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大忽悠

三個演藝圈大咖，加上一個八極拳變態，四個走到哪裡都不免要惹人注目的存在，居然以一種類似蜷縮的方式，待在酒店的房間里，盯著一個大小不足20的屏幕，看了整整2個小時。

影片播放完畢，王可凡和魏雲虎都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不得不說，是個好片子，幾乎挑不出毛病來。

陳凱哥觀察著王可凡的反應，一面將電腦關掉。他的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但卻非常克制地沒有出聲。自從拍出《無極》那種片子以來，陳大導演已經好久沒有過這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王可凡是美學博士，是斯坦福大學的哲學系教授，只要他點頭，毋庸置疑，這部片子就覺得不至於遭到太多人的吐槽。要知道，在這個網路年代，吐槽率不超過50%的，那可是超級好片才有的待遇啊！

陳凱哥看出了王可凡眼中的滿意，他在等待，等王可凡開口誇他。

可結果卻讓陳凱哥失望了。

王可凡一張口，就說出了叫他無比意外的話。

「陳導，這部電影好是好，但絕對不夠完美。」

陳凱哥一愣，他愕然地看著王可凡，實在想不出這部片子到底還有什麼地方可以挑刺的。

說劇情，他花了足足兩年寫劇本，又修改了大半年，保證不狗血，不腦殘，邏輯絕對沒有問題，故事本身也達到了足夠的深度。說畫面，他找了好萊塢最一流的攝影團隊來拍攝，找了亞洲最頂尖的美術團隊來確保清末民初的時代風格，其中一個甚至是他不怎麼喜歡的曰本人；說導演風格，不虛偽，不矯情，沒有過多的個人情懷，絕對是為故事本身服務。

都已經做到這樣的，王可凡還有什麼好說的？

陳凱哥感到有點憤怒，他明明能感覺出王可凡對這部片子是滿意的，可卻偏偏聽到了這樣的點評。

確如陳凱哥所想，王可凡其實就是在挑刺。

不過陳凱哥顯然也忽略了一點，那就是這世上絕對不存在完美的藝術作品。尤其是電影這種由多種藝術表現形式雜糅而成的產物，更是容易被挑出毛病來。王可凡這種搞理論的傢伙，恰恰就是挑刺的大師。

王可凡打定主意要搭上陳凱哥這班前往威尼斯的快車，自然不會嘴下留情。

王可凡目光堅定地看著陳凱哥，全然無視對方眼中的不爽，說道：「陳導，你有沒有讀過我在《人文》雜誌上發表的那篇關於悲劇和喜劇互為根源的論文？」

這個問題，讓陳凱哥迅速地冷靜下來。王可凡的論文他是沒有讀過，但畢竟斯坦福大學教授的這個頭銜會發光，尤其在老陳這種純粹的文人面前，更是有功能上的加成。

陳凱哥被忽悠了，他單純地認為，王可凡此時是在跟他做學術上的探討。

他的心裡不由得多了一絲羞愧之情，暗自批評了自己兩句小肚雞腸后，陳凱哥回答王可凡道：「沒讀過，你的這個理論，和我的作品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王可凡開始正式忽悠道，「陳導，你覺得你的這部影片，屬於悲劇還是喜劇？」

陳凱哥想了想，說道：「故事片不一定非要有悲喜的劃分吧？」

「當然不是非要劃分。」王可凡順著陳凱哥的意思說著，可轉眼又把主動權拿回到自己手裡，「不過陳導，一部片子，總會是有一個基調的吧？換句話說，就算片子不能被單純地歸結為喜劇或者悲劇，它也總有自己的基本情緒，您的這部片子，應該是悲的情緒佔大多數吧？」

陳凱哥忍不住點了點頭，「對，如果硬要說感情基調的話，確實是偏向悲傷的。尤其是越到結尾，這種情緒就越濃烈。」

「這就對了。」王可凡微微一笑，接過陳虹遞過來的礦泉水，喝一口潤潤喉，擺出一副宇宙級專家的架勢，娓娓道來，「陳導，歐洲人對於藝術的品鑒能力，要高於中國的觀眾，這一點就算我再愛國，也無法睜眼說瞎話。所以你這部片子，再國外受到的好評，肯定要比在國內受到的好評多。」

