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黑竹溝後續

117.黑竹溝後續

有多不待見陸續?這問題我也自問了,答案是十分的不相見,就好比現在,他那咄咄逼人的氣勢令人渾身就不自在了。可有些事,確實是該給他一個清清楚楚的交代。

時間回到兩月前,地點是黑竹溝內山坳彎的那個修羅場。

當時我遁入了絕境,四周是無數的蛇群圍攏而來,前方一條巨型黑皮母蛇在逼近,將已經昏厥過去的陸續放在地上后就仰頭對長空高喊阿蠻。因為根據所有跡象推斷,這場殺戮以及蛇群的出沒,都來自於阿蠻的驅使。他雖為人,卻被當成畜生養,所以他沒有人類的感情,也憎恨人類,他要那些殘害他同胞的人類全都吞噬成骨,死無葬身之地。

阿蠻並為所動,他躲在暗處始終都沒出來,面對如此絕境我咬牙附身對陸續輕語:我不會讓你有事的。這是我對陸續的誓言!因為有底氣才敢如此信誓旦旦。

凝心靜氣,當我嘴裡發出第一道哨音時,群蛇逼近的步伐就停住了,它們頓在原地,似不明白為何我也會驅使的口哨。連綿的音吹出,蛇群開始向旁散開,巨型母蛇也趴下了腦袋。

這時我若背起陸續離開,相信沒有蛇會再阻止我,但我依舊靜坐在原地,因為真正的頭還沒出現。

沒過幾分鐘,就聽到前方傳來輕盈的腳步聲,暗夜中頎長高大的身影在一步步靠近。我微眯著眼,等他離得近后才如感慨般地低嘆:「阿蠻,你終於願意現身了嗎?」

來人自然就是一直伺機在旁的阿蠻,他是我與陸續破出險境的最難的關卡,若不解決他,這個豁口修羅場,根本出不去,即使出去了,這座森林未知的危險無窮多,我們也邁不出這黑竹溝。

兩相對峙,他居高臨下俯視,綠眸幽光凜凜,說不出的森森寒意。心中有數他為何不立即作出攻擊拿下我,剛才亮的那一手,必定是出乎他意料,他絕然想不到我竟然也能驅散那些蛇。

但也就只是驅散而已,從四周的騷動聲可辨,蛇群並沒離開。阿蠻腳邊的那條巨蛇也沒有走,依舊趴伏在那。或許我能借靠模仿他發出的音頻來驅散蛇群,甚至憑藉自身原有的本事讓蛇群變得溫順,但怎麼都比不過與蛇群相處了十幾二十年的阿蠻,動物的領域分得出敵友,更分得出誰比誰親。所以假若阿蠻強制驅動蛇群對我攻擊的話,我依然只能任其宰割。

所以必須在阿蠻緩過神來之前,扼制這個可能,想到這我打破僵局:「阿蠻,我們做個交易吧。」

綠眸閃了閃,他沒有作聲。語言的障礙,使得他沉默多過於說話。

我說:「你是想要毀了這塊領域對嗎?我可以幫你,從那些控制你一生的地獄魔星花開始,讓它們一把火化為灰燼。條件是,放過剩下的人。那些曾虐待你以及殘害你同伴的人,都已經被你殺死了,餘下的不過是與你一樣被奴役的可憐人。」

當我說到這時,阿蠻卻突然開了口,依舊是單字音節,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聽得雖然費力,卻還是聽懂了,他說:我不可憐,可憐的人都在那邊。

明白他在指老鐵與平叔等人,群蛇過境之後,他們都已成了白骨。

要與一個常年在深山中摸滾打爬卻又高智商的人溝通,必須得跟著他的思路來。我淺笑了下,誠懇認錯:「是我說錯了,確實他們才是可憐人。阿蠻,不管你信不信,我對你從無惡意,即使你曾利用過我。因為,我與你是同類。」

