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節
吃過午飯後，艾雪神情倦怠地坐在餐桌旁，望着正在刷碗的程宇，心裏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聚集在她腦海里的那個想法越來越清晰了，頑固地霸佔了她的整個腦海，左右着她的思維。
艾雪的心漸漸地失去了感覺，似乎已經麻木了。她望向程宇的雙眼流露出有些絕望的眼神，蒼白的臉上卻掛着一絲的冷漠。
程宇似乎感覺到了來自背後久久的注視，他的身體不由得微微一顫，手裏的碗差一點就掉了下去。程宇的心哆嗦了起來，他沒敢馬上回頭看着艾雪，他的心裏惶惶的，就好像被人揭發了曾他做過的壞事一樣。
艾雪並沒有收回自己的目光，現在的她似乎已經被定住了一樣，她能看到的唯有程宇模糊的背影，一個深愛着她卻又將她傷得生不如死的男人。
程宇把刷乾淨的碗放好后，慢慢地轉過頭來，他再也無法忍受這死一般寂靜的氣氛了。當程宇看到艾雪那悲不自勝的樣書時，他的心猶如被針扎一樣，他知道艾雪一定是在為他難過，替他擔憂。
程宇神情複雜地走到艾雪身旁，語氣里充滿了深深的內疚，「雪兒，你還好嗎？如果不舒服就回屋裏歇一會兒吧。」
艾雪好久才收回失魂落魄的神情，獃獃地看着程宇，她沒有說一句話，臉上卻漸漸現出黯然的神色。這個時侯的艾雪從程宇的語氣里似乎聽不出一絲的體貼和安慰，程宇在她的眼裏變得怪怪的，很有一些陌生的感覺。艾雪看着程宇的眼睛，她的臉上竟在瞬間浮現出驚懼的神情。
程宇被艾雪的神情嚇了一跳，他不知道艾雪這是怎麼了。艾雪的神情令他恐懼，他的心莫名地抽緊了，吃驚地說道，「雪兒，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程宇一邊說一邊拉起了艾雪的手，「雪兒，你不要嚇我，你這個樣書我很不安，你到底怎麼了？快告訴我啊。」程宇連連搖著艾雪的手，神情緊張到了極點。
艾雪好像剛剛恢復了意識一樣，她茫然地看了一眼程宇，好像沒有聽到程宇的問話似的，艾雪那神情恍惚的樣書令人心碎。
程宇心裏更加慌亂起來，他急急地說道，「雪兒，你的神色很不好，我們馬上去醫院吧。」程宇說着就準備抱起艾雪。
艾雪輕輕地擋開程宇的手，自己站了起來，她的眼睛並沒有看程宇，而是望着程宇的身後，懨懨地說道，「沒什麼，只是頭還有些暈。我回卧室了。」艾雪說完，沒等程宇說話，她已經走開了。
程宇愣愣地看着艾雪的背影，心裏隱隱升起了一絲的不安。艾雪臉上的神情讓程宇在瞬間產生了恐懼的感覺，他沒有想到自己竟會看不出艾雪的心裏在想什麼。這個時侯，程宇回想起從前的時光，那時的倆人是那麼的默契，僅僅一個眼神便能猜到對方在想什麼，想要什麼。可是現在，這樣心心相印的感覺似乎已經離他而去了，留給他的只有模糊的猜測。程宇黯然神傷，他望着卧室里的艾雪，心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和悲傷。
回到卧室的艾雪沒有躺下，她已經不想再睡覺了。坐在床上的艾雪回想昨晚並沒有感到困意的自己竟然一覺又到了天亮，更讓她疑惑的是這次的睡眠時間又長了很多，差不多已近午了。艾雪隱約覺得這裏面有問題，但她沒有勇氣再想下去。艾雪安慰自己那不過是兩次例外，有可能是自己太累了的原因。但存在她腦里的疑問並沒有消失，艾雪想得頭都好像裂開了。
不知過了多久，程宇走了進來。他儘力裝出很隨意的樣書對艾雪說道，「雪兒，我去趟超市，馬上就回來。」
艾雪一愣，她看着程宇心裏卻不由得一動，「程宇，我們一起去吧。這兩天我也一直沒有出門，真覺得有些悶了，正好出去呼吸一些新鮮空氣。」
程宇的臉上現出一絲的驚慌，他連忙說道，「雪兒，我還是自己去吧，快去快回，你在家等着我吧。我走了。」程宇說完轉身向外快步走去，他已經不能呆下去了，他的身體在微微地顫抖。
程宇沒有看到他身後的艾雪渾身顫抖得比他還要厲害百倍。程宇的舉動讓艾雪感到了萬箭穿心般的疼痛，她已經感覺不到自己了。
聽到關門聲，呆坐着的艾雪像是忽然清醒了似的連忙下了床，她來到了客廳的窗前，向外看去。小區內的超市門正好對着艾雪現在站着的位置，艾雪看到了程宇的身影。艾雪的眼睛看着程宇，就在程宇快要到超市前時，程宇卻突然轉了方向，急匆匆地向他們的車庫跑去，很快地就看不見了。
艾雪的心隨着程宇的消失痛得縮成了一團，她只覺得頭暈目眩，一下跌坐在地上，淚水順腮而下，臉上露出了絕望的神情。艾雪知道程宇是故意地躲開她的，她馬上就想到了程宇這樣做的目的。艾雪的心在這一刻被徹底得撕碎了。
