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就是口渴
我一邊大聲說話一邊把這兩張「一元錢」貼在了那個追過來的穿喪服戴高帽子的人肩膀上。這兩張紙錢的作用，伴隨手法和語言，按照師傅的說法是可以讓「起屍」的人被定住不能動。
啥叫起屍？顧名思義就是死去的屍體又站起來咯！我是猜測很可能這些個面無表情雙眼無神的人其實就是詐屍的屍體，所以用這種手法來讓他定住不動。
但讓我大吃一驚的是根本沒用！
我雙手把兩張「一元錢」拍在這高帽子的肩膀上，雖然感覺到他的身體冰冷僵硬確實跟具屍體一樣，但這時他卻突然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開口說話：「耶，小娃兒，沒想到還是個搞紙錢的手藝人。」
不是詐屍，是活人！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這個人的一雙大手已經從身體兩邊緊緊掐住了我的胳膊，居然把我直接舉了起來。我拚命掙扎，雙腳使勁兒踢他的胸口，踢得砰砰直響。但他好像完全感覺不到痛，一邊陰笑一邊越捏越緊，指甲好像都要陷進我肉裏面去了。
然後再用力一甩，我整個人都飛了出去。好像騰雲駕霧，一下子就撞在了三尺巷的牆壁上，發出砰的一聲，掉在地上。感覺胸口悶悶的，想要吐血又被我強忍住了，渾身骨頭都要斷了一樣。
狗日的今天晚上是倒了血霉啊！出來看個電影就遇到這些事兒，而且今天三尺巷的住戶好像是耳朵聾了么？我剛才又大喊大叫又被撞在牆上，響動這麼大聽不到么？
不過……這狗日的怪人把我甩出去也是犯了一個錯誤。因為他不曉得，師傅就是擔心我平日的安全，給了我兩個「五鬼馬」！
所謂的「五鬼馬」就是用一種叫做五鬼錢的紙錢，剪紙花兒一樣剪出來巴掌大小的馬兒形狀。
五鬼，是陰曹地府裏頭一些小鬼的統稱；專門用來給他們用的紙錢就叫五鬼錢。師傅說這種陰間最底層的小鬼貪小利、壞心腸，相當難纏。但是可以利用「有錢能使鬼推磨」的賄賂方式，將印五鬼字樣及五小鬼圖案的紙錢給他們用。
五鬼紙剪成的五鬼馬就是利用了這種冥冥中的東西，來讓自己速度暴增！
所以在我癱倒在地十分痛苦的同時，我飛快地從貼身的口袋裏頭摸出來了這兩個巴掌大小的「五鬼馬」。然後大拇指和食指夾着使勁兒一搓，立刻就燃燒了起來。一瞬間就全部燒完了，化作兩縷青煙。
神奇的地方在於，這兩縷青煙，居然是兩匹馬兒的形狀。同時我耳朵邊邊還隱隱約約地聽到好像兩三歲的小娃兒的笑聲，只不過這笑聲很是陰森。
這些古怪的景象發生也不過是在一兩秒鐘不到的時間。那穿着白色喪服的高帽子可能根本沒想到我還有辦法，所以只是慢慢地朝我走了過來。這段時間，足夠我跑了！
那兩縷馬兒形狀的青煙被我一下吸入鼻子裏頭，我就感覺到渾身驟然一熱一緊。一種很難用語言來描述的感覺出現了。如果硬要來比喻，就好像是人發高燒時候的那種感覺。身上發燙，臉蛋兒發紅，視線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但是腦殼裏面的思維卻非常的清醒，而且情緒很亢奮，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氣！
「你媽的來抓老子撒！」我大吼一聲，猛然站了起來。居然好像從身體裏面傳出馬兒打響鼻的聲音，雙腿用力跑動，真的就好像一匹脫韁的野馬一樣沖了出去。只聽到耳朵邊風聲呼呼，眼前的東西也很模糊。
跑！快跑回家！
這是當時我心頭唯一的想法。
