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章 忠僕
挺拔如山的身影，屹立在天地之間。
稜角分明的臉上有著無盡的眷戀，倒轉矛柄狠狠地刺入自己的胸膛。
鮮血飈飛，灑落在白雪之上。
「葉紫……」
發出最後一聲不舍的嘆息，林楓山嶽般的身體重重倒下，發出驚雷般的聲響，整個山峰為之一震。
目光清澈乾淨的少女快意一笑，臉龐上有著淚水滑落。
匕首揮灑出萬千銀芒，籠罩了林楓的屍體，銀芒斂去，那巍峨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畫面無聲潰散，葉紫跪坐在地上，小臉上滿是悲哀之色。
長腿少女用力咬緊紅唇，唇上早已是鮮血淋漓，嬌軀不可抑制的劇烈顫抖著，眼眸中滿是絕望。
「不。」雪奴猛然悲呼一聲，聲音無比凄慘。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葉紫姐姐，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說話啊，葉紫姐姐。」
長腿少女搖動著葉紫的手臂，聲嘶力竭的叫著，淚水如雨滾滾而下，灑落在雪地之上，雪地上瞬間殷紅點點，宛若是開滿了一地紅梅。
這流出來的，已經不是淚，而是血。
葉紫沒有說話，淚水亦是紛飛如雨。
那個黑石鎮外偶遇的小小少年，早已成為她生命中最為重要的存在，沒有了他的世界，是這樣的空洞寒冷，她怎麼能活得下去。
跟著他離去，是她唯一的選擇。
「我為你，相信有來生……」一句話忽然浮現在葉紫的心中。
這似乎是《庄大家全集》里的一句話吧。
「真的希望還有來生，能夠再次與你攜手……」
輕輕抬起臻首，看著被風雪重重阻隔的山峰，葉紫小臉上現出一絲決絕之色，一柄短劍已然出現在手裡。
長腿少女看了一眼葉紫，默默點了點頭，小手一翻，便多了一柄鋒利的匕首。
「雪奴，你不用如此的。」葉紫微微皺眉，輕聲道，「林楓走了，我一定會跟著他去，我這次忍著未死回來見你，就是想讓你知道發生了什麼，想讓你把這些事情告訴宗門內別的人，若是我們都死了，這些事情就沒有人知道了。」
雪奴倔強的搖了搖頭：「葉紫姐姐，他已經走了，別的事情和我又有什麼關係，你離開了他無法活下去，我也是一樣啊。」
「可是……」
「你不用多說了，葉紫姐姐。」長腿少女聲音中，有著無盡的悲哀，「我已經為這個壞蛋死過一次了，我對他的心思，你還不明白么，他現在一定很寂寞很孤獨，我們一起去陪他，好么。」
葉紫默然片刻，輕輕地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五原荒漠綠洲之上，雪奴便曾經為林楓殉情，現在林楓真的死了，她的確也是無法再繼續活著。
「小米，這件事情的真相，就只有拜託你告訴大家了。」葉紫看著站在身邊黑髮如瀑的少女，輕聲道。
小米沉默不語，輕輕伸出手來，接住了一片飄落的雪花。
二女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
風雪之中，兩道寒芒同時亮起，宛若驚虹。
兩位少女的臉上滿是決絕之色，手中兵刃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胸膛。
「啪。」「啪。」
兩聲脆響。
寒芒消失，葉紫手上的短劍只剩下一個無比華美的劍柄，而雪奴手上的匕首，則是完全消失不見。
二人看向雪奴，俏臉上皆是現出驚異之色。
二人皆是高等武者，力量堪與八級武者一戰，剛才決意尋死，力量更是沒有絲毫的保留，哪裡想到小米只是手指輕輕一彈，便彈斷了兩人的武器。
顯然這個神秘少女的實力，遠遠超過了她們的預料，她的實力隱藏極深，卻又是強得可怕。
葉紫看著依然沉默的黑髮少女，苦笑一聲道：「小米，你這又是何必，你知道的，沒有了林楓，我們根本無法……」
「主人還沒死。」黑髮少女仰望著頭頂緩緩旋轉的鉛雲，漠然道。
「你說什麼。」葉紫嬌軀猛然一震。
黑髮少女仰首望天，不再說話。
「你說林楓還沒有死，這怎麼可能。」葉紫急促道，「我明明看著他被柳輕舞……」
小米沒有說話，彷彿剛才那一句話根本不是她說的一般。
雪奴也是回過神來，和葉紫對視一眼，俏臉上都是現出複雜之色。
林楓明明已經死了。
可是這個神秘的丫頭卻說他還沒死。
這個丫頭自跟著林楓回到落雲宗以來，向來便是惜口如金，幾乎從來不跟林楓之外的人說一句話。
縱然葉紫是林楓的摯愛，雪奴名義上也是她的主人，卻也無法例外。
今曰看這丫頭的神情，顯然不願再說一句話了。
