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舟山雪嶺血染紅（4）
那藤蔓像天羅地網一樣，層層將楚小白包裹起來。冷煙傾盡全力揮出峨眉刺，砰的一聲發出悶響，漫空藤蔓四散，露出一瞬空隙，而她卻也口鼻溢血，面目可怖，大聲喊道：「還不快走！」喊聲剛落，還沒等楚小白反應過來，藤蔓又層層佈滿了整個空間。
就在冷煙絕望地看着將被藤蔓吞噬的楚小白，楚小白透過細微的縫隙看着徐徐走來的白衣人。
大地震動，數到金光突然穿過飛藤破空直刺。金芒烈，藤木斷，楚小白，冷煙被氣勁沖得向外跌去，眼見藤蔓再次揚起，竟比之前迅疾數倍。冷煙大聲喊叫。忽然間，一道氣流沖霄，自迷霧中直劈冰雪大地，隨着耳邊轟然巨響，一陣強橫無匹的真氣準確擊向陣中。自那真氣中心，八方雪地岩崩石裂，無數藤蔓橫飛而起，半空中同時寸斷，紛紛落向地面，化作一地殘木。
冷煙睜大眼睛，只見白衣男子自輕雪飛塵中徐徐站起。雪霧中的男子似是纖塵不染，清瘦的身姿卻蘊藏着一股懾人的力量，透過金色面具只見到一雙黑眸。冷煙與他眼睛一觸，只覺得像是看到了萬丈深淵，有種忽然墜落的感覺，但只是一瞬，那映入眼帘的目光似秋日的陽光，令人周身一暖。
楚小白看到那人，忽地鬆了一口氣，險些便坐倒在地，喘息道：「還好，看來我命不該絕，總是在危難時被你所救。」
那人金色面具遮住了所有的表情，「禍害活千年……」嗓音清冷如雪但又帶着微許調侃。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天……」楚小白猛地翻著白眼，開口道：「我們還有人被困在陣里，那設陣之人有些能耐，你也有些能耐，能否幫忙將他們都救出來？」
那人看了楚小白一眼，開口道：「這陣法佈置十分巧妙，若非精通奇門術數，根本無法尋到陣心所在，剛才能破這一陣，是恰逢陽克木，巧之又巧，若困住你們的是陽水陰火陣，就沒有這麼容易脫困了。」
楚小白領教了陣法的厲害，點頭卻又搖頭，「這陣法確實非同一般，你講得再多我也是不懂，我嫂子還有她的朋友都被困在裏面，你能否幫忙？」
那人剛要說話，忽然感覺腳下震動，山谷中雪石紛落，一聲巨響，竟然整個向下塌陷下去。
……
冷煙楚小白被擊出陣心之後，明熙塵收起手裏光華，緩步踏上冰台，那黑衣人抬頭笑道：「小塵兒，別來無恙？」
陣中清雪微揚，明熙塵側身坐下，台上有酒，碧色香醇，她抬指輕蘸，低頭淺嗅，隨後轉眸看着眼前的男子，修冷的眉，恣意的眼，明明已是幾十歲的人，看上去確如成熟而俊朗的青年，聲音低沉而性感，明熙塵微微錯愕，若不是看他出手，很難相信他是她的師叔，被師祖逐出門牆，被師傅追殺到隱匿起來的人。
明熙塵墨睫微垂，微微一笑，「基地那次我可是沒有見到師叔的仙蹤的？」
酒是玉髓，人卻不是故人。辛遠圖目視眼前的女子，她丹艷的紅唇輕輕沾上琉璃盞，淺酌低吟的姿態如一朵清魅的妙蓮，在他眸心幽幽綻放。
「小塵兒那夜沒有想見師叔啊，師叔自己卻迫不及待的來見小塵兒了。」
明熙塵把盞抬眸，「師叔這麼迫不及待是想活捉師侄嗎？還是想要去我的基地破我的陣法？」
辛遠圖淡淡道：「你以為你的陣法真有那麼難破嗎？」
明熙塵眼梢微揚，「師叔覺得容易那定是容易的，就師叔的陣來說，我是破不了的。」
辛遠圖側眸看她，語氣傲然，「你認為你的陣只能用你的血破是嗎？你不知道相同的血源也可以嗎？你的幾個小情人可是都在呢，我就是想看看你能救得下哪個？」
明熙塵眸光一冷，一瞬不瞬的與他對視，微雪自兩人之間落下，化作一地琉璃冰寒，輕輕地揚過，飄入眸心無垠的黑暗。片刻后，明熙塵倏地轉眸輕笑，柔聲道：「師叔果然有想法，我只是不知，師侄還未與師叔正是會面，怎麼就得罪了師叔呢？」
「你師傅得罪了我，和你得罪我有區別嗎？」辛遠圖容色微冷，「所以我想看看小塵兒是否青出於藍！」
明熙塵感覺到隨着他聲音的起落，整個陣法再次變動，十二門生死輪轉，不盡不息，天一生水，地六想成，一時間變化莫測，無跡可尋，就好像眼前這個男人正真的實力，始終讓人探不見究竟。她鳳眸微垂，轉而迎上辛遠圖的目光，煙波輕橫如月下一泓幽泉，似乎一直漾到人心尖上去，「此時此刻，我還有第二個選擇嗎？」
風雪輕揚，辛遠圖含笑道：「恐怕沒有。」
明熙塵輕聲一嘆，斂袖斟酒，說道：「師叔與師傅之間的舊怨為何要牽連到師侄的朋友，他們豈不是很無辜。」
辛遠圖眸光微冷，「無辜，那我的徒兒呢？一個被你的人弄殘，一個被你弄死，他們不無辜嗎？」
他看住她，唇畔笑意如刃，彷彿迫人窒息。明熙塵一時靜默，絲縷酒香漫開在她晶瑩的指尖，裊裊繚繞不散不休。片刻后，她抬眸迎上辛遠圖的目光，徐徐說道：「那麼，若是我心甘情願跟師叔走，師叔是否能改變注意，放了他們？」
辛遠圖眼底微動，雪光下玄衣女子眉眼如仙絕色出塵，便似昔日那女子一般，只要一眼就黏住所有人的視線，那時她對他淺笑嫣然。那時她與他對坐弈棋，笑語輕顰，那時她與他同看古書，研究奇門術數。他知世間只有此女子可以與他並肩俯瞰盛世繁華，他所要的一切都已在前。
他不惜自毀前程去偷窺那秘籍，只因她無意的一言，說那書一定很有趣，他傾盡心思只為這唯一令他動容的女子，若不是那一天被師兄發現，此時他們一定攜手在這天地間，他與她將書寫一段傳奇。
然而這世上終究沒有如果，就像江水東逝，落日西沉，光陰不回，世事無常，每個人曾經的選擇都決定了眼前的彼此，現在的每一步也都必然通向前方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