在這種時候，人對於視覺的感覺會失去分辨。我也不曉得究竟是快還是慢，過了多長時間。等我終於看到熟悉的冥紙店兒門口的時候，整個人都快要堅持不住了。我一咬牙，再加快速度直接撞到了門上，發出砰的一聲。這一下用身體撞門發出的響動，足以驚動屋裏面的師傅了。
「師傅，開門！」我用盡最後的力氣喊了一聲，然後就暈了過去。在我最後閉上眼睛之前，我隱約聽到嘎吱一聲門開的聲音……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看看窗戶外頭的天氣，應該是到了第二天早上了。不過天氣陰沉沉的，天空灰白色，感覺有點兒壓抑。
我從床上穿好衣服起來，走到前面去，師傅正叼著旱煙在院子裏面做冥紙。看我起來了，就抬頭看了我一眼：「起來了啊明娃兒？昨天是咋個回事嘛。惹到啥子髒東西了么，連五鬼馬都用了不要命的跑回來。」
看師傅這麼淡定的樣子，我有點兒不好意思，伸手抓了抓腦殼，把昨天晚上和胖娃兒在三尺巷遇到的事情給師傅大概說了一下。哪裏曉得師傅本來還多平靜的表情，隨着我的講訴臉色居然越來越差，最後嗖的一下就站了起來，臉色陰沉得嚇人。
我被師傅這個樣子嚇到了，同時腦殼裏面也一下反應過來：「胖娃兒！師傅你說胖娃兒會不會出事兒啊。我昨晚上讓他先跑的，好像沒東西去追他啊……」
師傅嘆了口氣：「說不定哦，哪曉得這種邪門兒的事情都讓你們遇到了。也沒想到，居然在兩河鎮這個地方，還有這種陰邪的東西。麻煩，麻煩咯。」師傅不斷嘆氣搖頭，然後停下了手裏頭的活計。站了起來，說走嘛明娃兒，我們去胖娃兒屋頭看看情況。他可能沒得你這麼幸運咯。
聽到師傅這麼一說，我心裏頭咯噔一下，非常擔心胖娃兒會出事兒。趕緊跟師傅說我先去胖娃兒屋頭了，師傅你待會過來哈。然後也不管其他了，直接就飛奔出了門，朝胖娃兒家跑過去。
冥紙店和胖娃兒家裏相隔不遠，也就是街頭街尾的區別。所以很快我就到了胖娃兒家裏，一邊敲門一邊喊：「叔叔阿姨，我是姜明，我來看看胖娃兒。」
敲了幾下，門開了。一個高大肥胖的身影出現在我面前，好像一堵牆，正是胖娃兒他爹。這兩爺子（父子），長得還真的是像。
胖娃兒他爹看到是我，笑眯眯地問我：「明娃子，今天咋這麼早就來找胖娃兒耍啊？今天不在店裏頭幫你師傅忙啊。」胖娃兒一家人對我和師傅都非常客氣，沒有因為我們比較特殊而躲避我們，也不害怕我臉上恐怖的黑色傷疤。
我焦急地說：「叔叔，胖娃兒昨天晚上回來沒啥……問題吧？」
「問題？啥問題？」胖娃兒他爹顯得很奇怪，聽不懂我的意思。
我也是一愣。難道說胖娃兒沒事兒么？如果有問題的話，胖娃兒他爹應該不會是這個表情？
於是我說哦，那我去找他耍。胖娃兒他爹就讓我進去，我快跑幾步，就看到胖娃兒正坐在凳子上看小人書。抬頭看到我來了，就沖我笑。不曉得為啥子，平日看胖娃兒朝我笑我覺得很舒服，但今天看到胖娃兒的笑我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就好像，這笑很虛假，僅僅是臉上的一個表情，不是發自內心。
我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問他：「胖娃兒，昨天晚上的事情……我讓你一個人抱着黑蛋兒跑回來，沒出啥事兒吧？」
胖娃兒笑眯眯地搖頭說沒有沒有，當然沒有，好得很。我就是覺得口渴，總想喝水。你來之前我剛喝完，現在又想喝水了。
說完，他就自顧自地站起來，到堂屋裏面去喝水。我跟他進去，就看到胖娃兒居然直接拿起上面的一個水瓶，打開蓋子，舉起來對着嘴巴往裏面倒！
我就聽到咕咚咕咚的聲音，滿滿一水瓶的水都被他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