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回 書畫傳神

柳如意雖一介樵夫打扮，外形粗鄙不堪，但書法卻是神彩飛揚，筆走龍蛇，有**浩瀚之姿，萬馬奔騰之勢。

一日，柳如意教習婉兒公主手法，便以祖傳鐵筆在堅硬如鐵的青石之上，臨摹自己祖先柳公權的成名大作《玄秘塔碑》，賢劫千佛，第四能仁，哀我生靈，出經破塵，教綱高張，孰辯孰分？有大法師如從親聞。經律論藏，戒定慧學，深戰同源，先後相覺……等等學跡，只見其用筆骨力深注，力透紙背，爽利快健，以方為主，濟之以園，瘦硬勁挺「柳骨」之風盡現，看著師傅柳如意於青石之上，刻下洋洋洒洒數百字，汗不流，氣不喘，婉兒不禁讚歎道：「先生柳體法度森嚴，清勁挺拔，瘦硬通神，縱長取勢，中疏外密，自然是極好，但婉兒畢竟只是一介清瘦女流之輩，既無先生力拔山兮之力，也無青石刻字之能，此學法小女子是萬萬是學不來的！」柳如意一拍腦袋，懊惱道，你瞧我這腦子儘是交女孩子一些剛遒勁拔的字體那怎麼行？我先前在山中作樵夫之時，倒是也學了適合一些女兒家修習的俊美小字，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婉兒對柳如意的書法功底早已佩服的五體投地，只是自己遠沒有師傅那麼天生神力，聽說有些自己能修習的路子不禁喜上心頭道：「先生儘管交便是，學生自當謹記。」只見其將鐵筆往墨硯之上輕輕一蘸，問婉兒索來一片綉有牡丹花的圖案的小手帕，竟拿碩大無比的鐵筆在潔白如雪，但大小不過豆腐方塊的小小手帕上上下翻飛，閃轉騰挪，而柳如意一氣呵成，未易一字，只見手帕之上赫然寫著「釋子談經處，軒遠刻字留，古久傳遺老識，殘簡聖皇求，駐跭懷千古，開襟望九州，四山緣塞合，二水夾城流，宸翰陪瞻仰，天懷接獻酬，太平詞藻盛，長願紅鴻休，葉下洞庭初，思君萬里余，露濃香被准，月落錦屏虛，紋奏江南白，貪封薊北書，書面無別意，惟悵長久居。」只此字法清秀鐫永，猶如清風撲面，暗香入鼻，楚楚而繪，猶如像一個芳華絕代的巧奪天工的美婦織綿而書，如若不是親眼所見，決計不會料到是一個五大三粗的粗野漢子用碩大而笨重無比的鐵筆一揮而就。

上邊的文章寫的卻是唐代女才子上官婉兒的鼎銘之作《彩書怨》，是一首閨怨之詞，描述離別思夫之苦，卻是地地道道的女兒家的文章，婉兒不禁心中暗暗讚歎道「柳先生書法粗中有細，豪放而不失清新，剛毅而不失細膩。」便小心翼翼的拿起了手帕，用嘴輕輕的吹乾了墨跡，輕輕疊好放入懷中，沒事之時候便拿出臨摹一下，練上一練，直到墨染池黑，硯空筆斷，終於有所小成，能臨摹這《彩書怨》到達柳如意的七八分神似的水平。

而王遠之則是生性恬淡，猶如空谷幽蘭，行事低調沉穩，從不張揚，其教習婉兒公主作畫之時，往往選在空山新雨之後，或是晚霞滿天之時，或彩虹初霽之時，非良辰絕景之時，無以激發出其丹青畫筆之心，幽絕谷雖處於一面是洞口，三面卻是直插雲霄的高山所抱，並非終日不見天日之地，一日秋風瑟瑟，百草悲鳴，王遠之帶領婉兒公主外出作畫，望著王遠之一符仙風道古，衣冠飄飄的模樣，婉兒不由自主的吟詩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月，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宵。」「自古以來，秋都是荒涼寂寞，蕭條肅殺之意」，劉屬錫的這首《秋詞》卻反其道而形之，對秋大為歌頌讚美，是樂觀豁達之姿，去面對困難，風雪壓之不低頭，有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坐危不亂之胸襟。

