腦際靈光一閃,似乎猛然間捕捉到了什麼重要訊息,繼而腦際轟然一響,終於福至心靈,略有所悟——這戰飛星真的好毒!他竟想讓天堂島舊事重演!

燕雲竟想起天堂島大爆炸一事,那種情形和現在簡直相當接近。自己等人若是登上這水榭雅居,便等於踏上不歸路,對方只要把石橋拆毀,便封死了水榭雅居對外的出口,那時在溫泉湖中孤立的水榭雅居豈不正相當於東海中的天堂島嗎?只是小了許多而已。但那更是方便,只需在水榭雅居的下面埋下火藥,一舉而發,轟然一聲之後,水榭雅居還會剩下什麼呢?恐怕什麼都會煙銷雲滅,就象天堂島那樣,全都成為平地,之後再被溫泉湖淹沒,連屍骨都不會剩下,自己等人將無一能夠倖免。

在這麼小的水榭雅居內,一旦發生大規模的爆炸,自己等人怎麼能夠躲開?必然死傷慘重,即使不死,也必有傷殘,那時功力受損,決難逃出去,水榭雅居被炸平,自己等人全要陷入溫泉之中。如果溫泉夠熱的話,自己等人長時間在裏面肯定無法忍受,恐怕煮也煮死了,就算能勉強運功游到對岸,又憑什麼跟戰飛星和六大寇斗呢?他們必然還有眾多的隱藏力量,只要以逸待勞、落井下石即可。自己等人必無倖免。更為堪虞的是:此處有如此大的溫泉湖,地熱資源必然極為豐富,假若這大規模的爆炸引發地熱,將其引上地表,就算自己等人沒被炸死,也要被熔掉,那時真是連骨渣都不剩了。

這真是毒計中的毒計,簡直狠到家了。不過戰飛星若真能做到這一步,還真得下很大的決心呢!因為這雅居、溫泉、長橋可就全都沒了。這些東西建造非易,溫泉更是天然,如此毀掉,真是可惜。但若是為了對付自己等人,當然又另當別論,而且相信這戰飛星志在天下九州,不會把這些身外之物放在心上。如果真能以此對付自己等人,他決不會有絲毫的憐惜和不忍,否則他不會把自己等人請到這裏居住了。不過他能使出這種毒計,看來他對自己等人還是相當忌憚,不願和自己等人正面為敵,這一招也是無奈之舉,否則他決不會如此。

戰飛星啊戰飛星!我燕雲到底和你有何怨何仇?你竟要這樣算計我們?

燕雲想到這裏,不禁覺得背後冷汗直冒,雖然處在溫泉之上,也覺得渾身毛孔中都散發出絲絲寒意。這長橋此時在燕雲眼裏顯得特別長,似乎永遠走不到盡頭,而長橋另一邊好象就是幽幽地獄。

雖說燕雲此時的想法未必真是戰飛星的想法,也未必真能成為現實,但卻極有可能,在邏輯上也說得通。行走江湖,步步鬼蜮,防人之心不可無。若對方沒有此心,那是自己誠心嚇自己,虛驚一場,但也沒有損失,可一旦對方有此心,那自己等人可能就要死無葬身之地。如此險境,豈能不察?一個不小心,自己等人這幾十條性命就全賠進去了。即使是自己嚇自己,也要未雨綢繆,有備無患。

燕雲這時心中又飛快的思忖:戰飛星若真要這麼對付自己等人的話,簡直和當年天堂島大劫驚人的相似。難道這真是一個巧合嗎?如果不是巧合的話,戰飛星必然知道一些當年天堂島覆亡的內幕,也許他的先人也是天堂島覆亡背後操縱的黑手之一,所以他如今故伎重施,才能這樣巧合。若不知道當年的事,一般人決難想出這種毒計。

這戰飛星究竟是何人?他和天堂島覆亡到底有何關聯?姑姑和自己都猜測當年天堂島覆亡是統萬堡在幕後一手策劃,如今看來,這幕後的操縱者不只是統萬堡一個。不過這也合情合理。以天堂聖教當年的威勢,以統萬堡那時的實力,想在幕後顛覆天堂聖教實在沒有可能,即使有東瀛魔刀門相助,實力仍嫌薄弱,必然會有其它神秘勢力加盟,才能把事情做得乾淨利索,挑撥中原武林又不留任何痕迹線索。