陳凱哥點頭表示相信，王可凡問道：「不過您知不知道，明明現在大部分去看電影的中國人水平不低，卻無法像歐洲的觀眾那樣，看出一部電影要表達的東西呢？」

陳凱哥不假思索道：「是文化積澱的原因，不過這是上百年積累出來的人文成果……」

「不對。」王可凡半點不給陳凱哥發揮的機會，很是乾脆地打斷了他的話，然後不等陳凱哥反駁，就馬上接著道，「陳導，內因是決定事物發展的根本，所謂的文化積澱這個客觀原因，再意義重大，也不過就是個外部因素，起不了根本姓的作用。我舉個例子，為什麼《泰坦尼克號》在全世界範圍都能獲得讚譽，直到今天也沒有多少人罵這部電影不行？」

陳凱哥一時語塞，卻聽魏雲虎道：「因為中國有太過人崇洋媚外。」

陳虹忍不住笑了笑，王可凡根本不理會魏雲虎，自顧自向陳凱哥解釋道：「因為《泰坦尼克號》的電影表現手法，達到了可以讓全世界所有文化水平層次的人理解的程度。說白了，就是用最簡單的方法，把一個故事講透徹，不但講透徹了，還講出了道理。」

陳凱哥若有所思。

王可凡語速飛快地接著說道：「《望月》這部影片很好，故事完整流暢，寓意深刻，以歐洲人在電影方面的人文積累程度，絕大多數人都能看懂它，但是在中國不行，這部片子太文，文到不是文藝青年，就很難與其發生共鳴，所以在中國，這部片子的口碑一定是兩極分化的。」

對於這個假設，陳凱哥簡直贊同到不行了，他連忙道：「可凡，你說得沒錯，我的片子在中國內地，基本上都是口碑兩極分化的。」

王可凡嘴角一彎，微笑著問道：「陳導，你知道造成這個現象的最重要原因是什麼嗎？」

「是什麼？」

「就是你無法把一個故事講透徹，講深刻。」

陳凱哥眉頭深鎖起來，他靜靜地思考了片刻后，沉聲問道：「那麼你覺得這個故事要怎麼講，才能講得深刻呢？」

王可凡知道陳凱哥又不爽了，不過現在管不了這麼多，他直言道：「陳導，我提出的那個理論，剛好可以為你解決這個問題。想要讓中國觀眾也體會出其中的大悲，我們只需要在影片中適當地加入喜劇的成分就可以。」

陳凱哥的眉頭越發地皺得緊了，他有些沉不住氣道：「可凡，就算你說得對，現在補拍也來不及了。再說了，我已經把影片的故事做得針插不進，現在要是再加點料，怕是好好的片子，就真得變成爛片了。到時候別說國內，就是國外也不會再買我的帳。」

陳凱哥氣呼呼地說著，王可凡卻依然保持著笑容，這一刻，他必須讓陳凱哥對自己的想法感到信服。

房間里靜悄悄的，王可凡淡淡然地說道：「陳導，電影是綜合的藝術，除了視覺上的內容，我們還有其他方法更改變它所表達的意境。」

「除了視覺上的……」陳凱哥稍稍回過神來，「你是說電影音樂？」

「對！」王可凡點頭道，「只要能適當地改動一點影片的配樂，這部片子的意境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次的音樂，可是高橋正則監製的！」

聽到這個名字，王可凡不由一愣。高橋正則，外號喜多郎，人稱電影音樂的天才。

王可凡實在沒想到，中影公司這次居然下了這麼大的本錢，找喜多郎配樂，價錢估計絕對不比找他演唱主題曲要低。

可話已經說出口，王可凡也就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原來如此……」王可凡快速地轉動著腦筋，稍微放慢了語速，緩緩說道，「就影片的大基調來說，這個配音可以稱得上完美，不過就像我所說的，它缺少了讓人發笑的成分，但這不怪音樂的製作者，畢竟製作者的創作，也是為了執行您的想法。」

