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他並不後悔自己對她的逼迫,雖然他知道,挑開舊傷疤會疼,會流血,可是那些陳年舊傷,陰險地隱藏在肌膚下、骨骼間,看不到就會天真地以為它好了,不想也不必去管它了。殊不知,那些傷不僅沒有痊癒,反而已經根植於脈絡、病入於膏肓,若不加緊治癒,最終會要人性命。

他同樣也得過這種頑疾,傷過、疼過、失望過也放棄過,最終費勁全力才讓自己獲得了重生。

那種滋味他嘗過,他知道有多難熬,所以他會一直待在她身邊,緊緊地抱住她,就算再次墜入惡夢中,也不會是孤單一人。

【第六章】

如意客棧里,生意出奇的冷清。

諾大的空間,只有兩三個客人在吃蛋喝酒,連只蒼蠅都沒興趣來這裡湊湊熱鬧。

可是老闆娘此時絕對沒心思理會自家的生意興隆不興隆,昌盛不昌盛。她一臉玩味地盯著閑得發慌的某個人,看得那叫一個津津有味,足足有一個時辰了。

不一樣,絕對有點兒不一樣了!那奸詐狡猾的傢伙眼底,藏著笑意,一般人很難看出來,但即使是藏著、掖著,那也是笑嘛!

雖然人家不是美人,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可也是鎮上數一數二的美男子哦,偶爾這樣含情脈脈地笑上一笑,總是令人驚艷的。

不過話說回來,能使曲帥哥這樣發自肺腑的笑,也不算太困難,思來想去不外乎三件事情,一有賬目可算;二有朋友可聊;三有蠢話可聽。

但現在,他沒拿著算盤「噼里啪啦」地打;身邊連根人毛都沒有,更何況是大活人了;「蛐蛐」粉絲團的成員今天都破天荒地沒有惹他發笑。

他只是把玩著手裡的一隻茶杯,對著茶子上的圖案瞧了又瞧,邊瞧還邊揚起嘴唇,似乎這茶杯對了他的碑胃,一見鍾情起來!

這太奇怪了!而且他的這種表情,似乎在誰的臉上也看到過。

怎麼形容呢?就像一個人,忽然掉進了一個蜜糖罐里,喝了一大口蜂蜜,甜滋滋地幾乎快要甜死了。

「我說,你發財了?」老闆娘終於忍不住了。

「嗯?沒有啊。」曲庭兮抬頭瞅了眼櫃檯后滿臉問號的女人,視線又轉回茶杯上的那簇蘭草上,絕不在不需要的地方多浪費一秒鐘。

「還是你家老爺子已經立下遺囑,要把家產都記你名下?」

「怎麼可能。」他聳聳肩。

「那說真的,你躲在這裡死不回家,就不怕老爺子把諾大的家產都分給你的那些兄姐們,到頭來屁都不給你一個?」

「怕啊!」他佯裝滿面愁雲地哀道:「曲家的人,上上下下里裡外外就沒一個是省油的燈,我孤掌難鳴、勢單力薄、無論是明爭還是暗鬥,只怕都是個輸呀!要不,你替我回家挨爭家產去?」

「得了吧!」老闆娘白他一眼:「我看你就是生怕跟曲家沾上一點關係,明哲保身。」

「謝謝誇獎。」曲庭兮朝她拱拱手。

「不瞎扯了,能不能告訴我,你最近在樂個什麼勁?整個人都笑得跟朵花似的,也不怕招惹蜜蜂?」

「太誇張了吧,我哪有?」

「少瞞我了,明明就是打從心底里笑出來的,俗話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你什麼好事,也不講出來讓大伙兒也聽聽?咱們這都多少年的交情了呀!」精明老闆娘開始放餌博交情。

「一般能發財的事情,還是要『眾樂樂不如獨樂樂』才是。」怎知滑頭賬房偏不上鉤。

「切,算了算了,說點正事。」老闆娘放棄釣魚,眉飛色舞道:「前幾天我再鎮上逛,走到盤古酒坊,跟被鬼扯了腳似的,就走不動了,一個勁站在牆角下聞著酒香,哎,那酒啊,真是香……」曲庭兮大笑。

廢話,也不打聽看看是誰釀的,人家可是客牡丹的女兒啊!

