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今天絕不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抱歉,我想我現在最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

雖然帶着淡淡的微笑,但傻瓜都聽的出話語里暗藏的冷淡,再待下去完全是找死。

「那我們先走了。」神夜用眼神斥責著幾個還不情願離開的傢伙,然後輕輕替他關上了房間門。

房裏的少年坐在桌邊,臉上早沒了先前耐著性子裝出來的溫和,取而代之的是少見的怒火。

「嘁。」

突然起身狠狠踢翻了剛剛還坐過的椅子,毫無破綻的動作,優雅帥氣的無以復加——但這依然不能讓他心情好一點。

「展凌啊展凌……你怎麼會犯下那種低級錯誤!」

太丟人了!

居然會被怪給抓走而落得讓別人來解救的下場!

有沒有搞錯,那些怪又不是什麼厲害角色,他明明應付的來的。只要多多留意一下說什麼也不會那麼輕易就中著——然而他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危險的來臨。

假如這不是遊戲,那麼他的下場極有可能就是「死」。無論干哪一行都很忌諱「大意」,更何況是他們這種經常徘徊在死亡邊緣的人。

輕敵嗎……

輕靠在牆邊,皮膚有冰冷的觸覺。

不是。

為自己的過錯找借口不是他展凌的習慣,縱使不怎麼願意承認,他也依然會從種種跡象中做出最接近事實的判斷。因為太清楚自己性格的優點和缺點所以很快就想清楚了:他雖然有那麼一些自傲,卻從來不會輕敵。

大意是因為……

在那個時候,有那麼一絲不開心。

「不過20級而已,很快就可以再升上來的。」

東風閣下舒舒服服坐在人群中央,帶着詭異的笑容看向諸位熱心同學。

「哪裏哪裏,雖然1-20的確不是卡級階段,可也不是說升就可以升上來的。」

男生們語重心長。

「所以?」東風眯起眼睛,笑的太過開心。

「所以,」頓了一下,「假如你能夠誠心誠意以實際行動表示對我們的崇拜,我們可以考慮帶你升這麼幾級——保准速度快而且不會有人搶怪。」

男生們情真意切。

「哦~~~~~」點點頭,恍然大悟。

「呃,那你的意思是……?」陽光領頭羊帶着大家的期待,小心翼翼地問。

東風閣下接過翅膀女士遞過來的茶水,不慍不火地品茶。

「東風~~~~~~」真是哭笑不得,他不知道他們有多期待他的回答么?

「我的意思是……」

「需要止痛的葯嗎?」

女孩子笑起來就是甜美,如盛開的花朵一般讓傷心的男子漢們得到了一絲安慰——簡直是冬日裏最燦爛的陽光啊……

「看在同學一場的分上……」她們笑的更甜了,「免費送給你們哦!」

男生們感動的眼淚都出來了:「在說這個話之前,能不能請你們把腳從我們的傷口上挪開?」

東風的意思就是——

「即使你們比我高20級,也依然不是我的對手。」

宇和宙都變得非常非常安靜。似乎幾小時前的喧鬧根本沒有存在過,即使存在,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當無極踏進東風的房間時,他先是以為他已經睡著了,整個房間黑漆漆一片。可掃視一圈后他還是看到了那獨自蜷坐在角落裏的影子,然後發出了沒有聲音的嘆息。

正如東風能在所有能力數值為0的情況下照樣修理那群整天異想天開的傢伙那樣,他本人應該是個無論什麼時候不認輸的個性才對。而且喧囂如他者,不是應該從來不會覺得孤獨或者寂寞嗎?這種可憐兮兮的辭彙向來是不被強者喜好的。

可是他已經一而再,再而三的看到這傢伙脆弱的一面。

有的時候,以為是錯覺。是自己太過敏感了,才會認為只要露出那樣的表情、擺出那樣的姿態,就說明那人曾經受過很深的傷。

可你說,東風有這種可能嗎?

他什麼都不缺,什麼都不少。他幸運得讓人嫉妒。

——是自己,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嗎?

