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黑風山之戰（十三）

「嗖嗖嗖！！」

就在南海軍強攻小隊行進距離黑風山寨寨牆還有一百一十步左右的距離時，背後的床弩再次發動了進攻，一陣凌厲的破空聲轉瞬即逝，緊隨而來的是鐵弩撞在寨牆上發出的一聲聲巨響。

碎屑四濺，塵土瀰漫，其中還夾雜了數聲接連響起的慘嚎聲，一根根將寨牆上端防禦的土牆射穿的鐵弩，瞬間奪走了幾個馬賊的生命。一群原本湊上前去準備有所圖謀的馬賊，見狀紛紛驚呼著向兩側逃開，但寨牆上的幾具尚在微微抽搐的屍體卻異常的顯眼，一股危險的氣息瞬間由此散開，迅速的攀上周圍馬賊的身體，湧現在他們的收縮的瞳孔之中，驚恐之色顯而易見。

與此同時，寨牆下的南海軍強攻小隊的步伐也得到了由床弩發出的特殊信號，在王德和副手旅率以及隊正的一同帶領下，迅速加快前行的速度，由緩慢有序的步伐驟然成了舉盾小跑。

緊隨其後扛着木板的小隊也加快的前進的節奏，唯有不同的卻是位於其後並排而行的弓弩小隊，步伐依舊緩慢有序，然而卻隨着距離寨牆的接近，將手中弓弩緩緩抬起，羽箭弩矢的鋒芒，直指寨牆上端。

己方還沒反擊就被射殺了幾個手下，李鬼登時勃然大怒，特別是在看到眾多手下退散在寨牆上鐵弩連成鐵梯的位置后，更是暴跳如雷，沖着眾人就是一頓厲聲呵斥：「還愣著幹什麼？再等下去，都他娘的活不了！還不趕緊反擊？！快，給老子反擊！」

怒喝的同時，李鬼倒也是心思敏捷，遠處的南海軍床弩進攻的節奏實在有些緩慢，瞅准這個空當，李鬼也算是無所顧忌了，徑自閃開身前擋着的石牆，抬起手中的短弩便架在了由夯土砌成的垛口上，對着下面小跑前行的盾兵小隊便是一箭。

「嘭！」

弩矢精準的射在一名盾兵手中的盾牌上，但卻像是在一片落葉緩緩掉入平靜的湖面一樣，僅僅只是讓被射中的盾兵前行的步伐微微一滯，隨即便又重新恢復了行動，更像是根本沒有受到過任何來自外界的影響。

「都他娘的還愣著幹什麼？」轉眼間雙方距離再次拉近三十步，射出一箭的李鬼也顧不上裝填弩矢，徑直掄起短弩砸在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名愣神的馬賊肩上，再次沖着眾馬賊暴喝一聲。

萬幸的是李鬼這次的怒吼終於起到了作用，或許是眾人意識到眼下的情況異常危急，亦或者是已經充斥在空氣中的血腥喚醒了眾人，李鬼說的沒錯，都這個時候了，他們還有什麼可等的？

頓時兩伙馬賊紛紛湧上前去擠在垛口處，倉皇之中張弓搭箭，也不管是否將手中弓弦拉緊，直接朝着下面的南海軍盾兵鬆開弓弦，將一支支銀光閃爍的羽箭送了下去。

混亂無序的亂箭下，對南海軍造成的傷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毫無精準程度可言的羽箭僅僅只是能對前行中的南海軍造成一些騷亂，即便有不幸中箭的南海軍士卒，也會在下一秒就被身後身旁的同伴舉盾衝到面前將其擋在身後，隨後則或是起身繼續頂盾前行，或是受傷導致無法繼續上陣而留在原地等候接應。

在鐵梯上方的寨牆一帶，李鬼可謂是佈下了重兵，上百名馬賊輪番向下面將一批批的羽箭射出，雖然收效甚微，但卻依舊不肯放棄的持續進行，甚至短短不足一分鐘的時間，輪番一次之後，馬賊們平日裏的訓練也算是逐漸顯出了成效，竟然愈發的有秩序起來，基本不會出現有數個馬賊同時擠在一個垛口的情況。

可就在這時，李鬼也將用手中短弩射出第三支箭矢后，閃身躲避的同時餘光瞥到了遠處驢車上極為顯眼的許鴻，伴隨着陽光下那兩面令旗揮下，李鬼突然感到雙腿猛的一顫，踉蹌躲回石牆的身體也失去平衡撞在了石頭上，但這一切卻也沒有阻止李鬼向手下馬賊發出的大喊提醒，當然也沒能阻止南海軍再一輪的床弩齊射。

