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頒獎禮（下）

王可凡太壞了，伊萬剛剛跟他說完拿小獎項的影片就拿不到大獎，結果王可凡馬上拿這個論調來調戲伊萬。

由於伊萬的表情過於精彩，就連站在遠處的王佳偉都不由得察覺到，大導演笑了笑，說了句非常基情四溢的話：「看來伊萬導演和NK之間應該是存在某些不能說的秘密，郭小姐你不介意嗎？」

這下子電腦前的腐女們炸了窩了。

可憐伊萬一把年紀還被拿來調侃，一時間居然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好在王佳偉很有分寸，開過玩笑后，又回到了嚴肅的態度。

在眾人的矚目下，王佳偉打開信封，拿出了裡面的授獎函。

他看了一眼，然後嘴角一彎，道：「我先來讀一讀評委會的頒獎詞。」

「這部影片的剪輯師，使得該部由一部不錯的紀錄片，變成了偉大的故事片。剪輯師用自己的雙手，使影片煥發出了新的生命力，完美的鏡頭轉換讓故事進行得十分流暢，記憶式的敘事方式讓故事的脈絡更加清晰，乾淨直接的剪輯風格，使影片中的大場面顯出了應有的氣勢，最終喚起了觀眾對影片內涵的思考。

這位年輕的剪輯師才華橫溢，在幾天前發表的論文中，站在哲學的角度上闡釋了一個經濟學現象，今年的諾貝爾獎評委會誇獎他用藝術的方法解決了社會科學的問題。歐洲的音樂家更愛他，他不但懂得如何處理影片，還讓戛納變成了流行音樂的天堂。

我們有理由相信，戛納電影節最佳剪輯師這個獎項，對於這位才華卓絕的年輕人來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紀念。他不需要得到本屆評委會的肯定，就能在不久之後獲得藝術大師的稱號，但我們依然決定將這個獎項授予他，我們希望這位有著許多名字的中國教授，能像他在學術上取得的成就那樣，在某一曰同樣為全人類的電影事業做出偉大貢獻。

評委會對能給此人頒獎，感到光榮。有請，NK王可凡。」

王佳偉讀到一半的時候，現場已經響起了無盡的掌聲。

能獲得諾獎委員會肯定的娛樂圈人士，王可凡是第一個，而且很有可能還會是最後一個。

在鏡頭的追逐下，王可凡整了整西服，擁吻了郭玉菁，和伊萬輕輕擁抱，最後和米歇爾握手后，才不急不慢地朝舞台走去。

上到舞台，白髮蒼蒼的組委會名譽主席阿瑟.科恩親自將獎盃交到王可凡手上，用滿嘴漏風的口音，含糊不清地勉勵了他幾句后，在眾人的掌聲下歡送下台。

王可凡站在台前，腦海中跳過各路TV后，硬生生將歌手們在領獎時的台詞強壓下來。這裡可是戛納電影節的頒獎禮現場，是高級的藝術場合，怎麼著也得說點比較符合這個檔次的獲獎感言才行。

醞釀了幾秒后，王可凡開聲道：「這是一個意外驚喜。那一天我來到歐洲，既不是為了獲獎，也不是為了追求新的藝術目標，而只是為了尋找一份可以讓自己獲得翻身機會的工作。感謝馬克馮伊萬帶給我這次機會。讓我能以一個歌手和廣告人的身份參與一部電影的製作。

當然，我還要感謝評委會毫不吝惜的溢美之詞，剛剛王佳偉導演讀的內容，不但讓我感覺毛孔收縮，還徹底滿足了我站在這個舞台上的虛榮心。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明年換評委之後，還能再聽一遍類似的頒獎詞。」

台底下發出一陣笑。

王可凡接著說：「不過評審團的頒獎詞有點過於誇張，我還沒有達到他們所說的那個程度，至少在這個藝術殿堂之上，我還是菜鳥，不過如果幾年後我能攬下戛納電影節所有的獎項，你們可以把今天後面幾段的頒獎詞再重複一次，我一定不會介意。

最後我還要感謝我的未婚妻，是她給了我上進的動力，有那麼多人對她虎視眈眈，她明明只在紅毯上走了幾分鐘，卻被評為今年電影節的最美女星，這讓我壓力巨大，時刻都不敢有絲毫懈怠。」

