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山除魔

這一年的風雪比起往年都來的大，綿延不絕的下了快一個月，峰頂讓雪給遮蓋得完全看不出雁的形狀，整座山堆滿了厚厚的白雪，積雪盈尺，在這樣的天氣要上孤雁峰，單單行走就極費力，更別提迎面撲來的風雪，幾乎可以把人吹倒。

″了悟大師，再往前不到二百步，就到地頭了，藉着風雪掩去咱們的行蹤，殺他個措手不及。″一名白須老丐覆著滿是補丁的披風，拉下覆臉的白巾，低着頭開口。

身左一位中年和尚僅著薄薄僧袍，光禿禿的腦袋雪花飄過不沾，風雪之中雙頰仍舊泛著紅光，開口不帶半點嗔意的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莫讓生靈再度遭劫，善哉善哉。″老乞丐是丐幫八袋長老追風丐，轉身向著身右的另一名身穿錦衣狐裘的少年，″少盟主，煩你傳達給眾位盟友，準備好兵刃，眼前不遠就是萬毒魔君藏身的洞穴，請各盟友趁這段路程舒活筋骨，準備廝殺。″那少年全身包裹得密不透風，卻仍是不斷的抖顫著，上下牙齒叩叩作響，嘴唇發紫，斷斷續續的道：″是，晚輩這就去通知大夥。″只見他艱辛的挪動腳步，一步一顫的往後行去，低聲的告知眾人。這一夥人拉了好長的一列隊伍，足有近百人，人人帶着兵器，服飾卻各自不同，為着共同的目的，特地來此誅除萬毒魔君，防他煉成毒人再度造成武林浩劫。

老乞丐知道這正氣盟少盟主是怎樣的一個貨色，特意差遣他去通知眾人，想着以少盟主的武功修為，這一去肯定是再也追不上來的。這樣也好，省得到時候礙手礙腳，白白送死。就是不知為什麽，那正氣盟盟主張書誠怎會教出這麽一個窩囊兒子來。

微微的兵刃出鞘聲，在風雪之中幾不可聞。眾人聽聞即將到達目的地，精神振奮了起來。按著事前的分派，每五人成梅花形分組散開，以著扇形包圍萬毒魔君所在的洞窟。此次正氣盟號召天下，計有百來位正派武林人士參與除魔之役。

洞中的萬毒魔君渾然不覺有人慢慢潛近，歷經二十餘年的辛苦試驗，到了緊要關頭。燃着數盆火爐，寬闊的洞穴亮得有如白晝。洞裏有五池混沌褐黃的水池，池中浸泡著五名全身**的青年。

萬毒魔君身穿羊皮胡服，臉上長滿爛瘡，枯瘦的雙手長期沾染毒物，浸蝕得紅紅綠綠極為詭異。在洞中忙碌的走着，時而用着長鐵勾撈起浸在五池中的青年檢視一番，時而投入些不知名的花草或蟲蛇，聚精會神，連臉上淌下的汗滴都沒有時間擦去。

″就要成功了，看來這第一池會早些練成。哈哈，師父花了一輩子只練出一個毒人，我一次就練成五個。等過了今日毒人之軀轉化完成，再將池邊的血蠱喂入。靠着我體內的母蠱，從此毒人遵我號令，天下誰敢與我為敵？″萬毒魔君獨自一人在洞中喜不自勝的喃喃自語，手舞足蹈。

″碰！″一聲，驚醒了萬毒魔君的美夢，了悟大師與追風丐等五人一馬當先潛到洞前，齊出雙掌，雄渾的掌力轟開了封洞的冰雪。

″萬毒魔君納命來！″八卦門青州分堂堂主，手持八卦刀，隨着洞門破開，以著八卦團身刀法護身，搶先往洞裏闖。

″解堂主，慢著，小心洞內設有機關！″追風丐急出聲阻止。

萬毒魔君生性極為毒辣，卻又非常謹慎細心。在離了洞口約二丈處，布上了十來只雪白的掌大蜘蛛，織成綿密的蜘網，將洞給封了起來。飛來的冰雪觸到蜘網隨即消溶，蜘絲毒性之烈可想而知。

還是慢了一步，那八卦門堂主，本就是個急性子的，這時那剎得住腳步，隨着碎散的雪塊筆直的衝進蜘網之中，蜘絲極有韌性，彈了幾下不但沒有破去，還將解堂主整個人緊緊沾粘住。五六隻雪蜘行走如飛，撲上猛咬，堂主慘叫一聲毒發身亡。

