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儘管蛇毒已解,儘管她底子打得好,畢竟留有餘波,她還是小傷了元氣。

鄺蓮森聽她強打起精神一再保證,明明氣虛仍故意朗聲說話,不知為何,他左胸有些發癢,心痒痒,癢得他想起她眉眸間的憨氣和正氣,想起她紅嫩的嘴和那無法剋制的一吻……他吻了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兒,偷襲,侵犯,寸寸進逼,充滿變態氣味,卻讓他心癢。

他下意識舔舔唇瓣,彷彿猶能嘗到當時的滋味。

屏風后的談話仍舊繼續——

小姑娘忽而壓低聲音,靦靦腆腆的,他一時間未能凝神細聽,倒是聽到他的不良娘親呵呵笑了兩聲。

「純君好可愛,這事有什麼難啟口?你很急是吧?來,讓鄺姨扶你過去。」

「不用的、不用的!」安純君急急道。「鄺姨,您只需告訴我這個院落的茅房在哪兒,我自個兒走過去便行,不需要誰扶。」

「傻孩子,怕鄺姨扶不住你嗎?莫驚、莫憂心,我叫屏風外的那人抱你去。」

「真的不用啊!我——咦?屏風外的人?」誰?

鄺蓮森聞言,眉目一轉,結束聽壁腳之舉,重新拾步走進內房。

安純君終於聽到腳步聲,當那抹修長偏瘦的身影從容由白玉屏風后現身,她望著他,本欲揚笑打聲招呼,隨即想到他八成聽到她的「急事」了,她臉蛋驀地一紅,麥膚終於恢復些許紅潤。

「鄺蓮森……呵呵、哈哈,那個……是了,我占你床位,你回房睡大覺,找不到地方睡,我、我起來讓位給你——喂!喂喂喂!等等!你幹什麼啊?」見他步步朝床榻「逼」近,她瞪得雙眸發直,下一刻,小身子便被打橫抱起。

「放我下來!鄺蓮森,你抱我去哪裡?」

「你很急,不是嗎?」他垂目瞥她一眼。

「呃……」一定要說得這麼直白嗎?

「我這『風雪齋』的茅廁離主屋頗遠,你要是走到一半沒勁兒了,那可不好。見我有危險,你能挺身而出,此時你有難,我自當幫忙,義不容辭。」

他眼神很正派,語氣很認真,說得很在理。

安純君張嘴欲說,想跟他不正不經、笑笑鬧鬧混過去,話卻堵在喉頭。

隨著爹走踏江湖,五湖四海雖未走遍,她安純君早也養成不拘小節、隨遇而安的性情。江湖話一句「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鄺蓮森可說是她交往整整十二年的老朋友,如今她「落難」,他出手相幫,那也道義得很……是、是,沒錯,這是江湖互助,她急,急得不得了,他抱她跑茅房,沒什麼好臉紅,她還得感念他及時出手啊……

「鄺蓮森,那就……有勞了。」她嘆氣般低嚅,跟著勾住他的頸,湊唇在他耳邊好小聲地說:「拜託,我真的好急,你、你得跑快些……」豁出去了,丟臉就丟臉吧!

她臉埋在他頸窩,耳殼好紅,放棄掙扎了。

他靜覷著,想笑,心情極好。

「好。我儘力。」語調正經又具誠意。

他抱她往外走,離開前,側目瞄了女家主一眼,後者咧嘴笑無聲,柳眉賊兮兮地揚了揚。

他鳳目細眯。

母子倆的目光在空中交會,暗潮洶湧,大有互別苗頭的意味,而他懷裡的小純君猶然不知自個兒已成絕世香肉,正被深深覬覦……

在她眼裡有著仙風道骨味兒的男子靜靜守在茅房門前。

她求他走遠些,他無動於衷,偏要杵在那兒聽她……聽她……安純君從沒解手解得這麼「痛苦」過。

從茅房回到主屋寢房,她臉蛋紅得像顆熟透的柿子。

女家主已離去,她被輕手輕腳放回榻上。

此時的她小肚子被喂得飽飽,也解了內急,一雙靈眸開始滴溜溜打轉,看看榻內牆面,瞄了瞄床頂,再瞧瞧素麵無紋的幃幔,好一會兒才慢吞吞轉到青年臉上。後者斂袍坐在榻邊,把她的不好意思看進眼底,神情平淡,彷彿不曉得如此直視著她不言語,會讓她臉更燙。

「呃……呵呵,鄺蓮森,我還挺沉的,你抱我走來走去,臉竟不太紅,氣也不太喘,瞧你瘦高瘦高、風吹會跑似的,原來也是有些力氣。」不說話好怪,安純君靦腆笑,對若有所思的他眨眨眼。