這股神秘的勢力會不會就是摩尼教黑暗宗呢?他們那時和光明宗分裂,為了鞏固勢力對抗明尊,為了擴張入主回紇,跟統萬堡結盟大有可能。摩尼教行事一向隱秘,不要說蓋世天魔是誰不清楚,即使是四大黑暗使者,自己也不知道是誰。自己只是機緣巧合,才偶爾得知權赤陽乃是摩尼教黑暗宗首任蓋世天魔,即使光明宗的光明使者,自己也只知一個牧侯,其他人和明尊自己一個也不了解。若有摩尼教黑暗宗相助統萬堡,那這一切事情就都說得通了。

這戰飛星到底和統萬堡或摩尼教有何關係呢?跟回紇、東瀛又有何關係?他們若真有關係,現在的事情就很好解釋了,因為自己前天剛剛得罪統萬堡和東瀛魔刀門、山下組兩大東瀛幫派,還殺了他們不少人。冰宮雪姥陰緔緔為了報復聖教,絕對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她現在沒有來找自己麻煩,是不是因為她已經知道戰飛星定下了陰謀詭計?另外山下獨夫和瘋魔皓二等人也不會放過自己。他們現在究竟在哪裏?難道也在戰氏別館?還是在別的地方?

難道戰飛星真是在幫冰宮雪姥等人的忙嗎?這個結論很難肯定。因為戰飛星顯然不是那種肯為人作嫁的人,也不是能夠輕易被人利用擺佈的傻瓜,必然不甘自我犧牲,但他既然插手此事,他到底有何目的?他又想得到什麼好處呢?此人真是深不可測,自己現在實在估不透他。

現在最後的一個疑點是:那施桂香是何人?她顯然是一個極為重要的人物,但偏偏自己估不透她。如果自己對兩名主要敵人都估不透,事情就相當被動。不過他們掩飾得太好了。自己又不能直問。她剛才借口離開會不會是去通知冰宮雪姥等人自己已經中計了呢?此地局勢如此險惡複雜,如果再加上冰宮雪姥等一干高手趁火打劫,自己等人當真不妙。

燕雲心思機敏,瞬間想到這些關節,心中飛快的思忖對策。即使知道前面情勢險惡,現在想要後悔退回也已經來不及了。眾人已經上橋並走完一半,怎能臨陣退縮?如果因此牽動戰飛星的疑心和殺機就不妙了。自己現在在人家的地盤,只有按人家指出的路走才能暫保安全,否則戰飛星必然認為自己已經看出他的陰謀並提前發動,那實非自己所願,所以自己現在還是以和為貴,不招惹這樣心機深沉的強敵為上。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反正自己現在已經洞悉他們的陰謀手段,只要他們不立即採取行動,自己等人上了水榭雅居之後再隨機應變,相應設計處理就是。反正自己手中還握着數張王牌,足夠用了。

燕雲覺得自己現在唯一可供利用的優勢就是戰飛星心裏頗有顧慮,尤其自己等人剛才展示了實力,對他心理足以造成沉重壓力,迫使他不會輕率下手,冒險和自己等人正面衝突。他不是莽撞之人,決不會立即發動,這樣自己就有足夠的時間準備應變,即使進了水榭雅居也無妨,憑着自己的聰明才智和這些人的雄厚實力,足以和他斗一斗。從哪方面看,這戰飛星都不象是別人的走狗,不會完全按照別人的心意辦事而不顧自身後果。

燕雲賭定戰飛星經過剛才的教訓后不會輕舉妄動。他沒有足夠的把握殺死自己,更不敢拿這種生死攸關的事來賭,想必他也不願結下自己這樣的仇家吧!否則他手上有那麼大的實力,不用如此偷偷摸摸的使陰謀詭計,直接叫陣豈不幹脆。可見他自己心裏沒底,所以不敢太放肆。自己雖在冒險,而他何嘗不是。行走江湖本來就是冒險,大家都在險中求勝。

燕雲這時又想到火藥的問題:姑姑和自己都認為當年直接導致天堂島覆亡的火藥是山西太原火焰宮提供的。戰飛星若想這麼對付自己,必要得到火焰宮的支持。若他真和統萬堡以及冰宮雪姥陰緔緔等人有勾結,他根本沒時間從遠在山西太原那裏的火焰宮取得火藥。這種危險物品的運送和維護耗時耗力,何況火焰宮未必真會支持他。

即使自己前晚打傷的火王真是太原火焰宮之人,他為了報復自己而和冰宮雪姥陰緔緔等人合作,但事情決不可能進行得這樣快。火焰宮那邊不可能知道這些事。他們怎會料到自己肯定會來這裏呢?而且冰宮雪姥一向狂妄自大,目無餘子,認為她出手必會手到擒來。她不會事先做出這種謹慎佈置。

唯一的解釋是:統萬堡和戰飛星這股神秘的勢力以及火焰宮的勢力早已結合,甚至在天堂島覆亡之前他們就已經勾結在一起了,只是外人不知,所以戰飛星才會幫助冰宮雪姥陰緔緔對付自己,而他很可能事先得到火焰宮的火藥支援,預先做出佈置。

而且常山馬幫的人在武陽出事,被沙炎、沙琪爺倆用火焰刀殺死二十多人,常人馬幫的人報仇心切,兼之在本地勢大,嚴二和劉五又恰好奉命出常山偵察廣乘靈軒無極慧劍劍譜,他們正好遇上此事,結果大肆搜捕,能及時的快馬追來倒也正常。但遠在山西太原的火焰宮的火王又怎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還追來得這麼快呢?

