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相請誠不如偶遇
【如果時光倒轉回孩提時光，你會對哪年的自己說些什麼？別急，長大就都會好的。可我，卻沒有等到那句話。】
突然被眼前的場景觸動回憶，蘇意唯彷彿又看到當年那個自卑的小囡。
因為爸爸意外猝亡，所以媽媽不願理會她這個獨生女兒。
她眼巴巴看別人換上漂亮裙子去春遊，自己卻只能穿著寬大的舊校服，唯唯諾諾尾隨其後。
直到後來外婆把她接走，日子才開始變得豐富起來。
素色錦緞配中式盤扣的改良小旗袍、粒粒分明的揚州炒飯、各色風味迥異的蘇式小點心，一樁樁一件件，拯救了她原本乏善可陳的少女時代。
看著眼前小小的方柔安，蘇意唯忽然覺得，無論多麼養尊處優，原來小女孩的苦惱都是一樣的。
想到這，她下意識開口：「安安，你要是相信我的話，我幫你做一份，明天送來給你好嗎？」
小女孩看著她，眼神滿是期盼，卻又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點頭，於是求助地看向奶奶。
方老夫人也怔了怔：「那，那就麻煩蘇醫生了。」
「不麻煩，明天中午我送葯的時候順便把便當帶過來。」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已將近五點，正準備收拾收拾下班之際，忽然聽到有人敲門。
抬頭一看，陳副院長已經推門而入。
「小蘇啊，傅老太太打電話給我，說昨天你給老爺子開了中藥，她等會叫人來拿。剛好，你也省的跑一趟了。」
「幾點過來？」
「估計要等一會吧。這個點兒，堵車堵得厲害，你餓了就先去食堂弄點吃的。」
點頭表示知道了，陳副院長便隨手關上門走了出去。
蘇意唯起身從一旁葯櫃里拿出包好的中藥紙袋放在一旁，想了想，又拿出一盒藥膏放在包包里。拿紅霉素糊弄人這種事終究是干不出來，索性拿一盒黃教授配的祛斑霜。纖維瘤那種東西，根本不可能靠藥膏治癒，不過是讓方老太太去個疑心罷了。
把該準備的準備完，索性坐在一邊開電腦看起了日本著名超長恐怖大片《名偵探柯南》。
待到反應過來肚子餓的時候已經是快六點了，想想中午跟陸盼那頓鴻門宴並沒吃到多少東西。於是打算起身去食堂覓點兒吃的，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有人敲門。
剛想伸手開門，對方已經從外面自行推開，兩人差點撞在一起。
定睛一看，原來是傅司南。
「不好意思，來晚了。」話雖然這麼說，可臉上卻沒有半分不好意思的神情。
「不過是拿個葯，還勞煩傅大少爺親自跑一趟，我真是與有榮焉。」沒吃飽飯的時候，蘇意唯的心情通常不會太好。
被揶揄的人倒是不以為杵。
「一天一次，飯後半小時煎服，忌辛辣、油膩。這是一周的藥量，下周的我會在看診的時候送去。」背書般地交代完，她打消了去食堂的念頭，收拾好包包準備直接回家。
傅司南接過葯袋，笑得人畜無害：「害蘇醫生等這麼久，我請你吃飯吧。」
蘇意唯瞪大眼，這是傳說中的邀請嗎？讓眾多貴婦願意為其捨生赴死的傅大少爺正在邀請她共進晚餐？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地方搞錯了？
「無功不受祿，再說也沒等多久，還是不麻煩了。」雖然想不出哪裡不妥，但蘇意唯憑著人類趨吉避凶的本能選擇了拒絕。
「怎麼會麻煩，就當是謝謝你昨天晚上陪我。」傅司南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門外偷偷聽牆角的同事們聽見，她甚至能想象出那群女人一邊眼冒桃心一邊憤憤咬手絹的樣子。
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電腦屏幕上，戴眼鏡的小男孩已經把罪犯逼到牆角。
雖然不知道他為何故意曲解把話說得那麼曖昧，但望進那人帶著三分戲謔的眼底，蘇意唯自知若不順著少爺的意，定然沒有好果子吃，於是當機立斷放棄抵抗，乖乖關了電腦尾隨傅司南走了出去。
不意外在醫院走廊上遇見好幾個同事，皆是瞠目結舌的怪異表情。
「去哪兒吃？」系好安全帶，蘇意唯敏感發現這不是昨天晚上那輛車。
「老地方。」
蘇意唯不動聲色地皺眉。
不過才見過幾次面，哪兒來的老地方？
但她明智地沒把話說出口。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自我保護。這世上有太多你不曾深入探究的領域，既然無法一一知曉掩藏在表相底下的本質，那麼安居自己熟知那一隅便是最好的方式。
車子平穩地駛在路上，路燈在她臉上灑下明明滅滅的霓虹。
蘇意唯最喜歡B城冬天的傍晚。
這座城市白天總是如陀螺般片刻不閑，路人行色匆匆、車輛川流不息，即便不知奔向何處，卻總是一副忙碌的模樣，歲月就這樣無意識被碾壓在腳下，破碎成泥。
直至傍晚，那種被催促的節奏才漸漸緩下來，每輛車每個人，開始有序地奔向一個名為「家「的地方，偌大城市，終有一盞屬於他們的燈。思及至此，心裡便會有個角落不自覺地柔軟起來。
車子很快駛入一條看起來熟悉的道路，未及仔細分辨，壯觀的建築物便呈現在眼前，是昨天去過的那家會所，周遭如墨般夜色襯得那裡的銀白色燈光格外顯眼。
一個急剎，車子堪堪停在大門口，將鑰匙瀟洒地甩給迎上來的泊車小弟，傅司南拉著尚未完全回神的蘇意唯便往裡走去。
以見面不超過三次的兩人來說，這樣的動作著實稍顯親密了，但傅司南做起來卻自然熟練彷彿認識十幾年般。連帶著，讓蘇意唯也未覺出什麼不妥。
昨晚太過匆忙未及細細觀察，今天才得以仔細打量周圍。大廳金碧輝煌的厚重雕花門隔絕了室外的喧囂繁華，沒有煙酒瀰漫的頹靡，沒有嘈雜煩擾的隱約，這裡似乎是逃離塵世的一塊凈土。
她心知肚明，在寸土寸金的B市，這是完完全全靠人民幣才能堆砌出來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