王遠之頻頻點頭稱讚，道：「你所言正如我心所想。」說罷，只聽得畫紙之上沙沙作響，一幅《仙居秋冥圖》片刻之間便被寫就：只見一個白衣男子在空山之中當風而立，衣帶飄飄，飄然若仙，水流潺潺，松柏常春，原是王遠山的以圖明志之畫，表示自歸歸隱之志，淡泊名利之願，

正在這時，毛筆上的一滴墨不小心被勁利的秋風吹落在剛作的《山居秋晏圖》之上，王遠之愁眉緊銷，不知如何才好。婉兒亦深明其意，道：「古人多以秋菊銘自己高潔不屈之道，先生何不也用水墨潑畫幾朵秋菊呢！」

王遠之恍然大悟，趕忙手腕一個急抖，一個「拉花」手法將墨點鋪開，點點菊花疏疏落落的便映入眼帘，此畫有四勢，謂筋、肉、骨、氣，筆絕而斷謂之筋，成伏成實謂之肉，生死剛正謂之骨，跡畫不敗文謂之氣，而當時時人之畫，往往失其四體，正反謂，無塞太質著失其體，色微昔敗正氣，筋死者無肉，跡斷昔無筋，苟媚者無骨。

上書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此詩句寫的正是自己遠祖之作《山居秋螟》。

婉兒呼閃呼閃的眨著秋波漣漪的慧眼，讚歎的說道：「先生化作真乃神作，不愧是大家之後。」

王遠之淡淡一笑曰：「哎，閑筆之作，不足掛齒。」功名利祿對其來說其實早已置之九宵雲外。

婉兒雖愛文厭武，對刀光血影，打打殺殺內心有種深深的憎惡，但韓全海受唐僖宗的殷殷囑託，立志要把其培養成個文武全才，哪能任由她喜好。

在韓全海日夜不倦的敦促督導下，婉兒便跟隨幽絕谷中各路武功好手，學習了各種輕盈柔美的功夫，尤其是久習的「梅花落影劍」，如仙女下凡，舞姿綽約，輕柔飄灑，但柔媚之中透出堅貞不屈的剛毅，有風雪不低頭的傲立寒冬的梅花之傲骨，而且劍光閃閃，一氣呵成，在空中縱高伏低，連貫如行雲流水，如若在空中飄灑一把花瓣，「梅花落影劍」便在靈秀舞動間將一片片花瓣沾於劍身之上，正所謂飛花不落地，片葉不沾塵，柔柔的排成一行，故名「梅花落影劍」，還有「沉魚落雁，碧月羞花」劍，此時婉兒正值花季，已經出落的如出水芙蓉，美艷不可方物，有了美人之資，當然舞起劍來也不乏美人之勢，令觀者動容，心游天外，精力難於集中，在婉兒卻可以借物抒情，即景放力，彼消我長，便多了幾分用敵的把握，還在的點點落葉之中學習了夕陽懷殤劍，練習此劍，需待殘陽似血之時，晚霞漫天之刻，在窸窸窣窣的寒風之中，迎風舞劍，心中懷著鬱郁殤殤的惜霞之情，方能一抒胸臆，將這套劍法舞的如彩霞紛飛，落紅點點，柔美凄傷，奮餘威於秀劍之上，但舞劍之餘李婉兒最喜歡的還是寫些辭藻文章，那種恬淡適然，才是她自己的最愛，寫一首《夕殤》，憑風獨憔悴，往事望斷腸，淚眼蒼漠遠，迷情殘陽斜，往事訴東風，還如一夢中。千里傳夢縈，淚痕斷闌干。寫自己感慨年華易老，往事如煙之覺。

又作一首《寂夜》，曾因愁眉溺風塵，夜袖添香遊人醉，點燈熒熒空好影，薄暮颯颯搖幻影，凄凄無歸迷離淚，遙遙紅香幻新愁，點滴秋風無盡頭，蕭蕭一夜到天明。寫自己寂寞無聊，長夜漫漫，凄離傷感，一夜無眠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