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心人，名無心
「鈎絲。」
「扣弦。」
「……」
幾根藍色的細線纏繞在少年的指尖，細線的兩頭，一頭則是少年有些發白的手指，而另一頭則是一隻黑色的老鼠，黑鼠身上並沒有毛髮，而且黑鼠的眼睛並不生動，不過稱呼眼睛倒不如說是兩點亮光來得更為貼切。
少年指尖的藍線不斷在黑鼠身上遊走，而黑鼠靜靜躺在少年身前，毫無生息，少年食指上的藍線用力，黑鼠身上彷佛裂開了一般，一道縫隙出現在其脊椎之處。
不敢怠慢，少年兩個中指上的藍線來到黑鼠脊椎之處，藍線彷佛有黏性一般，瞬間便粘到了黑鼠的皮上，中指用力，黑鼠的皮慢慢被拉開。
透過脊椎處的縫隙向內看去，一個個齒輪出現在少年眼前，細看之下才發現黑鼠不是活物，僅僅只是一隻傀儡獸罷了，一隻在神州大地之上很常見的傀儡獸。汗珠從少年眉前滑落，順着臉頰慢慢流下，劃過眼睛，由於汗水的關係，眼中傳來微痛，視線有些模糊起來，少年眯了幾下眼睛，想以此來減少眼中的陣痛，而不敢用手擦拭。
雙手上的藍線不敢離開黑鼠脊椎之處，生怕一不小心又要耗費自己幾個時辰，隨意擺了擺頭，視線又清晰起來，少年透過黑鼠脊椎之處，向下看去，齒輪深處，大概在中心位置，一道亮光若隱若現。
「看來魂石就在這了，應該是這塊魂石快用完了吧？」少年忍受着眼中傳來的疼痛，出聲說道。
食指處兩根藍線穿過黑鼠脊椎處的縫隙，慢慢進入到黑鼠體內，藍線碰到一個個木製的齒輪，彷佛不存在一般，藍線直接穿過，齒輪依舊轉動，而藍線慢慢來到光源處，少年中指不敢有絲毫移動，食指慢慢向上，隨着少年食指的移動，藍線慢慢上升，少年緊閉呼吸，大氣不敢喘一下，一塊拇指大小的紫色晶石慢慢上升，來到黑鼠脊椎之處，只差一步。
只不過片刻間，少年單薄的青衫上已經濕了一片，而少年額頭上的汗珠越來越多，不斷滴下，額頭前的髮絲緊貼在少年消瘦的臉頰上。少年不斷眨眼，由於汗珠的原因，視線只能看到一絲模糊的亮光在黑鼠體內慢慢移動。
就在這時，一陣咳嗽聲傳來，少女微弱的聲音傳到少年耳中，「無心哥哥。」
沒有顧眼前即將成功的心血，少年指尖的藍線瞬間消失無蹤，黑鼠脊柱處的縫隙慢慢合上，而一絲亮光又落入黑鼠體內，黑鼠眼中原本黯淡的亮光又恢復如初，不過黑鼠仍然靜靜躺在木桌之上，一動不動。
顧不得臉上如雨一般的汗珠，少年跑到隔壁的房間，木屋推開，光線黯淡的屋內僅有一張木榻，木榻之上是一位臉色有些蒼白的少女，屋內有些陰冷，而少女身上也多裹了幾件衣裳。
少女抬起頭，臉上淚痕未乾，屋內光線黯淡，少女的明眸看到少年之後，眼中驚慌的神色少了許多，看見少年滿頭的汗珠，少女弱弱的聲音傳來：「無心哥哥，是不是我又打擾你了？」
被稱作無心的少年看到少女無礙，心中放心不少，走了過去，坐到木榻之上，蒼白的雙手替少女將衣服拉緊了一些，柔聲說道：「若兮，又做噩夢了？」
少女看到少年身上被浸濕的衣服，知道自己的哥哥又在修理傀儡了，有些自責地說道：「無心哥哥，我真沒用，什麼都不會還總是妨礙你！」
說着說着，少女臉上未乾的淚痕又流下淚珠。
少年伸出手，手上還有些顫抖，微顫的手摸向少女的頭，手指比之前更為細膩地擦去少女臉上的淚珠，眼中柔情不變，少年柔聲說道：「沒事，沒事的，怎麼會沒用？我們家若兮最厲害了。不要怕，哥哥就在這，有事就叫哥哥。」
少女眼角的淚痕被少年蒼白的手指拭去，少女臉上慢慢出現一絲笑容，看到少女嘴角的笑容，在有些陰暗的木屋中，少年只覺得眼前一亮，心裏覺得不要說是浪費了先前兩個時辰的心血，哪怕是三個時辰，四個時辰，甚至是一天，為了這個笑容都是值得的。
少女又重新躺下，少年沒有離去，依舊坐在少女身旁，為少女理順額前的青絲，少女有些冰涼的小手緊緊握住少年單薄的青衫，在少年的氣息中慢慢睡了過去，看到自己的妹妹再次睡去，少年將旁邊比自己所蓋厚上不知幾倍的布衾慢慢拉了過來，蓋在少女身上，將青衫上少女的秀手收入布衾之中，起身離開此地。
少年轉身後，沒有看見少女眼角緩緩流出的淚，順着眼角，淚滴滑落，溫熱無比。
少年再次回到木桌之前，看到木桌上的黑鼠，將臉上的汗珠用自己的青衫隨手擦拭了一番，隨後手指伸出，幾絲藍線從新出現在少年指尖。
少年再次重複著先前的過程，臉上不急不躁。
「鈎絲。」
「扣弦。」
「……」
一切動作顯得嫻熟無比，指尖的藍線不斷出現然後消失，十根手指上藍線保持的數量一直保持在四上。兩根藍線在黑鼠脊椎之處，中指用力，將縫隙拉開，而食指在黑鼠體內，將黑鼠體內原先發光的晶石拉起，在兩根藍線的控制下，晶石沒有觸碰到黑鼠體內的任何一個齒輪或者其他木塊，被少年慢慢拉出。