阿蠻突然一個箭步邁近我,長臂拽住了我胳膊,略有些疼,綠幽眸光搜掠在我臉上,咬字清楚地疑問:「同類?」如此靜夜,我默然仰視凝進那雙幽暗綠眸中,很認真的點頭:「初見時你之所以願意靠近我,也是聞到了動物的氣息吧。」

陸續他們可能不明白為何阿蠻唯獨對我不同,我卻是心裡透亮,包括那個與陸續在樹洞的夜晚,無數蛇蟲從外面經過徘徊,都因為一個原因。我的身上有著屬於動物的氣息,這種氣息人可能體味不出來,但動物卻能產生共鳴。而阿蠻,等於是我曾經的翻版,若非遇見聿哥,恐怕我要麼早已死在森林裡的某場殺戮里,要麼就成了野人,繼續過著飲毛茹血的生活。

我提出的交易阿蠻並不感興趣,但分屬同類這事卻讓他最終點了頭。怎麼說呢?他的思維本就異於常人,或者說他在這世上是孤獨的,當發現還有一個我存在時,瞬間就觸及到了他內心深處。

在履行諾言,前往地獄魔星花海處之前,確認了阿蠻不會再動陸續。其實也就是做個賭注,憑我一人之力假若獨身逃亡,可能是能逃得出阿蠻的地盤,但多帶上陸續,絕對不可能。只能賭阿蠻會信守約定,加上他與陸續無冤無仇,應也是沒那麼憎恨。

阿蠻似知道我辨識不清方向,驅使了一條黑皮蛇在前領路,翻越了近兩個多小時,天已大亮,我站在高處,看著那片黑色花海。房屋前,已有婦女在勞作,她們並不知這個夜晚整條山谷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甚至都沒留意到以往看守的幾個男的不見蹤影,只是日復一日的按時按點起來下地幹活。

如何毀滅這片毒花我已心中有譜,沿途過來時,不知那黑皮蛇有意還是無意,領我經過了幾處焦油集中地。但必須得先將這群女人從花海中驅逐出來才行,環視一圈,心上已有了主意。

找了下山的路,悄悄掩身到那房屋後面。這些房子大多是木板搭建而成,極易點燃,去摸口袋裡陸續的那隻打火機,發現不知遺落在了哪處,只得另謀它法。沿著狹窄的縫隙向內鑽入,在最裡面的一堆腥臭難聞中找到了一盒火柴,點燃了早已準備好的沾了焦油的布,向那處一扔,立即鑽身外出,幾乎等我到了出口處,就聽到噼噼啪啪聲在響,火已漸漸起勢,很快濃濃的煙就冒了出來。

那群女人初看到時都是一怔,足愣了小半分鐘,才從地里跑出來,紛紛衝進第一個屋子。那是她們的居處,人之本能地會想去保護自己的家。

乘著這時機,我一骨碌鑽進了花海,迅速點燃火苗扔進花叢中,向內跑進幾十米,又點燃一處。就這麼邊跑邊點,等我回頭時只見身後火苗迎風而躥,一團團火焰向周邊散開。婦女們聞聲趕出來,發現她們本勞作的位置已經燃起了大火,只聽有人用聽不懂的語言高喊著什麼,但大多數人都只麻木地站在那處觀望,並沒有人想辦法來撲滅火。

見此情形我也放了心,繼續一路點過去,這麼大片花海要都燒起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圈跑下來,我已累得氣喘吁吁,儲備的焦油布條也已全用完。這時黑色的地獄魔星,已成了一片火海,熊熊烈火像是在向世人宣洩著憤怒。就在我打算回程去那坍塌的豁口時,突覺四周有異常,不知從哪鑽出來的動物群們都紛紛向火海沖,我出於本能地想要阻止,哪怕其中不乏猛獸。

急吹哨音想要遏止它們的自殺行為,可我的哨音出去,至多只是緩了緩它們的步伐,很快就又衝進了火焰中。原本屬於植物被燒著的氣味融入了毛髮的臭味,聲聲動物嘶鳴哀嚎不絕於耳。

