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徒留回憶知晝暖
【在她以前的字典里，除了尚子君，都是陪襯。而在更新之後的版本，唯獨尚子君，變成了陪襯。】
如今參加婚禮大多都直接包紅包或者乾脆給支票，已經鮮少看到有人提著大包小袋送禮。饒是如此，尚子君還是特意囑咐行政秘書仔細清點一下，然後把收到的賀禮都送上來。
果不其然，只有他親手收下那一袋。
蘇意唯的「薄禮」孤零零地躺在酒店客廳的地板上，讓人不禁聯想它的主人此刻是否也一樣形單影隻。
其實，我們都一樣吧，尚子君想著。
看了看袋子里包裝盒的體積，不禁有些好奇那裡面是什麼，似乎隱隱預感到，但又亟需現實證明他的揣測。
於是緩緩蹲下，小心翼翼拆開包裝紙。
當盒子里的東西**裸呈現在空氣中時，尚子君感覺自己的呼吸一下子被奪走了。
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阿瑪尼外套佔據了大半空間，還有一雙鞋盒，掀開蓋子，裡面果不其然是那雙灰色UGG棉拖鞋。旁邊還有兩件運動T恤和一些零七八碎的小玩意兒。
那是他在蘇意唯家留下的全部痕迹。
說來好笑，戀愛近四年，他一直沒攻上本壘。前幾年是因為蘇意唯要住研究生宿舍，沒什麼機會，後來她畢業買房子搬了出來，他也從沒在她的住處過夜，唯一一次留宿還是因為她發高燒，他留下陪護了整晚。
那時候想，反正有一輩子時間可以耗，沒必要急在一時，談幾年純純的戀愛又何妨。
就像買了本大部頭的好書，覺得反正已經是自己的了，什麼時候看都無所謂。於是就扔在書架上任由它落灰，結果有一天，這本書突然被別人強行借走，這才不免後悔，當初為什麼不早早看完算了。
從盒子角落拿起一個造型古怪的瓷杯，尚子君記得自己曾說過它像個痰盂。
那年B大校慶，請了大把傑出校友回校觀禮。醫學院特地搞了個義賣籌款，因為人手奇缺，只得動員幾個研究生親自做獎品。
為表誠意，蘇意唯興緻勃勃找了個陶藝館，挽起袖子燒了十幾個形態各異的瓷器。抱著一個大箱子回來，小丫頭沖著他信心滿滿：「新鮮，我都親自『下窯子』了，這東西還能推銷不出去？！」
結果不知道是獎品太難看還是醫學院拿人體模型當導引牌的氣氛過於詭異，蘇意唯在攤位前坐了大半天，愣是沒有半個人來。
尚子君來給她送午飯的時候就看見他的小姑娘盤腿坐在椅子上，有一搭無一搭翻看著手機。
看看她面前堆著滿滿的獎品，頓時明白了。
二話沒說叫來兩個學弟把東西都搬到商學院會場，然後在每個獎品底下都寫了數字，又從一旁的遊戲攤位上找來一堆套圈的東西，抓過話筒。
「各位來賓，現在是我們的餘興環節。有興趣的可以來拿這些來套圈，套中的瓷器底座有數字，大家可以按照根據數字做出相應捐款，我們最終會將捐款名單公布出來。」末了，他還不忘俏皮地加上一句，「今天咱們看看打慣高爾夫球的各位，能不能適應這個簡單的玩法。」
商學院嘉賓多是社會名流，所以到場記者不少，大家自是不會放過這個出風頭的機會，況且又是替母校捐款，很快就有人上來躍躍欲試。
沒過半小時，所有的獎品被兜售一空，尚子君拿過被支票填滿的募捐箱塞進蘇意唯懷裡：「快去交差，然後回來陪我吃飯。」
蘇意唯怔了怔，嘆口氣：「資本主義果然是要用資本主義的方式攻陷啊。」
整理東西的時候發現箱子底部還有隻「漏網之魚」，於是拿起來，施恩一般開口：「這個，賞你了。」
尚子君的表情猶如生吞了活蒼蠅：「你賞我這個能幹嘛？帶回家當裝飾品？」
那口氣彷彿蘇意唯如果敢說是，就會一把捏死她。
醫學院的天才少女瞥他一眼：「這麼丑能裝飾什麼。」
商學院男神剛欣慰地長出一口氣，又聽到一句：「當然是發揮它本來的職能，用來喝水！」
於是，他用這個像劣質筆筒一樣的怪物喝了整整兩年咖啡。
當這些溫情脈脈的回憶猝不及防呈現在眼前時，尚子君有些招架不住。他以為他可以，實際上卻高估了自己。
洗過澡，把頭髮吹得半干，然後把自己扔進床里拿筆記本電腦看明天出診的電子病歷。在等待頭髮完全乾透這個時間裡，電話突然響了。
蘇意唯腦子裡迅速過了一遍現在這個時間還會給她打電話的可能人選，除了遠在大洋彼岸的教授囑咐她明天第一次出診別搞砸了之外，那就只剩下賣房賣車高利貸的騷擾電話了。一邊哀嘆自己的生活圈竟如此狹窄，一邊伸手拿過手機，掃了一眼來電顯示，不是熟悉號碼，但還是下意識接起。
「喂？」
對方並不說話，她好脾氣地再次「喂」了一聲，回應她的仍然只有空氣流動的聲音。忽然有股不安的情緒蔓延上來，她沉默著，對方也沉默著，足足停頓了一分鐘之久，尚子君辨識度極強的男低音在電話彼端響起：「是我。」
在前男友新婚夜接到對方來電，普通人應該是什麼反應？蘇意唯想說，如果是要說招待不周的客套話就可以直接掛了，可話到嘴邊卻被堵在嗓子眼。
「我以為你早就把那些東西丟了。」
是啊，她沒換地址沒換號碼甚至連大門口的福字都沒換過，即便在他那樣不負責任地一走了之後，所有「尚子君專屬」還都好好被保留著。其實心裡多多少少是抱著一絲期望他會回來吧？
可此時此刻對方已經是有婦之夫的身份，這個認知促使她迅速硬起心腸。
用她自以為最冰冷的聲音開口：「直接說重點好嗎？」
對方也乾脆利落沒有一秒鐘遲疑：「我還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