在笑聲和掌聲中，王可凡拿著獎盃走下舞台。

鏡頭記錄下了郭玉菁在王可凡面頰上輕輕一吻的畫面，叫各種屏幕前的少男少女們發出一陣陣尖叫。不得不說，從電視上看王可凡和郭玉菁，實在是太般配了。

最佳剪輯師畢竟只是一個小獎項，而王可凡得獎，似乎也早在眾人的意料之中，國內電視機前和現場的激情很快就消退下來，一個小高潮隨之而去。

王可凡之後，又陸續頒發了幾個組委會特別獎項。

頒獎禮告一個段落後，終於迎來了整晚最激動人心的時刻。

接下來，便是最佳演員、導演和影片的角逐。

伊萬好不容易淡定下來，這時候又開始發抖出冷汗，襯衣最上面的兩個扣子，已經被解開，全然沒了之前上紅毯時那從容的樣子。

而表演獎也實在是折磨人，先發一個最佳新人女演員獎，再來一個最佳新人男演員獎，再來一個最佳配音演員獎，讓伊萬恨不能撕了今年設置獎項的那群人。

王可凡也等得有點不耐煩，在外面的時間太久，他實在有點歸家心切。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名字，讓王可凡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舞台上。

「最佳女配角，《見了就散》，楊密。」

「啊——！」

一聲尖叫，楊密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馮曉剛笑著和楊密擁抱了一下，在她背後拍了拍，等楊密離開，臉上才露出了些許失望的表情。按照慣例，今年的最佳外語片獎，他是拿不到了。自然，最佳外語片導演也就跟著泡了湯。

馮曉剛搖了搖頭，許帆小聲安慰了他幾句，說結果還沒出來前用不著失望，馮曉剛呲牙一笑，比哭還難看，沉聲說老子知道這群老毛子的德行，他們就是見不得我這種拍商業片的。搞得好像他們有藝術一樣。

抱怨歸抱怨，等台上的楊密一路從爸媽感謝到劇組，提到馮曉剛的名字時，馮曉剛還是露出了一抹真誠的笑。能將演技稚嫩的楊密調教成戛納電影節的最佳女配角，全中國的導演都不敢打包票說自己能做到，而他卻做到了，這難道還不值得自己牛.逼嗎？

楊密淚流滿臉地走回來，讓國內一大群她的粉絲們跟著在電腦前哭得稀里嘩啦的，戛納電影節的最佳女配角啊，這種大獎拿回來，恐怕以後就得改走精品路線了，粉絲們再想看100集苦情連續劇，就只能指望柳詩詩了……插曲一個接一個地過去，隨著本屆影帝影后的誕生，頒獎禮終於到了尾端。

全場的氣氛，明顯嚴肅起來。

一個最佳短片大獎和評委會最佳影片獎，先給最後的最佳影片預了個熱。

帥氣的萊昂納多站在台前，目光炯炯地掃了一干坐在前排的導演們之後，宣布了本屆的最佳外語片獎。

「《羅生門》。」

島川建興奮地大吼一聲，從位置上站起來，和周圍的人互相擊掌后，大步流行邁向舞台，路過馮曉剛身邊的時候，馮曉剛禮節姓地向這個年輕的曰本人伸手示意，但島川建卻彷彿沒看到一樣，半秒鐘都沒停留，就從馮曉剛走了過去。馮曉剛舉著手，表情頗為尷尬，旋即就忍不住用中文罵出聲來：「這狗曰的小鬼子，真他.媽給臉不要臉！」

許帆和楊密連忙給馮曉剛順氣，但望向島川建的眼神中，不免也帶上了一點不快。

最佳外語片獎過後，便是本屆電影節倒數第二個獎項，最佳影片獎。

伊萬這會兒出汗出得已經跟水壺似的，王可凡很擔心不等頒獎人宣布獎項歸屬，他就得脫水暈過去，連忙安慰道：「伊萬導演，《馴獸師》獲獎的機會很大，你一個人瞎緊張也改變不了評委會的評審結果，放輕鬆一點吧，就算這次不行，明年後年都還有機會。」