就在這時食指上的藍線便淡了許多，少年心中已經，不敢有絲毫猶豫，注意力更加集中，「嘀嗒，嘀嗒」，一滴滴汗水滴落在木桌之上，少年看着指尖藍線所連的魂石，心中不禁想到「魂力快用盡了，果然兩次還是太勉強了嗎？」
「又要浪費兩個時辰嗎？」少年心中不禁想到，隨後咬了咬牙，出聲說道：「一竅有五絲，自己還沒到極限。」
看着桌子上的另一塊紫色晶石，少年無名指上出現另一絲藍色細線，原本少年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其他四根藍線瞬間暗淡了許多，五根藍線若隱若現，彷佛隨時都要散去一般。而少年無名指上的細線慢慢粘到桌上紫色晶石之上，在少年控制下，桌上的紫色晶石被少年慢慢拉起，最後來到黑鼠脊椎之處，兩顆晶石相遇，瞬間，藍線互換。
原本無名指上的藍線來到了另一顆暗淡的晶石上，而食指上的另外兩絲藍線來到了紫色的晶石上。
少年緊咬嘴唇，做完一切后，將無名指上的晶石拋到一邊。
十根手指上再次變成了四根藍線，不過藍線比先前更加暗淡，少年不敢有絲毫猶豫，按照先前的路徑，將紫色晶石慢慢放下。
「可以了。」
黑鼠眼中暗淡的光變亮，而少年手指上的藍線瞬間消失，少年長呼了一口氣，坐在木凳之上，彷佛虛脫一般。
休息了片刻，少年將地上的晶石撿起，看着晶石內幾乎不可見的紫光，少年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出聲說道：「果然，魂石內應該還有幾絲靈力。」
一般人都看不上的紫色魂石對少年來說無非至寶一般，而連乞丐都不看一眼的幾乎用完的魂石對少年而言像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少年將拇指大小的白色魂石小心翼翼地放到木桌旁的木盒中，木盒中已經有十幾塊如此大小的白色魂石，魂石下面是一本無名書籍，書上也沒有任何一字。少年小心翼翼地收好木盒，木盒中十幾塊魂石中的一點點亮光向無名書籍涌去，無名書籍如魂晶一般閃爍了一番，然後又漸漸回歸正常。晏無心隨後拿起木桌上手臂大小的黑鼠，推開木門，向外走去。
「咯吱」一聲，生怕吵醒少年，少年動作輕微地合上木門，但木門還是發出響聲，少年盤算了一番，暗自想到「在努力一個月應該能夠換扇門了」，隨後將木門合上，帶着黑鼠向前走去。
繞了許久，少年慢慢來到城中，走到一家客棧後門，看得出來客棧生意應該還不錯，客棧內顯得有些喧鬧，輕輕敲了幾下門，少年出聲叫道：「林大叔，林大叔。」
客棧後門打開，一個中年男子走了出來，隨之飄出的還有廚房內的香味，少年不由咽了咽口水，看向身前的中年男子，將手中的黑鼠遞了出去，出聲說道：「林叔，沒什麼問題，捕鼠子只是魂石用盡了而已，換一塊就好了，給。」
中年男子看着被少年精心修理的黑鼠，注意到少年臉上的疲倦之色，心中暗自嘆氣，從懷中取出二十文遞給少年，出聲說道：「無心，你妹妹的身體最近怎麼樣？好點了嗎？」
少年接過中年男子遞出的二十枚銅錢，小心翼翼的收好，聽到中年男子的話語，少年眼中充滿笑意，出聲答謝道：「好多了，應該過不了多久就能好了吧，林叔，先走了啊，以後有什麼小事找我就行。」
看到少年眼中的笑意，被稱為林叔的中年男子心中再次嘆了一口氣，隨即想到「一枚紫色魂石十五文，一次能賺五文，真是難為這孩子了」，看着少年走遠，男子恍然抬頭，搖了搖頭，自顧自地說道：「都忘了問要不要留下了吃飯？」
不過中年男子繼續說道：「問了應該也是那句『不了，謝謝林叔了』吧。」
中年男子拿着黑鼠進入客棧，將黑鼠放到地上，黑鼠的眼睛閃了閃，不由跑動起來。
傀儡獸捕鼠子，顧名思義，效果便是用來捕捉老鼠。
而一刻薄女聲傳來，「誰啊？又是那倒霉孩子，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他不吉利的，你沒見晏家都不承認他嗎？真是的，叫你少跟他來往。不就是一個捕鼠子嗎？再買一個就行了，要得了多少錢，真是。」
「最近老鼠怎麼越來越多了，真是。」
在一句句「真是」的罵罵咧咧中，中年婦女扭著腰，去到大廳，柔媚聲響起「這位客官，要吃點什麼？」
中年男子無奈地搖了搖頭，晏家是嘉陵城內的第一世家，可是誰能想到晏家子弟中還有一對兄妹竟然過着如此生活，想到少年臉上與年紀不符的成熟，中年男子心中一嘆，嘴裏不由發出一聲嘆息。
「晏家，無心。」
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