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古洞壁畫

201.古洞壁畫

到這一刻,我才真正心涼到極致,因為之前都不過是我猜測,但凡我判斷錯誤,以陸續的脾氣絕對是會發飆,而這時他給與的回應是死一般的沉寂,等於是默認了一切。

我沒再逼問,他也沒再開口,無聲沉默里,彼此呼吸糾結在一起。直到頂上傳來遙遠的聲響,才打斷了靜凝,我下意識地抬頭,看到光束以極快的速度由遠而近,等反應過來時,已經砰的一聲落水了,轉而水底漾開波光,漸漸地如一盞水下燈一般照亮了昏暗空間。

心沒有因為能看清環境而欣喜,反而是沉到了谷底,因為那麼大的動靜以及這光,知道是什麼從上面墜下來了。晶石,那塊被稱為操控各層微生物的會發光的晶石。

這一沉墜,意味著它裡面鏈接各層的線帶都斷裂,會造成什麼情況,沒有人知道。

透過光再看頂上,是一個巨大的窟窿,似乎是我們所處的那個石室兜底下沉,全部墜到了這空間里。以目測的高度而看,有兩種可能:要麼是那第六層空間巨大無比,上下高度有幾十米;要麼就是我們直墜幾層,摔到了最底下,而這種情形意味著我們原先所處的石室底部是鏤空的。

這時耳旁傳來陸續的輕聲:「看來我們不是跌到了八層,就到第九層了。」

我迴轉眸,他也這麼認為?還是開口詢問:「為什麼就不是第六層?也許這六層空間比較特殊和廣大呢。」卻見他搖了搖頭道:「之前我不覺得剛才那間所謂的控制室有何特別處,現在明白了,它的特別不光只在於那塊能與微生物發生磁場感應的晶石,還有與底層空間的密切聯繫。它是直通最底層的最快捷徑。」

嘴角抽了抽,「最快捷徑?以這種摔下來的方式?」那設計這個古洞的人,也太奇葩了點吧。

一聲悶笑后他答:「自然不可能是這樣摔下來了,我沒猜錯的話咱們剛才待的那個石室是有下來的暗口的,或者原本還有個繩梯什麼的直通到底下,但隨著剛才那毀滅性的坍塌,那些裝置應也都沉入水底了。難怪晚晚挖通道要在石室門外而不直通石室里了,原因就在此。」

又提向晚,我就想起剛才沒有結果的話題,從他的口吻中辨知,即使向晚對他做了什麼,他也並沒有怨怒。不想一直糾結在這上面,即使得知了內情也解決不了眼前的困境,還不如將心思移轉別處,又到一個陌生空間,甚至可能是第九層古洞,可以預知這裡一定不會太平靜。

首先眼前這潭水就透著古怪,不知道是不是受晶石光的影響,它整個呈現的是幽綠顏色,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很快就想出那熟悉感從何而來了,從外套內袋裡摸出那顆球珠,與這水潭相對比,從色澤和亮度上看,幾乎完全一致。剛好目之所及範圍內,水潭也是圓的,所以更形象點說,我手中的是個小球珠,而這潭水就像是個超大的球珠。

陸續先開口下了結論:「這兩者之間必然存在聯繫。」

我提出大膽的假設:「你說會不會本身這個古洞就存在自毀系統的機關,當炸藥震動到它根基時,這個機關就開始啟動,終極目的就是為了讓這塊晶石沉入這幽潭?」

「小九,咱們先離開這。」陸續在沉吟數秒后做出決定。我二話沒說從他身上爬起,然後去拉他,歇過剛才那會,他的體力已經恢復了些,扶著能夠勉強站起。

明白他意思,幽潭詭異,若我的假設成立,那麼這個古洞的自毀系統必然存在某種作用,很可能就是以這幽潭為起點,產生各種異變。在不明動向情況下,最好是先遠離這處再看。

背光而行,剛才光一照明時就看到我們所上的岸,一邊是幽潭,一邊則是空曠看不到頭的,類似於長廊的幽徑,當然,這條徑要比我們之前走的任何一層都要寬廣,兩邊石牆間距都有三十米左右。從空間地理位置上判斷,所走的方向是在石室暗門之外,頂高約六米。

只走出一小段路,就察覺到了異常。原先每一層基本上都是天然而成的洞壁,除去向晚挖的通道外,都沒有人工的痕迹,可這時我們在石壁上看到一些雕畫。無疑,是人為,並且雕畫上不知是灑了熒光粉還是什麼特殊材質,能夠在黑暗中清晰看到畫上所刻的場景。

所以,終究是與之前各層不同的。其實原本,在陸續不打算找韓建成報仇后,我們就可以退出這個古洞了,但事與願違,總有一些人一些事會牽絆,然後就像命運之手在操控一般,將我們一層一層地向下推。

