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欲擒故縱

第58章 欲擒故縱

在他們看來,自己這個官也不是你領導給的,是老子辛辛苦苦熬資歷熬出來了,現在眼看著也沒有大的發展了,就混吧,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該吃的吃點,該喝的喝點,該玩點就玩點,該賺的便宜一個都不能少,老子給誰省著啊?等老子退休了,誰都不會理我,一分錢也花不上。混!其實這也是自己麻醉自己,心裡不痛快是肯定的,心裡不痛快,人就老的快,張青雲看到,到省政府還不到一年的時間,王天成頭上的白髮明顯增多了,整天批文件,坐著不動,腰也彎了許多,臉上的皺紋也多了,明顯有點老相,像個小老頭了。

英雄遲暮,張青雲覺得,自己的老闆現在越來越消沉了,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每天就是按部就班的,該批的文件批批,該講的話講講,想熊誰了就熊一通,想出差散心了就出去轉一圈。對杜茂林的態度是不抵抗,不合作,你愛咋折騰就咋折騰吧,反正不關我多少事!張青雲覺得,這是消極的防禦戰略,看起來你是為了維護班子的團結,主動讓步,做出了犧牲,但在官場上,誰也不會領你的情,相反卻以為你軟弱可欺,沒有鬥志,更加輕視你。換了自己,就學李大化,和他杜茂林斗到底,不怕兩敗俱傷,大不了捲鋪蓋走人,誰怕誰啊?!

張青雲不明白,一貫強勢、高調的王天成,為什麼一反常態,玩起來了韜光養晦的戰術。難道他是另有打算,採取欲擒故縱的戰術,先讓杜茂林跳啊跳啊,跳個夠,跳得漏洞百出、人心喪盡時,再大舉反攻,一舉肅清杜茂林的全部力量,把杜茂林排擠出清河,自己全面掌控清河省的最高權力,到那時侯,再完全按自己的意志,描繪自己心中的藍圖。如果真是這樣,張青雲覺得,自己的老闆真是高人,是第一流的大政治家,以退為進,從來就是相對弱小一方戰勝強勁對手的致命武器。李大化的硬碰硬的戰術也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岳飛曾說:「運用之妙,存乎一心。」他說的是戰爭,官場何止不是一場戰爭,這場戰爭更艱苦,更隱蔽,更持久,更需要高超的鬥爭技巧,三十六歲的張青雲覺得,自己前面的路真是很長很長,宦海浮沉啊,真不知道哪一天自己才能熬得出頭,自己已經上了這艘大船了,只能隨波逐流,至於能混到哪一步,就只好聽天由命吧!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記得這是《哈姆雷特》里的一句台詞,張青雲覺得,如今的官場就是再險惡,也不過如此吧!到什麼山唱什麼歌,憑自己的智慧,決不會被別人賣了還幫他們數錢的,就是混的不如意了,自己還有美女范小玉,有兒子張方圓,有妻有子有情人,比著別人,一點也不差了,混就混吧!不在混中暴發,就在混中沉淪,一個人無法選擇他所要生活的時代,生活本來就是萬花筒,有高尚也有醜惡,這就是真實的人間!

又過了半個月,上午九點鐘,張青雲正在值班看文件,就聽到桌子上的電話響,拿起一接,原來是民政廳長老齊打來的。

老齊說:「張秘書,張老弟,你好啊!上一次的事情,多謝了多謝!你老弟嘴嚴,老哥我承情了。王省長吩咐我辦的事情,我快辦好了,方案已經上報,正在等待審批,怕省長急,我想彙報彙報進度,你看他有沒有時間?」

張青雲說:「廳長您太客氣了,用不著。現在王省長正忙著呢,財政廳長和教育廳長都正在彙報工作,等他們出來后,我問一下省長,看他有沒有時間,再給你回電話。」

老齊說:「好,謝謝你了老弟,我等你電話。」

放下電話,張青雲看看錶,九點十分,財政廳長和教育廳長剛剛進去十幾分鐘,估計沒有一個小時左右,也出不來。張青雲知道,他們是向王天成彙報解決全省的農村中小學危房建設的問題,這是王天成上任以來最著力抓的一件大事。

清河省在中部也算是人口大省了,但教育薄弱,全省連一所在全國有名氣的大學也沒有,最好的清河大學,也只能算是二流。前些年為了重點扶持它,教育部尤其是清河省,投入了十幾億的資金,建設了好多高樓大廈,比國內的一流大學,硬體絲毫也不差,但名氣還是上不去,仍然穩坐二流的交椅。

於是就有人說怪話,說清河的歷任省主要領導對教育都是門外漢,最懂的是權力鬥爭,你以為建設了數不清的高樓大廈,比得上上海和北京的名校了,清河的教育就上來了,不落後了。清河的教育最短的那塊木板不是高等教育,而是農村的基礎教育。你投入了那麼多的資金,就是弄出來個盆景,對全省老百姓來說,實在是意義不大。

這樣的議論張青雲也聽的多了,覺得老百姓議論的確實有道理,沒有優秀的小學生、高中生,那裡會有合格的大學生,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再說了,農村的教育現況,對於家在農村,從村子里的小學走出來的張青雲,那是最熟悉不過的了。

前些年回老家,張青雲都特意到自己讀書的村子里的小學看看,和曾經教過自己的老師說會話,了解一下情況。張家村小學是張青雲啟蒙的地方,在那裡他讀了五年書,年年幾乎都是班裡的第一名,是老師們眼裡出了名的好學生。他記得,七十年代的張家村小學很是紅火過一陣子的,學校人最多的時候,有幾十位老師,五百多位學生,辦有初中班,教初一、初二的學生。