″用火，千萬不要太靠近！″先行的五人中，有一人出自神農醫谷，望見雪蛛即出言提醒。

″駱大夫，解堂主仍陷在蜘網上，咱們還是先救下他吧！″淮南派穎州分壇壇主居竹，一路上與解堂主相談甚歡，不由得開口說道。

″沒救啦！雪蜘咬上一口，神仙難救，居壇主退後二步，讓我破去這蜘網。″追風丐替神醫駱大夫回答後，取出腰際的酒葫蘆，吸入大大的一口。駱大夫連忙點燃不怕風，追風丐將口中所含的烈酒急噴向蜘網。

萬毒魔君聽到了來人打算用火破去封洞的雪蜘大陣，知道再過不久就要殺進洞來了，″該死，怎地這班假仁假義的傢伙來得如此之快？定是上次那逃走的乞丐通風報信，太大意了，沒想到中了銀線蛇毒，還能逃出山去。″怨懟的自語聲中，萬毒魔君腳步不停，手足並用，開箱倒篋，無數的毒蟲、毒蛇漫天飛舞、滿地亂爬，法寶盡出，先擋上一陣再說。

從頭至尾，一再巡視五池中的毒人，″罷了，功虧一簣，看來只能先煉出第一池的毒人，解去眼前的大劫。″萬毒魔君嘆息，自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錦盒，將盒中的細粉，盡倒入最靠近洞口的那一池。

粉末一入池，池水馬上起了滾滾的氣泡，白煙淡淡的飄起，池中的毒人竟緩緩的融消。萬毒魔君抄起池邊的長鐵勾，將後續三池裏的毒人撈起，拋進那滾水似的毒池。

眨眼間，四河東道代州州境內，有一座孤雁峰，那山峰不是絕高，峰頂形似一頭孤雁仰頭向天，平時山風呼嘯，刮過山陵傳出的聲音像極了飛雁嘶鳴，哀哀的叫喚著同伴。

具毒人全化為血水，池水轉成血一般的鮮紅。萬毒魔君再取出另一木盒，倒入盒中的粉末，池水雖顏色不變，卻平伏了下來，不再冒着氣池。他飛奔到洞穴深處的那一池，勾起了池中浸泡的青年，拿起池畔早預備好的一杯蠕動着的粘液，灌進青年口中，那粘液似是活物，自行滑進了青年的咽喉。

來不及慢慢處置，來人已逐寸逐尺的清理他佈下的毒陣，萬毒魔君雙手用力一拋，準確的將青年丟入血池中，不再細看，拿起一個鐵鑊，往洞口直奔，路過血池時，勺起滿滿的一鍋，用力一潑，將毒池之水當成暗器，灑向洞口。

了悟大師口誦般若波羅密心經，″觀.自.在.行.深.般.若.波.羅.密…″，一字**出隨着擊出一掌，以著降除世間一切邪魔之威，無儔的般若掌力上擊長空、下擊大地，在眾人身前形成一面無形氣牆，阻著不斷襲來的毒物。

追風丐手上的酒葫蘆，空空如也。他專註的吸酒、噴酒，按著神農谷駱神醫的指示，一口一口的將烈酒噴出一道道火柱，須臾之間，萬毒魔君放出的毒物被一一燒殺殆盡。

″當心，毒水，切莫沾著，緊閉口鼻！″駱神醫覷見一條人影倏忽的出現洞口，隨即一片血紅雨霧飛來，情知必是萬毒魔君施展毒技，出聲示警。

″諸位施主，暫退一步！″了悟大師大喝，停了誦讀心經，雙掌翻飛，招施般若掌法之″不生法相″，騰騰掌勁，在身前二尺處滴水不露的將毒水一一擊回。

追風丐此時盡顯其天下聞名的輕身之術，追着了悟大師的掌風，手中鐵鑄的葫蘆高高揚起，沖着萬毒魔君而去，意欲為數月前來此查探不幸喪命的丐幫長老報仇。

淮南派居壇主握緊左右手中一對分水刺，晚了些起步，差了追風丐半丈，快步急馳，不管洞內如何兇險，此魔不除，永無寧日。

駱神醫武功不算頂尖，並非誅魔主力，但見追風丐、居壇主已前奔，惟恐有失，提腳跨大步伐，手中藥鋤揮了幾下，扒開仍自冒着火苗嗤嗤作響的滿地毒物殘軀。

″來的好！去死吧！″慣於施展毒技暗器的萬毒魔君，絕無如此好心的照足江湖規矩，那二句怒罵純是為掩去發出袖箭時，機括彈簧引發的聲響。

追風丐久歷江湖，兼且輕功身法不凡，一進洞，習慣性的不再往前奔行。橫向左躍，防著萬毒魔君放出暗器。能在如此快捷的前行之勢，迅即的停步左跳，武林中除了少數幾位擅於輕功身法的高手之外，其餘的人很難能辦的到。