牆上的雕畫還算清晰,刻的是一個國家從君王到朝臣,再到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似乎這個國家很富裕,因為從上到下有條不紊,百姓也是安居樂業。其中有一處比較矚目,因為多次刻到皇宮宅院時,那個地方就會佔據很大面積。那是在宮廷的大門外廣場上,正中間有個檯子,起初我不知道那檯子的意義,後來看到有個身著黑袍的人站在台上,抬頭望天,而底下萬民朝拜時,大致明白那應該是個祭台,那個穿黑袍的人是個祭師。

想必這個國家對祭祀活動非常信任,從而祭師的地位也變得崇高。腦中回想古時有哪個朝代是將祭祀活動是放在皇宮正門口舉行的,翻了一圈,由於對歷史的匱乏,想不出來。

隨口問及陸續,以為他也不大會知道,卻聽他肯定地道:「這個國家應該不在正史記載里,可能屬於偏遠的某個小國。因為我們古時雖然幾乎歷朝歷代都對祭祀活動信奉,但沒有一個朝代是將祭台直接就造在皇宮大院門口的,多數皇帝都是去哪個山上朝拜祭祖。」

我又問:「那會不會這所刻的宮殿其實正是某座山上的行宮之類呢?」他搖頭,抬手指著跪拜在地的無數人,「沒有一個皇帝出行祭祖朝拜,是會帶著平民老百姓去的。」

仔細一看,確實那跪拜著的人所刻形象,好多都是百姓普通裝束。

後面雕畫里開始出現戰亂了,但似乎並不是在皇城,刻畫中凸出的是個女子,她站在戰車之上,戰車四周是密密麻麻的士兵簇擁,最後那場戰役應該是勝利的。隨後回到朝堂之上,女子跪在了堂下,君王坐在其上,旁邊有人捧著書卷在宣讀什麼,我猜應是對這女子賜封。那場戰役之所以能勝利,估計就是這女子的功勞。

但看後面卻令我大吃一驚,與我所想有了出入。一座高台之上,女子橫躺在那,台下是熊熊燃燒的火焰,四周百姓圍觀無數,意思是不但沒有賜封這女子,反而將她燒死了?

向後看已是確定她真的死了,因為一道背影之前,豎立了一座墳墓,從那背影的衣裝和身形看,似乎有些像這個國家的君王。我不由嘆息,低喃了句:「就這麼死了,可惜。」

卻聽耳旁傳來陸續的聲音:「不,她沒有死了,小九,你看。」順著他指的方向,那是已經跨越過去好幾個場景了,卻見那名本該喪生於火海的女子又一次出現在刻畫中。

這次的場景是在皇城的宮廷之內,準確地說應該是在那名君王的寢宮。女子跪在君王腳前,匍匐在地,不知要哀求他什麼。不知道為什麼,每一幅有君王刻畫的,幾乎都只刻他的側影或者是背面,從沒刻過他正面,所以從畫中也看不清他此刻臉上是什麼表情。

隨後場景就移換到了一個小湖邊,只有君王一人背身而站在那,光看這幅看不太懂意思。畫與文字的區別在於,單看其中一個場景,會了解不了所想表達的涵義。向前走了幾步,就明白了,原來是那女子下湖裡去了,這君王是在等她,看到女子冒出水面,他就把人給拖了上來。

但看女子全身上下都結了冰,猜想湖水可能極寒,當時的氣溫也定然很低。場景再度轉換,回到了君王寢宮,女子在對他說著什麼。這幅壁畫上,是有意刻了女子神態的,她的眼神堅定又似哀戚。接下來的場景感覺有點抽象主義色彩,似乎表達的意境是風雲突變,隨著那天空烏雲層層覆蓋而去,地上的房屋與人開始消失,甚至一草一物都在被吞噬。

直到最後一片荒涼之地上,又一次站著君王的背影,這時我感覺到了孤獨蒼涼味。是表達天地之間,只剩他孤家寡人的意境嗎?這是一個君王的慨嘆,還是雕畫師塑造的一個虛構故事?意在表述歷來君王都是孤獨地站在最高處,看似地位崇高,其實卻不過是個可憐人。

我把想法講給陸續聽,他朝前面又多走了幾步,在看到壁畫到這處結束后才迴轉身,手指在最後君王的背影上說:「雕畫師就是他。」

「你說這些壁畫是他刻的?有什麼依據?」

他抿唇一笑,侃侃而談:「依據很簡單,任何一個以旁觀者心態來刻畫的師傅,他們在描摹人物時,最喜歡的是抓人神態,所以人物的面部表情是許多雕畫的精髓。但我們看到的這些刻畫里,除去那名女子有過一兩個面部刻畫外,幾乎就沒對任何人進行刻畫。就連君王這麼重要的角色,也大都以背影來替代,那麼除去君王本身為畫師外,我想不出有什麼理由別的畫師敢這樣雕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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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城之半生浮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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