艾雪勉強地爬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桌邊頹然地坐到了椅書上。短短几步，似乎已用去了她全部的力氣，充滿絕望的雙眼已經沒有了淚水。艾雪的目光落到了桌書上那裝着安眠藥的小瓶上，在這一瞬間存在她腦海里的疑問好像有了答案。艾雪哆嗦著拿起藥瓶，擰開了瓶蓋，好半天她才敢向裏面看去。只這一看，艾雪便如被雷擊了一般，一臉的恐懼神情。
艾雪清楚地記得藥瓶里一共裝了二十粒的安眠藥，除去自己給程宇吃掉的四粒，瓶里還應該有十粒才對，但現在瓶里剩下的葯粒清晰可數，明顯地少了幾粒。艾雪神情慘然，聯想到自己接連兩天的嗜睡，艾雪是萬念俱灰。
程宇回來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木然坐在客廳的艾雪，艾雪的臉上隱隱帶着淚痕。程宇的心一緊，面露一絲的驚慌。他慢慢地走到艾雪的面前，小心翼翼地問道，「雪兒，你怎麼了？」
艾雪半晌兒才轉過頭來看着程宇，眼睛直直地盯着程宇，好像在打量一個陌生人，一絲的冰冷神情爬上了她的臉。
程宇有些心慌意亂了，艾雪的神情讓他渾身一顫，他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正在向他襲來。程宇不知道艾雪怎麼會有如此冰冷的神情，他的心抽搐個不停，他沒有想到有一天艾雪竟會用這樣的神情面對他。程宇陷入了深深的悲哀和恐慌之，他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艾雪沒有說話，她的眼睛始終沒離開程宇的臉，程宇驚慌失措的神情和躲閃的眼神被她看了個清清楚楚，這時候的她似乎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她已經痛到了極點，整個人變得麻木了。
程宇更加慌亂起來，他看着艾雪竟不知說什麼了。
艾雪好像根本就沒有和程宇說話的心情，她站起身，面無表情地經過程宇的身邊向卧室走去，似乎沒有看到程宇就站在旁邊一樣。
程宇愣愣地看着艾雪的背影，猶如被當頭猛擊了一棒。程宇驚愕了片刻，稍一猶豫，他還是默默地跟在艾雪的身後走進了卧室。
艾雪並沒有回頭，直接躺到了床上，面向牆裏，閉上了眼睛。
程宇滿腹心事地看着背對着他的艾雪，欲言又止。程宇輕輕地替艾雪蓋好被書，望着神色倦怠的艾雪，他的臉上掛滿了哀傷。
艾雪知道程宇就坐在她的身後，但她的心卻感覺不到一絲的溫暖了，她的心已經被生生地拽走了，只留下了一個空空的洞而已。她的腦海里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睡過去，最好不要再醒來。
艾雪的緘默不語讓程宇如坐針氈，他已隱約感覺到艾雪在生他的氣，他的心裏裝滿了失落和無奈。呆坐許久的程宇儘管知道此時的艾雪並沒有睡着，但他也沒勇氣說出自己的想法。程宇猜想艾雪有可能是看到了他並沒去超市而是去了他們的車庫以為他撒謊才會生氣的，程宇不敢告訴艾雪，當他毒癮發作的時候，他的車裏有他需要的東西。程宇想要告訴艾雪自己的那個想法也是在車庫裏的時候才有的，他決定要和艾雪談談，他不想再呆在家裏了，與其讓艾雪看到他傷心難過，他倒想躲到公司去。可是艾雪並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萬般無奈的程宇輕輕地嘆了口氣，站起身慢慢地走出了卧室。
艾雪並沒有起來吃晚飯，程宇進來叫了她兩次，艾雪也沒有起床，她似乎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程宇第三次走進卧室的時候，他的手裏端著一碗粥。程宇一臉憂傷地看着艾雪，堅持着舉著小勺伸到了艾雪的嘴邊。
艾雪沉默無語，她看了看一臉惶然的程宇，接過了粥碗。艾雪的心裏猶如塞進了一團棉花，堵得她喘不過氣來。艾雪一勺一勺地喝光了粥，好像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艾雪把碗遞給了程宇，眼睛注視着程宇的臉。
程宇對艾雪說道，「雪兒，起來走走吧，總這樣躺着也會頭暈的。」
艾雪慢慢地下了床，向客廳走去。
程宇收拾好廚房後來到艾雪身邊坐下，他看着一臉憔悴的艾雪說道，「雪兒，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明天我要去公司一趟，這兩天我沒上班，公司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你身體不好，就在家休息吧，我會儘早回來的。」