「我是男子,又長你十歲,自然比你多些力氣。」鄺蓮森溫聲道。

他又不言語了,房中再次陷入寧靜。

安純君被他這麼靜瞅著,竟有些暈眩,兩頰像有無數小蟻爬上,癢得她小臉不安分地扭了扭,想蹭掉那古怪熱癢。

「鄺蓮森,我很喜歡你阿娘,鄺姨待我真好。」

她再尋話題,想什麼說什麼,卻發現他眼角似乎微微一抽。

「是嗎?」他薄唇淡吐。「我也挺喜歡我娘的。」

安純君臉容發亮,尋到同好,她可開心了。

「鄺姨身上好香,我喜歡聞,鄺姨抱起來柔柔軟軟,跟我抱著爹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還有還有,鄺姨聲音好好聽,說話像唱曲兒,她笑起來好溫柔……」小巧眉眸間漾著羨慕之情,她抿唇一笑。「有娘真好……」

單薄的漂亮鳳目仍淡淡盯著她,看得有些深,他沉吟了會兒才道:「往後成了親,你窩進『五梁道』,我娘就成你的了,隨你使用。」

安純君先是一怔,眼珠子又滴溜溜轉。

有什麼事不太一樣。

她一時抓不到點,只覺鄺蓮森哪兒怪怪的。

以往,他不會提及婚事,他不提,她隨意,反正拿他當江湖好兄弟看待,真心對待。然而這次入「五梁道」拜訪,他卻主動把話轉到那上頭。

望著他再認真不過的神色,她心窩猛顫了一下,模模糊糊的情感漫生出來,有些意識到兩人是男與女之別,將來成親,一個是相公,一個當娘子,窩著過一輩子。

她驀地臉紅,流露出小女兒家的嬌態。

這實在很不像她,竟會變成膽小鬼,不太好意思接觸他的目光。

「我會好好使用……呃,我是說,我、我喜歡有鄺姨這樣的娘。」

鄺蓮森低幽幽道:「原來你是因為喜歡我娘,才甘願嫁進『五梁道』。」

「嗄?!」亂轉的眸光倏地調回他臉上。

「你只喜歡我娘,沒喜歡我。」平鋪直述的說法夾著恰到好處的落寞。

……什麼?!「不是的!」天地良心啊!「鄺蓮森,我喜歡你!」

「可是你更喜歡我娘。」

「我……不是這樣的,這、這不能比……」

「我知道自己沒辦法跟我娘比。」

「不是這樣的!」安純君焦聲嚷嚷,小臉脹得更紅,從榻上爬坐起來。「我喜歡你,鄺蓮森!我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你!」

他身上有她迷戀的一切——沉穩定靜的能耐,徐慢不焦躁的語調和舉止,所有慌亂的大小事如湍流涌到他面前,全化成小溪潺潺,然後是他衣上、發上的溫柔氣味,他淡淡笑時嘴角的弧度,和他鳳目專註凝視時的神氣……真的,她喜歡他好多、好多,有他這個足能拿出去獻寶的朋友,她覺得走路都有風……噢,不,被這麼一攪,她似乎很難再拿他當朋友看待,朋友間的情義不純粹,加入花花綠綠、難分難解的情愫,她呼息緊促,怦怦跳的心撞得胸骨生疼。

她胸脯鼓伏,瞪著他。

他眼神定定然,不動聲色,心裡已掀波浪。

八成喊得太急,一股氣衝上腦門,安純君暈了暈,眼前有一瞬茫白,她哀叫了聲,歪歪倒回枕上。

「純君?」

好聽的聲音在喚她,她低唔應聲,頭仍發暈,有誰在擺弄她的身子,然後一隻涼涼大手覆在她額面,輕輕撫著,她下意識隨著那撫慰的力道調息。

「純君?」

「嗯……」白茫消散,她雙眼能視物了,掀開睫,年輕的男性面龐竟離她好近,他徐長帶清香的氣息近得能烘暖她的臉。

她不禁一怔。

「鄺蓮森……你那個……怎麼……」怎麼脫鞋上榻,人已躺平,還跟她枕在同個枕頭上?

「我怎麼了?」他細眉淡挑,有些無辜。

「……也是啦,這是你的屋、你的房、你的床、你的被,你想睡,自然躺平就睡,那……那我回我爹住下的那個院落去……」她想起身,卻起不來,發現自個兒像只蠶蛹般被裹在被子里,而他側著的長身正好壓著兩邊被角。

她疑惑地看向他,正欲啟聲,鄺蓮森淡淡搶了話頭。

「你很喜歡我,那很好,以後在一塊兒了,會有許多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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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唬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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