「僅僅是聞著,後來不小心被酒坊里的夥計發現了,死拽著我進去,盈師父還請我喝里一盅新釀的品種,哎呀,真是太丟臉了。」老闆娘一臉的意猶未盡,「不過那酒真好喝,馬家鎮上那幾家酒坊完全比不得!」

「那是。」曲庭兮毫無意義,完全贊成。

正說著,客棧外面傳來一聲呼喊:「老闆娘,你要的酒來了!」

老闆娘趕緊往外伸,剛出門就喜不自禁的叫了聲:「咦,盈師傅你也來了呀?」

「盈師傅說請您品品新釀的蔗酒,新品種哦。」盤古酒坊的工人,正和客棧里的小二將幾罈子酒從板車上往下搬。

「曲賬房您也在這裡呀!」小工擦擦汗,跟從客棧里踱步出來的曲庭兮打著招呼。

曲庭兮點點頭,銳利的視線瞬間落在板車邊那亭亭玉立的身影上。

明明清晨才剛道別,卻已開始想念;如今怎麼才見,就忍不住喜上心頭?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情狂。

以前他不懂這詩的意思,現在卻對此甘之如蝕,他想自己這次,是真認栽了!

而盈蘭若似乎沒料到他會在此處,一見他,立刻蓉暈雙頰,昨夜,他宿在她的屋子裡,倆人又一次同床共枕;早晨,趁著天蒙蒙亮,她便催著他離開,若非她堅持,這人簡直可以堂而皇之地將她的屋子當成自個兒的家,她是雲英未嫁的姑娘,若是被人看到了,她該如何面對?

不是冤家不聚頭,她與他,真是一段莫名其妙的孽緣!

「盈師傅,別愣著,快到客棧里坐坐。」老闆娘喜歡美酒,同樣也喜歡釀出美酒的美人,一臉媚勁兒,情熱地拉著盈若蘭就往客棧里走。

「老闆娘,這是剛釀好的蔗酒,您嘗嘗看。」她將手中捧著的一小罐酒送到老闆娘面前。

老闆娘此人懂酒,無論是「忘憂」、「歡伯」、「椒花」或是「梨花春」,她都能說得頭頭是道,可見其見識不凡。

盈若蘭正想找一個有經驗的人嘗自己釀的酒,放眼鎮上,大都是平民百姓,有些酒聽都沒有聽說,曲庭兮應該對酒有見地,可她不想跟那人過分糾纏,剩下老闆娘可謂是不二人選。

「哈,那敢情好。」老闆娘急不可待地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回味良久后,才問道:「甜絲絲的,是什麼釀的?」

「甘蔗和石蜜。」

「真不錯……」老闆娘嘆服道:「就算在皇宮裡也喝不上這麼美的酒,真是人間一大美事呀!」她感嘆道,正要喝第二口,突然外頭一陣鬧哄哄的。

「我說又出什麼事了?」鎮子太小,屁大點事也搞得雞犬不寧,人盡皆知,眾人早習以為常了。

「是個賣油炸販子的和樵夫在吵架。」小二從客棧外頭探了下頭,報告道:「吵得蠻凶的。」

「真是的,連酒也不讓人好好品。」老闆娘嘀咕著,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酒杯,朝外頭走去。

客棧里一下子更空蕩了,喝酒的都跟著老闆娘跑到外頭看熱鬧,桌邊只剩下那對各懷鬼胎的男女。

「你……」

「你……」

兩人不約而同地開口,又是同時一愣,而後曲庭兮嚷嚷道:「你先說。」

「不。」佳人搖著腦袋,惜字如金。

「那一塊兒說。」他提議。

「嗯。」

一、二、三!

「晚上我去找你。」他說。

「你別再來找我。」她說

字數一模一樣,意思卻天差地別。

「為什麼?」曲庭兮蹩著眉發問。

盈若蘭啞然,這叫她如何回答?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還同卧一塌,難不成還要她說「歡迎光臨,有失遠迎?」

此時,小二又從客棧外探頭叫:「曲賬房,老闆娘說她搞不定,請你出來收拾。」

「知道了。」曲庭兮應了聲,站起身,突然湊到佳人耳邊低語:「晚上等我。」

「我……」顯然被他嚇了一跳的佳人正欲拒絕,可不等她說完,男人已經大步出了客棧,去收拾外頭的殘局了。

見狀,盈若蘭也站起來,輕移腳步,帶著點兒遲疑不決,尾隨著曲庭兮出了客棧。

街道上,不明真相的鎮民們正在圍觀,沒有支持誰或者不支持誰,一切靜觀其變,只差搬個板凳看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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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帳房的薄情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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