發現他居然在問起這種蠢問題,無極自嘲地笑了下。確切來說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吧?知道的似乎只有名字而已。

東方冥……複姓東方嗎?真是個少見的姓氏——當然,再怎麼少見也不會有這種人這般少見。

不知不覺他已經邁步走到那傢伙的面前,明明似乎一直沒有看到他的那傢伙突然伸手將他拉倒。

「你……」撞在牆上,有點痛。無極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簡直是哭笑不得。他能拿他怎樣?假如狠狠教訓一番可以讓他不再這麼我行我素,哪怕說到口乾舌燥自己也願意啊!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討回一個說法了,無極認命的在他身邊坐下。

「痛嗎?」

看到無極摸額頭的動作,東風伸出手,輕輕,覆上他撞到的地方,聲音輕暖:「抱歉……」

真是……被他嚇到了。

那一瞬間時間好像暫停一樣。雖然那傢伙本身就是個溫柔的人,可是剛剛那舉動卻似乎超過了某種界線,多少複雜的情緒一下子涌了出來。無極微微呆了一下,然後笑着將他的手從自己的額頭上拿下來:「你怎麼了?」

他能做的也只有這個,能問的也只有這個。

某些談話總愛發生在晚上,也許夜晚真的有某種使人難以抗拒的魔力。這樣一個算不上特別,又算不上不特別的夜晚,空氣依然濕潤的帶着月光彌散開來。

只是照不到他們。

東風就那樣躲開了銀白色柔和光線的接觸,在他身旁的無極也是一樣。月光的一邊是一個世界,月光的另一邊是另一個世界。

「幾點了?」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東風靠在牆上,閉起眼睛,這麼問。

「快12點了。」

他是被派來「安慰」某人的,這是女孩們強烈的要求。女生們總是這麼細心這麼溫柔,她們堅定的認為現在的東風很脆弱,很需要安慰。完全不顧一旁瞪大眼睛叫着「有沒有搞錯」的男生們。

「他肯定沒有睡。」翅膀很肯定的說,「所以你去和他說點什麼吧!」

他就這麼來了。

「12點……」

12點……

看着牆上的鐘,又看看放在桌上的屬於自己的限制之書,展凌倒在床上什麼都不願想了。

白天發生了什麼事情、冥後來究竟在幹什麼,這樣的問題實在太無聊了。

可無聊的問題總是為數眾多。

為什麼冥會任由別人去救他?為什麼冥會任由別人抱着他?為什麼冥直到現在,對他問都不問。

展凌實在是太討厭這種感覺了。他真的恨透東方冥某方面的性格。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隱藏在溫柔、可愛、帥氣等詞語下的究竟是什麼,這並不是某種帶有浪漫色彩的說法,他明白只是因為他是體會最深的人。

——那些羨慕他的人其實很可笑。喜歡冥的人統統都不明白,世界上根本沒有完美的人,他展凌不是,東方冥也不是。那些人究竟把喜歡當作什麼?僅僅是得到而非付出?或者僅僅是少量的付出而獲得大量的回報?也許對很多人來說這兩者間的不公平是很正常的事情,自己得到的比付出的多更是天經地義。可抱歉,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幸運的人。那些喜歡上的冥的人遲早得明白,他們所得到的,終有一天將以一種非常殘酷的方式為之付出代價。

心情更糟糕了。

自己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展凌真的有種撞牆的衝動。

他他他怎麼可以這麼悲觀!

之前想的那些通通不算!

冥之所以沒有聯繫他很可能是因為出了什麼事情,雖然就這樣敗下陣來很是不甘心,但由之而來的擔心很快佔了上風。

——瞧,果然最終認輸的還是他。就算被這麼忽視他依然選擇了「遺忘」——誰讓他真的拿那傢伙沒辦法。

嘆了口氣,展凌拿起等待了很久的限制之書。心裏微微有些苦澀。

為什麼他們之間退讓的,永遠是自己?