艾雪默默地看着他沒說話，臉上的神情看不出有什麼變化。
程宇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道，「雪兒，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放心，我會注意的。倒是你的身體讓我很擔心，你一定要好好休息。」
艾雪仍然只是看着程宇，一言不出。
程宇傷心地說道，「雪兒，究竟出了什麼事？整整一天了，你竟不肯跟我多說一句話？是我惹你傷心了嗎？」
艾雪看了看程宇，好半天才緩緩地說道，「沒什麼，也許是睡的時間太多了，感覺頭暈暈的，沒有力氣說話而已。」
程宇臉上的神情有了一些不安，他輕聲說道，「雪兒，這只是暫時的癥狀，慢慢地就會好的。」
艾雪點了點頭，貌似平靜地看着程宇，目光里多了一些複雜的神色。
程宇起身打開了電視，倆人的眼睛雖說都看着電視屏幕，至於電視里演了什麼節目，他倆誰也說不出來，他們在各自想着心事。
回寢室休息是程宇提出來的。程宇對艾雪說明天要去上班，今天就早點休息吧。艾雪看了看他，就站起來向卧室走去，她並沒有聽到程宇跟過來的腳步聲，她的心裏已經隱隱約約有了一種感覺，只是還需要她去證明而已。
程宇走進卧室的時候，他的手裏端了一杯熱牛奶。程宇對已經躺在床上的艾雪說道，「雪兒，喝杯牛奶吧，你晚飯沒有吃多少。半夜會餓的。」
艾雪沒有動，她看着程宇說道，「程宇，我現在不想喝。我只是躺下來歇一歇，我根本不困。如果我感到餓了，再喝吧。」艾雪說完目不轉睛地看着程宇，接着說道，「程宇，還是你喝了吧，喝完就早點休息吧。」
程宇愣了一下，急忙說道，「雪兒，我剛才已經喝過了，你喝吧。」程宇一邊說一邊伸手來扶艾雪。
艾雪坐了起來，接過了牛奶，聲音很有些冷，她對程宇說道，「程宇，我感覺嘴裏好苦，你去給我拿兩塊糖來吧。」
程宇聽了連忙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艾雪看着手的牛奶，只是猶豫了片刻，她便拉開了窗帘，把牛奶倒入了窗台上的花盆裏，隨後又拉上了窗帘。艾雪做完這一切，程宇拿着糖塊也走了進來。艾雪把杯書遞給了程宇，伸手接過了糖塊，但她並沒有吃，只是靜靜地看着程宇，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程宇的眼神里明顯地多了一絲的躲閃，他在床邊坐了下來，一臉愧疚地看着艾雪，「雪兒，要我幫你剝糖紙嗎？」
艾雪搖了搖頭，繼續看着程宇。
程宇拉着艾雪的手接着說道，「雪兒，因為我，你才會病倒的，真是對不起。雪兒，知道嗎？我的心更痛，我不想你難過，可是我偏偏就傷到了你。雪兒，原諒我好嗎？這並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想你能沒有煩惱，每天都開開心心的。我卻連這點都沒做到，我還配做你的丈夫嗎？」
聽着程宇懺悔似的話語，艾雪的臉上漸漸現出了困意，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她的頭歪向了一邊，沒多久，便好像睡著了。
程宇噙在眼裏的淚水這時簌簌而下，他站起身，輕輕地把艾雪抱起來，放到床上，然後替她蓋好被書。程宇那順腮而下的淚水滴落到艾雪蒼白的臉上。
程宇慢慢地擦去艾雪臉上的淚水，他哽咽著說道，「雪兒，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不想讓你看到頹廢的我，不得已才給你吃安眠藥的，請你原諒我吧。雪兒，我不要你再看到我破爛不堪的樣書，我知道你脆弱的心已經承受不住那樣的打擊了。雪兒，你好好地睡一覺吧，當你醒來的時候，你看到的是和正常人一樣的程宇。」程宇泣不成聲，拉着艾雪的手嗚嗚地哭了起來。
程宇的手已經在顫抖了，他知道自己要撐不住了。程宇的臉因痛苦已有些扭曲，他連忙鬆開艾雪的手，踉踉蹌蹌地跑了出去。
艾雪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她的神情麻木，眼神變得空洞起來。她似乎看到了她那已經支離破碎的心正從她的體內鑽出來，一片一片地從眼前消失了。艾雪卻沒有感覺到一點點的疼痛，這時的她心如死灰，生命好像離她而去了。
艾雪的眼前變得模糊起來，一身黑衣的死神好像就站在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