心底生出了悲愴感,這是活生生的一幕飛蛾撲火。假如我知道結果會是這樣,可能在點燃那火苗時會猶疑,它們衝進火中自殺的原因其實只需仔細一想就明白。這山坳里的所有動物,都受了這種花的荼毒,當火焰點燃地獄魔星時,那飄散於空中的花粉味,就成了致命的誘惑以及死神的召喚。

真的是事到臨門,才覺得自己的力量是那麼渺小。有想拯救這群無辜的動物的心,卻無力來力挽狂瀾,只能默聲站在火海之外,悲哀地看著一批批的生靈沖入火海。

遠處傳來人聲,我循聲看過去,發現道口進來不少人,直覺掩身躲藏起來。本以為是老鐵的那群手下,但藏身觀望了片刻發覺不像,等在人群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時,赫然明白,等待長久的支援部隊終於趕來了。那個熟悉身影正是三瘋子。

他們顯然是被這火海給吸引過來的,然後動物爭相自殺的「奇景」也震住了他們。到後來,大的類群動物不再出現時,就是數以萬計的黑皮蛇紛相游來。若不是親眼所見,絕難想到這山裡的蛇會有那麼多,不誇張地說:這就是座隱匿的蛇山。

遠遠得見三瘋子領了人往山上走,心中微動悄然跟了上去。不出所料,他是領了人往我們之前分別的森林裡走,應該是在搜找我和陸續。那處豁口極其明顯,我並不擔心他們會錯過,卻心下略憂慮阿蠻的問題,若等下與他們狹路相逢,會不會又展開一場絕地廝殺?

阿蠻的實力,我至今沒摸透,但可以肯定他不是一個人。至少那些被控制了的狼孩一定受他驅使,群蛇與那些野生動物也是他策反的工具,而這些還是不夠,其中必然還有人類的參與。我能想到的,就是阿蠻的自身族人,也就是那些土生土長在大山裡的土著人。

長時間的被壓迫,不代表就失去了抗爭的念頭,過往的失敗讓土著人學會卧薪嘗膽,等待時機。不動則以,動則一舉撲殺,不給對方留一絲餘地。這就叫致命的反撲!

隨了一路,到得那豁口處時,三瘋子大呼小喝的聲音傳來,發覺是自己杞人憂天了,擔憂的事根本沒發生。坍塌的豁口中,哪裡還有阿蠻的蹤跡?遙遙顧盼,見陸續還是躺在原地,從外表看並無任何損傷。三瘋子衝到底下,把人扶起了后就尖著嗓子喊:「醫護隊的人呢?快來,我兄弟要不行了。」

心頭一顫,難道阿蠻在我離開后沒守信,對陸續做了什麼?

但只過了片刻,就知是三瘋子誇張了,因為醫護人員上前做了一番檢查后,就只是簡單處理了陸續的外傷,並無做任何緊急搶救措施,最後不緊不慢地把人抬上擔架。

看到此處已知陸續不會再有危險,他將會被支援隊伍安全送出山外。凝定那處良久,最終轉身而走,堅定的步履沒有遲疑。早預知這一刻會來臨,只是略微提前了一些而已,總算不辱使命,沒有讓他出事。心中默念:陸續,後會無期。

是真的以為不會與他再見了的,中國之大,只要你不是有心去尋找,窮盡一生都不可能再遇。可我卻不知原來這世界小到轉個身也能在同一座城市再次重逢,真不知道該不該雷人的用「緣份」兩字來形容。離開豁口之後,我又去了躺山洞那邊,親眼看著彭野被支援隊伍帶走。

責盡於此,是時候離開了。此處涉入外界,必然牽扯極深,及早抽身是為上策,否則恐麻煩事會緊隨而來,為了不牽扯到無關的人,與彭野和佳禾這兩個合伙人也該終止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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