「凌?」

意外的神情讓展凌很想扁人,但是他說出口的卻是:「有沒有打擾到你?」

「沒。」冥微笑着搖頭。

「這麼晚還沒睡么?」展凌皺了皺眉頭。

「是啊。」

「在做什麼?今天你不累么,要早點休息啊。」

「一會兒就睡。」

他笑笑。

「我在和無極聊天。」

「無極?」展凌微微有些意外,隨即笑開來,「不要聊太晚,就算你不想睡別人也是需要休息的啊。」

「知道了。」乖寶寶這麼回答。

「那麼……不打擾了。」

通訊被展凌掐斷,下一秒,那可憐的限制之書發生了巨大的位移。

——嗯,依舊是個優美的弧線啊!

※※※

說什麼在和無極聊天,其實只是兩個人默默並肩坐着而已,從之前起東風就沒有再說話。無極打量過去的時候,發現他突然顯得很遙遠——和冤鬼之夜那次,他站在陰影裏面毫無表情時一樣遙遠。那樣疏遠的感覺,好像從一個世界看向另一個世界那般怪異。

沒有曖昧的玩笑,沒有曖昧的舉動,甚至沒有過去所熟悉的神情。東風隨意地歪著腦袋,藉著黑暗裏隱隱約約的一點反射光,可以恍惚看見他唇上灰色的冷漠。

眼裏是孤傲。

在接到通訊之前還是那樣一副脆弱而孤獨的樣子,可現在卻渾身是寒氣。

——完全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

他確實一點都不了解他。確實啊……

無極有種突然清醒了的感覺。即使這樣黑暗的地方,也依然覺得在這瞬間,看什麼都非常的清楚。

「已經很晚了,你要是沒事的話就早點睡,我回房去了。」無極起身,東風未去拉他,看來是沒有留的意思。然而在無極走到門邊,正準備開門的時候,久久沒有說話的傢伙卻突然開了口。

「都是你自找的。」

動作一頓,無極不明所以地回身,看過去。

「真可憐,過的那麼累。『因為天生很敏感』,說這話的時候你是不是還有一點引以為榮?『天生的啊,所以不是自己的錯,別人要是無法理解就算了』,像這樣為自己開脫;看着別人的時候想這個人如何虛偽,如何可笑,表面上卻還是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彷彿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其實呢……是自以為清高,心底里看不起別人,藉此來達到把自己高貴化的目的。」

東風嗤嗤笑了會兒,接着道。

「可你也發現了,你根本沒自己想的那麼偉大,那麼高貴,那麼了不起。很打擊吧,很難受吧,都是自找的。」

竟然……他竟然這樣說他!

無極難以置信地看着牆邊的黑影。

手顫抖、心顫抖。

「因為自己很敏感,很清醒,很現實,所以總可以客觀地去判斷形式。藉著這樣的頭腦,即使有些缺點,也依然比別人高貴,因為別人沒你認得清現實。」

「你知道你最可憐的地方在哪裏嗎?」

黑暗中的眼睛閃爍著冷冷的光芒,眼睛的主人一字一句的說:「你以為的那些真實,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你從來沒有看清過現實,所有一切都不過是被寵壞的孩子為了安慰自己而捏造出來的圍着自己轉的幻象罷了。」

「原來你是這麼看我的……」低沉卻清晰的聲音,沒有怒氣,只有一絲剋制不住的好笑。

「可抱歉,我再怎麼可笑也不需要別人的可憐。」

站的那樣的直,轉身,沒有半點驚慌的打開門。他不想自己看起來像落荒而逃的可憐蟲。就算這一瞬間他真的是這麼看自己的。

走廊上柔和光線射進來,射到他的身上。

邁步。

然而出門的瞬間他被一股巨大的拉力拉回門裏,「砰」的響聲震到耳朵,光線再次被隔絕。

情緒哪裏有時間去整理好,怒氣也在一瞬間被嚇退。

因為唇上有溫軟的觸覺。

「假如你真的是那麼敏感的人,又怎麼會這麼久都沒有發現……」

「我有多麼可悲呢……」

再沒有見過,比這雙,更絕望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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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身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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