等到了八十年代,在村裡學校讀書的學生就越來越少了,先是停辦了初中,然後是壓縮了小學,最後一個班只有幾十個人,整個學校的規模比原來小得可憐,一排排的房子年久失修,成了危房,家裡條件稍微好的,都不忍心把自己的孩子送到這裡讀書,怕耽誤了孩子。

像張青雲這樣學習好的尖子生,在農村孩子里,畢竟是非常少的,幾乎成了鳳毛麟角,他們憑自己的聰明才智和過硬的成績,一路過關斬將,從鄉重點初中、到縣重點高中,然後再通過高考,考上了大學,成了20世紀80年代的大學生,許多人羨慕的天之嬌子。

而對於絕大部分的農村孩子,那些張青雲的同齡人來說,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們在非常簡陋的鄉村小學接受教育,老師的水平比著城市裡的教師,本來就有很大的差距,再加上個人的天分,他們小小的年紀,就對讀書失去了興趣和信心。如果家裡兄弟姐妹再多點,父母的收入又太低,沒辦法供養每一個孩子讀書,那他們中的大多數,小小年紀,就要開始打工的生活,或者是投親靠友,學個手藝,長大了好養家糊口,艱難度日。村子里的小夥伴們,幾乎都是這樣的命運。每次見到他們,想起他們的命運,張青雲心裡就隱隱作痛。

現在農村孩子面對的競爭,比著自己小的時候,更為慘烈,更為不利了。那時候,一個農村孩子可以通過自己的優秀,通過讀書,改變自己的命運,成為城裡人,找到一個穩定的工作,迅速融入這個社會。

而現在,隨著城鄉差距的進一步拉大,農村的孩子就是考上了大學,也無法輕鬆的接受高等教育了,那高昂的學費,和城市裡高的離譜的物價,對人均年收入只有一兩千元的農村家庭來說,都是一筆巨大的開支,超過了許多家庭的承受能力。

整個清河省到底有多少農村孩子上不起學?連基本的義務階段的教育都無法接受,張青雲知道,這是壓在王天成心頭永遠的痛。他就是這樣走過來的,他吃過上不起學的苦頭,所以在他任職的地方,他第一件事情,就是解決這個問題。

王天成還是東州市委書記的時候,有一次張青雲陪同他到下面的一個山村小學視察。那是一所坐落在西部大山裡的小學,位於東州和西平市的交界,周圍是連綿的大山,幾十里範圍內,只有這樣一所小學。學校里有三百多個孩子,知道有大領導要到這裡視察了,早早地就等在了那裡。

那是個大冬天,山裡的氣溫已經是零下三四度了,北風呼嘯,張青雲穿著羽絨服,從有空調的越野車裡鑽出來,嘴裡的熱氣一呼出來,立即成了一團白茫茫的霧氣。再看那些孩子,個個灰頭土臉的,臉上有的生了凍瘡,有的皴了一片,可能連雪花膏都沒有抹過。有的還穿著破單鞋,前面被腳指頭頂出了一個洞。看著他們興高采烈的樣子,想起兒子張方圓粉嫩的小臉,張青雲心裡又是一陣心疼。

張青雲打開車門,王天成緩緩的下了車子,這時候,學校的校長和大批老師,已經迎候在車子旁邊了。幾百個孩子在老師的帶領下,也一聲高過一聲的喊著:「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王天成一個接一個,和老師們握了握手,然後向戴著一副眼鏡,頭髮白了一半的校長說:「讓孩子們撤了吧,天這麼冷,別把孩子們凍壞了。我到這裡,就想看看孩子們的實際情況,別耽誤孩子們的學習時間了。」

校長尷尬的笑了笑說:「大家聽說王書記要來,都激動的不得了,不知道怎麼辦好了。這麼些年來,王書記是第一個到我們學校來的大領導,大家都想看看你,這些孩子,也想聽你講講話,他們都沒見過什麼大世面,無論如何,書記您要給他們講兩句,鼓勵鼓勵這些孩子。」

王天成看推辭不過,就說:「好吧,恭敬不如從命,看來我不講幾句,這些孩子還得在這凍下去,既然這樣,我就講兩句吧!」

主席台上有早已準備好的話筒,學校領導和市裡的教育局的領導,陪同王天成,坐到了主席台上,張青雲本來不想上去,但校長使勁的拉他,讓他也坐在主席台上,張青雲看推辭下去,也沒有多大意思,就坐到了最邊上的一個位子,喝著剛剛倒上的熱茶,聽王天成講話。

王天成開門見山地說:「同學們,天這麼冷,你們在寒風中站著聽我講話,實在是有些對不起大家,讓你們久等了,今天我盡量少說,不佔用大家的寶貴時間了。下一次我再來的時候,千萬不要再集體站隊迎接我了,我擔當不起啊!

「作為市委領導,我對你們在這樣艱苦的環境里,還能認真讀書,表示崇高的敬意。對辛勤培育你們的老師們,表示誠摯的感謝。你們太不容易了,這是我們當領導的失職。我看到有的孩子,在這麼冷的天氣里,竟然連棉鞋也沒有。聽說有的孩子,每星期從家裡帶飯,來回要走幾十里山路。有的連菜都吃不起,每天吃饅頭蘸鹽水,聽說你們的情況后,我掉淚了,這一次我特意來到這裡,就是要告訴大家,黨和政府沒有忘記你們的痛苦,我鄭重地向大家保證,市委一定會儘快拿出方案,爭取在一個月的時間內,出台政策,解決大家的生活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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