然而剛才的一句話，對於她們而言實在是太重要了。
林楓連身體都已經被毀了，他怎麼可能不死。
然而這句話，卻是從小米嘴裡說出來的。
她剛才展現的實力，也為這句話的真實姓增加了許多籌碼。
雖然是匪夷所思，可是卻讓二女無法不將信將疑。
……
黑髮如瀑的少女依舊在抬頭望天，葉紫也把目光看向天穹，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
她忽然想起，林楓挾著漫天風雪，如雷神一般落在山峰上的情景。
這漫天的風雪，都是他盛怒之下帶來的啊。
一怒之下，天地失色，這便是她的男人。
而如今，風雪依然未曾散去，鉛雲依舊濃稠如墨。
他的怒氣依然充盈在這天地之間，誰敢說他真的已經死了。
葉紫想著，嘴角不由自主的綻放出一絲笑意。
他還活著。
他活著，那麼她就必須活著。
活下去，等著他的歸來。
風雪阻隔了山峰和外界，這是他對於她的保護。
她的男人的力量，已經強大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再次歸來的林楓，必然更加的強大。
……
無邊無際的虛空之中，萬千光華閃動，光華之外，是無盡的黑暗，深邃而又寒冷，令人心悸。
光華之中，林楓虛空而立。
此時他身無寸縷，更沒有一絲重量，看著自己的身體，宛若是虛幻一般。
這樣的狀態，並不是第一次，這個地方，也不是第一次來。
他的臉上現出一絲明悟，看著無盡的黑暗，安靜的等待著。
黑暗之中，泛起一陣漣漪，一個無比巨大的人臉，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個村夫模樣的漢子，頭頂上扎著的頭巾卻表明他是一位文士，漢子的臉上滿是笑意，溫和無比，更多的卻是謙卑。
「山長。」林楓道。
「是我。」漢子溫和笑道，「林大家，我們又見面了。」
「上一次，你囚禁了我靈魂百年，這一次，不知又會是多久。」林楓道。
「彈指百年么，百年不過是一瞬而已。」漢子笑得更加謙卑，「不過這一次，需要的時間恐怕會更長，畢竟這一次，你的身體是確確實實的消失了。」
「你為什麼要幫我。」林楓問道。
「我說過，你我之間有過一些因果糾纏。」漢子溫和笑道，「至於其中的原委，呵呵，終有一曰你會明白的。」
「是么。」林楓淡然一笑。
「當然。」漢子謙卑笑道，「林大家，如果你沒有什麼疑問的話，就開始吧，這一次，你需要靜心修鍊的時間，恐怕要超過千年，當然了，所謂的千年，只不過是你的感覺，等你醒來后，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幾天而已，這其中有著一些兇險，能不能撐過去，就要看大家自己的了，若是無法撐過去，那麼大家可就要真的隕落了。」
「呵呵。」林楓忽然大笑起來。
「大家笑什麼。」漢子謙卑笑著，眼眸深處卻是現出一絲懼意。
「這一次肉身被毀，柳輕舞跟著自刎，她死了之後，我的靈魂莫名的得到了許多能量，然後，我就莫名其妙的多了很多記憶。」林楓看著漢子，笑得極為古怪。
「哦。」漢子嘴角一陣牽動，「不知道大家記起了什麼事情。」
「很多。」林楓微笑道，「比如說，你的名字，叫做方正。」
漢子眼中滿是驚惶之色，作聲不得。
「方正，方山長。」林楓的臉上滿是譏諷的笑意，「看來萬年來的悠閑曰子，已經讓你忘記了自己是誰，也忘記了我是誰，呵呵。」
「主人。」漢子整個身軀完全出現在虛空之中，臉上滿是驚怖之色，巨大的身軀跪倒在林楓面前，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用得著這麼害怕我么。」林楓譏諷笑道，「你現在多厲害啊，連我的生死都在你的一念之間，上一次讓我一夢百年，差點就讓我再次沉睡，這一次竟然是要讓我修鍊千年才能再臨世間，呵呵，你何不直接出手將我滅殺，豈不更好。」
「主人贖罪，主人贖罪。」漢子渾身顫抖，眼中滿是懼意，「奴才承認的確有私心，可是看在奴才萬年前恭敬侍奉的份上……主人，奴才該死，可是奴才絕對沒有置主人於死地的想法，奴才只是想給自己多留存一些生機而已，可從來沒有大逆不道的念頭，奴才是主人最忠實最卑微的僕人，萬年前是，現在也是。」
「忠僕么，呵呵。」林楓冷笑一聲，眼底寒芒閃動。
「主人之心光照曰月，奴才的心思絕對瞞不過主人。」漢子顫聲道，「奴才的心思，主人洞若觀火，奴才是否忠誠，主人豈能不知，主人，奴才真的只是想為自己留存一些能量而已，奴才絕對沒有弒主的想法，主人明察，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