「不……很難有機會了，我覺得我的精力已經差不多了，我再也不可能拍出這種水平的電影了，這次也許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拿大獎的機會，你知道嗎，我家的陳列櫃里，分量最重的一個獎盃不過是德國電影貢獻獎，該死，那只是一個政斧獎項，是看在我年紀大的份上才頒發給我的，一點藝術意義都沒有……」

伊萬這邊喋喋不休著，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屏幕。

5部入圍電影的片段逐一播放，每放完一部電影的片段，伊萬的呼吸頻次就加快了不少。

現在王可凡不擔心他會脫水昏厥了，看樣子，伊萬完全有可能在昏厥前死於心臟病。

而更該死的，電影片段播放結束后，那個該死的頒獎嘉賓居然還在賣關子，手裡拿著授獎函，說自己能站在這裡是多麼多麼榮幸，自己以往的成就是多麼多麼輝煌，只可惜從來沒拿過金棕櫚這麼藝術的獎。

伊萬盯著斯皮爾伯格咬牙切齒之際，台上那貨突然撕開信封。

伊萬握緊了雙拳，恍惚間，似乎連心跳都停住了。

斯皮爾伯格淡淡一笑，說出了一個讓伊萬欣喜若狂的名字。

「本屆戛納電影節最佳影片，《馴獸師》。」

伊萬哭得跟小孩似的，抱著王可凡不住地說謝謝，完全不管評委會的頒獎詞在說些什麼。

走上舞台，伊萬依然有點發抖。從事電影工作這麼多年，他雖然在德國國內有很高的知名度，但站到這種國際大舞台上的機會，卻從來都沒有過。

伊萬深吸了一口氣，擤鼻涕的聲音，讓眾人不禁一陣大笑。

伊萬也有點尷尬地跟著笑了笑，一張嘴，又是剛剛哭泣后略微嘶啞的聲音。

這一次，台底下的同行們，給出了掌聲。

伊萬點點頭，滿含感激地說道：「我到今天，還能很清楚地記得50年前我在德國電影學院上第一節課時的情景，與我同班的同學，他們中有的人在20年前就退休了，有的成為了支撐德國電影產業的商人，有的已經死去，但最多的，還是像我這樣，一直默默地拍攝電影。雖然沒有獲獎，但是因為熱愛，我們一直在工作。

今年我70歲，已經到了應該退休的年紀。在拍攝《馴獸師》之前，我已經想過這應該是我最後一部電影。原本我打算繼續用一種默默無聞的方式完成這部作品，但是我不甘心，我希望能在電影歷史上留下名字，所以我賣掉了房子，賣掉了車子，從好心的米歇爾先生那裡拿到了我人生中最大的一筆投資。

我花費了5年時間拍攝這部影片，這是一段很長的時間，長到足以代表我的職業生涯。但是，就在影片完成後，我卻陷入了極度的痛苦。這部影片的時長，一開始是300分鐘，雖然很精良，卻也非常枯燥。枯燥的藝術品，是無法獲得大眾的青睞的，我一度以為自己的人生將以失敗收場，但是好在上帝為我送來了天使。

評委會說得沒錯，是諾莫歐天才的剪輯，讓這部影片擁有了新的生命力，雖然最佳導演還沒有揭曉，但我覺得這個獎應該頒發給諾莫歐，即便他根本就沒有被提名。我要感謝諾莫歐，《馴獸師》這部影片要感謝諾莫歐，還有我們整個劇組，柏林電影公司，今年都應該感謝諾莫歐。感謝評委會的客觀和公正，你們讓我的人生，有了完美的結局。」

王可凡走到舞台邊，將拿著金棕櫚大獎獎盃，整個人已經開始顫顫悠悠的老伊萬攙扶著，一小步一小步走回到位置上，全場的掌聲經久不息。

最佳影片有了歸屬，剩下的唯一一個獎項，就是最佳導演。

就像老伊萬自己所預料的，獲得最佳影片的他，並沒有再拿到最佳導演的頭銜。

法國導演阿蘭科諾，再一次拿到了這個榮譽。

老伊萬的眼中沒有羨慕，他抱著自己的獎盃，不住地同王可凡嘀咕：「諾莫歐，你是個天才，我相信你以後一定能拿到許多個最佳導演，一定能，一定能……」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呼吸越來越慢，最後歪著頭靠在王可凡的肩上，微笑著，閉上了眼睛。

狂歡的會場，悄然間安靜了下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