陳凱哥一而再再而三被王可凡說道，終於忍不住了，問道：「可凡，那你倒是說說，這部片子的音樂，該有怎麼樣一個改法？」

王可凡聽到陳凱哥問這個問題，心底里暗暗喊了聲搞定。

在腦海中極其快速地過了一遍剛才的影片，王可凡張口就來：「影片第5分鐘主角虐殺幾個山賊的音樂，節奏可以加快一倍，肅殺中可以帶上一點寫意……第12分鐘男女主角短暫的親熱戲，應該去掉配樂，最原始的喘息聲最能讓觀眾集中注意力……第16分鐘主角師父殺死女主角，這一段的低音提琴過於低沉，觀眾這個時候其實最大的感受是震驚而不是哀傷，所以用大提琴演奏就足夠了……第87分鐘主角殺革命黨領袖，這一段完全可以重寫，用一種歡快的音樂來，這個時候主角的內心應該是快樂的，我們應該讓觀眾同樣感受到這種快樂，有這樣一種情緒上的伏筆，最後一刻到來時，觀眾才會跟著一起感嘆……」

王可凡一口氣不停地說，陳凱哥連忙又重新打開電腦，但聽的速度根本趕不上王可凡說的速度，索姓放棄。

不間斷地說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后，王可凡拿起礦泉水，喝了一大口水。

陳凱哥和陳虹夫婦沒有說什麼，魏雲虎忍不住誇王可凡道：「厲害！」

王可凡笑了笑，並不接應。

陳凱哥慢慢地重新看王可凡說的那二十幾處地方的回放，時而點頭，時而沉思，等全部看完后，心裡雖然還是有一絲懷疑，可終歸卻是動搖了。

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不禁問出：「可凡，你能不能先做個完整的改編樣片給我？」

王可凡本就等著這一句話呢，馬上就答應道：「當然可以。」

陳凱哥像是鬆了口氣，說道：「這樣吧，你先做一個出來，讓我和偉傑還有老韓他們看看，如果大家都覺得比之前的那個版本好，我們就換一個。反正現在影片還沒發行，我們還有兩個星期的時間可以做調整。不過你最好能快一點，要不然我怕再出什麼意外，那就真趕不及了。」

「我知道，我的時間也寶貴啊！」王可凡笑著說道。

陳虹一聽這句玩笑話，忙道：「王可凡，你這次應該是義務勞動，不收我家凱哥的錢吧？」

「陳老師說哪裡話，能參加這部電影的製作，就是我的榮幸了，當然是義務勞動啊！」

陳凱哥聞言，終於露出了笑容。他拍了拍王可凡的肩膀，說道：「好好乾，沖著你的面子，我讓老韓他們把今後幾天的曰程表改一改，我這裡就等你的消息了。」

……走出酒店的時候，已經是下午4點多。

王可凡拿出手機看了看，沒有未接來電和簡訊，說明郭老爺子還沒到，不過還是吩咐魏雲虎道：「虎子，咱們可得抓緊了。」

打了輛車，開回到停飛機的學校又花了半個多小時。

停著飛機的艹場上，居然站了不少人。

幾個小孩子在飛機上爬上爬下，幾個家長樂呵呵地在一旁看著，王可凡和魏雲虎徑自走過去，做出開門的動作后，那些小孩子立馬一鬨而散，跑回到各自父母的身邊，但還是近距離地看著不走。

王可凡不以為意，換做以前的自己，也不見得能比他們好到哪裡去。

飛機的引擎一起動，帶起的狂風，將圍觀的人群吹得往後退出好遠，幾個迎風裝超人的熊孩子因為靠得太近，被風吹得打了幾個跟頭，站起來后朝著夥伴哈哈直笑。

在巨大的轟鳴聲中，魏雲虎看了眼下方，對王可凡道：「我怎麼覺得自己好像成了資本家的走狗呢？」

王可凡搖了搖頭，說道：「以前我也這麼覺得，可後來就想明白了，這世上只要有人不偷懶的人，就一定會有貧富差距。虎子，你看我每天工作12個小時還嫌時間不夠，他們每天干8小時至少有6小時在開小差。我花了1000塊，就只是讓人幫我看著飛機，結果那個老伯人卻不見了，所以理所應當我有直升飛機，而他們只能看著，你不能指望一些連幫人家看東西這種小事都做不好的人發大財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