現在就很明白了。因為火焰宮的火王向戰飛星提供火藥,他們早就認識,說不定火王那時正好帶着他那個紅袍隨從在戰氏別館做客,所以他們很容易知道本地發生了何事,急急趕去一看才知道常山馬幫的人被火焰刀殺死,所以他們才銜尾追來,及時趕到,和自己等人展開那一場驚險搏殺,本來火王隱身幕後,不想露面,後面見那個紅袍隨從罩不住了才出去解圍,結果自己鬧個灰頭土臉。

他受傷非輕,恐怕不會急着回山西太原火焰宮,說不定就在這戰府內養傷呢!只是這戰氏別館這麼大,對方有意躲避,即使冰宮雪姥等人也在這裏,自己恐怕也發現不了。現在情勢真的越來越危險。這裏不但是虎穴,還是個特大的虎穴呢!

其實有些事情內情極為複雜,遠不象燕雲現在想得這麼簡單,但他現在茫無頭緒,所知有限,只是憑着自己的聰明才智在腦中的沙盤推演事情真相,這已經很難能可貴了。即使有一些錯誤和疏漏也在情理之中。畢竟有些事情他根本不知道,很難憑空猜想。

戰飛星此時若知燕雲心中所想,恐怕真會驚駭莫名。任誰也無法想像燕雲腦子反應這麼快,連炸毀水榭雅居這種幾乎不可能的恐怖陰謀都能猜出來。這真是奇才中的奇才,決非一般人所能做到。

如果燕雲不是反應這麼靈敏的話,行走江湖以來不知要死多少次了。武功雖然是保命的本錢,但單靠武功可保不住性命。江湖上越是高手,死得越快,因為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後算計他。象燕雲的父親燕九霄,武功已達絕頂之境,最後還不是被人算計「死」了。不過他還算幸運,因為算計他的人是他的親妹妹,總是有感情的,所以最後還是留給他一條「活路」走,否則他就更慘了。

由此可見,行走江湖,智慧最重要,一定要料敵先機,處處小心才行,這樣才能保住性命。燕雲武功夠高還在其次,但鬼谷天尊當年敢讓他十三歲行道江湖,關鍵還是看重他的智慧,認為他能夠自保。

燕雲後來屢遇險情,但每次都能脫困而出,雖然受傷不斷,但卻性命無礙,雖然有一定的幸運成分,但他自身智慧不容低估,否則那些幸運之事決不會發生在他的身上,他早就沒命了。人貴自助,而後天助,即是此理。

不過燕雲當初遭遇到蒼龍怒虎、魔鬼天師,雙方實力相差過於懸殊,那是什麼智慧都沒用了,不過那次際遇也是他蛻變的開始,成功的開始。從那時起,他的生命已經發生了徹底的改變,他有了遠大的奮鬥目標和明確的人生理想。直到天堂島奇遇,他有了嶄新的世界觀、人生觀,對生命的意義、人生的理想和今後的奮鬥目標都有了新的領悟和體會,那時他真正成熟了。雖然他那時只有十六歲,但他的心理年齡已經不是十六歲了。

他將不再為自己而活着,而是為信**、理想和生命的最終意義而活着,不但肩負着逝者的理想,也承擔起自身的命運。那時他已經完全蛻變,從外到里,從**到氣質精神,完全蛻變。從一個江湖上籍籍無名的孤獨俠者和復仇者蛻變為為了理想和信**可以掃除一切障礙、不計較一切私人恩怨的一代霸主。一條飛龍終於破繭而出。

如果燕雲一輩子只津津計較眼前的恩恩怨怨,他將一事無成。他先前已經有所領悟,但遇見魔鬼天師之後,這種想法更堅定了。這是他的幸運,但又何嘗不是魔鬼天師他們的幸運,因為他們的理想和抱負終於有人來為他們實現。世間的事,得得失失,總是難說。放下了必然有所得,得到了卻未必放得下。

而今,在此險境之中,燕雲又將如何?

《燕皇傳》卷十五《蟠龍踞虎》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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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勾心鬥角人心險 爾虞我詐風波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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