居壇主就不行，他只能依足勢子傻傻的前奔。萬毒魔君用機括彈簧射出的袖箭本就極快，居壇主悶啍一聲，二支袖箭全沒入了胸膛，箭上抹有劇毒，見血封喉。往前顛簸了幾步，居壇主顏面向下栽倒，再也起不來了。

追風丐見他一閃竟害得居竹中箭身亡，心中一慟，大喝一聲，以著流星趕月身法，電光火石一般撲向萬毒魔君。萬毒魔君陰陰的一笑，連退二步，右手食指在半空中彈了幾下，靜靜的站着，不招不架，一付安然赴死無所畏懼的模樣。

″快退後，別衝上去！″駱神醫慢了一步進洞。

追風丐急怒攻心之下，忘卻了萬毒魔君的厲害，咚咚數聲，鐵葫蘆無力的墜落地面，滾了老遠，追風丐雙眼睜得有如銅鈴，倒在萬毒魔君跟前，中了無形之毒不死何待。

″且慢！″駱神醫阻住了悟大師，″大師莫要重蹈覆轍，這毒魔不是武功能輕易對付得了的。″″阿彌陀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貧僧願舍臭皮囊，與毒魔共赴黃泉！″了悟大師早存了此心，又再舉腳欲行。萬毒魔君臉上現著懼意，忖道：″怎麽連少林寺的賊禿都來了，這賊和尚般若禪功精深，可沒那麽好對付！想想法子，如何能多拖些時間，等毒人醒來，就不用怕了。″″大師，等等，讓我與這魔頭說些話。″駱神醫還是攔住了悟大師，轉而向著萬毒魔君懇切的道：″江師兄，別再干這些傷天害理的事了，谷主派小弟來，希望能勸師兄改邪歸正重回神農谷。以師兄的資質，定能為天下蒼生造福。″″駱成！當年我既離開神農谷，是絕不會再回去的，谷主悲天憫人的胸懷我是很佩服的，可是我不想就此默默無名的終老一生。″沒想到萬毒魔君竟是醫谷中人，了悟大師有些訝異。駱成再道：″好！谷主要我轉達的話我已帶到。既然你死不悔改，我就毀去你的毒人，看你如何為惡江湖？″駱成本就不相信萬毒魔君會聽谷主的勸，向著了悟大師道：″大師，請你動手吧！莫要讓這魔頭靠近毒池，在下要用藥毀去池中的毒人。″″阿彌陀佛！″了悟大師宣完佛號，前跨一步，般若禪功運於體表，僧袍微微漲起，先護著己身，再步步為營的朝着萬毒魔君走去。

駱成自革囊內取出檀木盒，開啟盒蓋，一股濃郁的清香散出，在洞中腥臭的氣味下，讓人聞到後特別感到有種提神醒腦的功效。萬毒魔君曾在神農谷待過，見過這精緻古樸的檀木盒，一聞着那香氣，臉上驟然色變，訝然出聲：″石乳空靈散？″″嗤、嗤″二聲，萬毒魔君似是極怕駱成將盒內藥粉傾入池中，不待分說，二支袖箭朝着駱成射去。機括聲一響，了悟大師沒有用眼去看，忖想萬毒魔君的袖箭必是射向駱神醫，袍袖連揮，招式連環成圈，以著″不生不滅″的招式，二幅大袖舞成碩大的圓盾，擋下泛著藍光的袖箭。

看着細白如沙的石乳空靈散漸漸落入毒池，萬毒魔君發出凄厲的叫聲，″駱成住手！那葯會讓毒人發狂，連我都控制不住的！″了悟大師擋下袖箭後，運足般若禪功，施展″五蘊皆空″的起手式，雙掌蘊藏威猛的真氣，一步一步走向萬毒魔君。卻見萬毒魔君目光如炬，視線越過了他直瞪着後方的駱成，發出的語句帶着深切的懼意與惶恐。了悟大師深怕有詐，硬是壓下心中的好奇，不敢轉身去看發生何事。

新版第一章雪山除魔(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