「嘣嘣嘣。。」

「快躲開！危險！！趴下！」在李鬼充滿驚慌的喊聲下，依舊有不少馬賊完全沒有意識到死神已經降臨在了自己頭頂，甚至更多的則是已經投入到了匆忙的防禦反擊的行列之中。

直到鐵弩再次登上寨牆，在馬賊人群中炸開一團團妖艷的血花，以及突然間奪走二三十個馬賊的性命時，其餘馬賊才如夢初醒，轉眼看看前一秒還忙碌奔走在身邊的同伴竟然已經徹底死去，特別是在回頭之際還能看到有不少馬賊被氣勢洶洶的鐵弩撞著身體飛向身後的山寨內時，幾乎所有人都在這一瞬間懵了。

身前賴以抵擋的夯土寨牆在鐵弩的衝擊肆虐下完全如一張薄紙般，鐵弩不僅可以輕而易舉的將其穿透，而且還能奪走依賴寨牆抵擋危險的馬賊們的性命。

這個時候，最為慌張的無疑就是李鬼了，己方的士氣已經一跌再跌，如果再這麼持續下去，李鬼不知道自己還能否控制局面，那好不容易聚攏起來的人心，或許會在南海軍一輪接一輪的床弩齊射下徹底崩潰，或許如同這眼前的寨牆一般，在鐵弩的肆虐下，輕鬆的便土崩瓦解。

「石頭，扔石頭！擋住他們！」南海軍距離寨牆還有五十步的距離，但李鬼卻也只能在無奈之中下達了這道並不成熟的命令，只是希望石頭的襲擊能夠將南海軍強攻小隊的攻勢減弱幾分，更重要的是想要以此來將逐漸趨於渙散的人心重新收攏些許。

眼下這種情況，就連李鬼也不敢再有所大意了，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身先士卒過的李鬼，大步衝到堆積在寨牆角落的石塊面前，迅速彎腰抱起一塊，高舉過頂的同時，沖着山寨下暴喝一聲：「兄弟們！跟我砸！」

李鬼的這個舉動無疑是非常正確明智的，眼下這種情況也只有他不顧生死的拚命反抗，才能將周圍那些內心已經被恐懼所充斥的馬賊們重新召集起來，而事實也的確如此，沒有退路的情況下，馬賊們也很快便將恐慌拋開，紛紛抱起提前準備好的石塊，陸續砸向了寨牆下面。

如西瓜大小般的石塊在身體壯實的馬賊們手中顯得很輕，但即便這樣也不足以扔出四五十步之外，哪怕是居高臨下，大多也在距離寨牆二三十步的位置掉落在地，雖然不足以直接威脅到南海軍盾兵，但落在地上之後依舊向前滾動的石塊，卻也成了名副其實的絆腳石。

更何況這麼一塊石頭也有十多斤甚至更重，面對寨牆不斷飛下的石頭以及地上襲向自己的石塊，在一定程度上確實給南海軍的強攻小隊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壓力。

加上寨牆上還不時飛射而下的弩矢羽箭，盾兵小隊的前行進度頓時被迫停滯，甚至已經有數名盾兵遭到了石頭的襲擊，而不得不退後躲避。

就在雙方發生僵持對峙的短短片刻之後，南海軍陣營內令黑風山馬賊聞風喪膽的床弩再次有了動作，然而這一次李鬼卻學的精明了許多，沒有等到驢車上的許鴻揮動令旗，僅僅只是看到床弩一旁絞車停止蓄力之後，便飛快的閃身躲到了石牆一帶，同時大聲呼喊喝止眾人，將危險的信號在第一時間傳達進每個人耳中。

有了血淋淋的前車之鑒，在面臨床弩帶來的危險時，幾乎所有的馬賊都將身體逃生的本能發揮到了極致，彈指之間，各展神通，或是快步躥向兩側逃離鐵梯上這片即將面臨死神降臨的地帶，或是直接撲倒在地以此躲避鐵弩可能帶來的射殺。

只是慌亂之中總會出現那麼幾個腦袋不靈光甚至一時間短路的傢伙，在眾人擁擠之下沒能找到合適的逃生路線后，竟然直接一躍而上，翻過寨牆直接躍身跳向了山寨裏面。數丈高的寨牆下有一層丈高的木質棧道，轟然落下之後，即便是沒能直接將其生命，也斷然摔得骨斷筋裂，運氣差點的就算最終不死，也落得一身殘疾。

伴着呼嘯聲，鐵弩緊隨而來，將一段數米寬的寨牆直接撞翻，塵煙揚起之際，大小不一的土塊散落着落下，然而煙塵之中卻有一道道身影緩緩出現，一雙雙充滿驚恐的眼眸之中，透出了一股股驚喜的神色，這一次的劫難，算是僥倖躲了過去。

一些先弓起身子察看情況的馬賊臉上很快就露出了喜悅，哪怕是就在身旁的寨牆上還有鐵弩留下拳頭大小的窟窿，但他們的身體此刻卻是完整無損，除了一些灰塵落在身上之外，剛才的驚險一幕已經徹底成為了過去。

很快便有反應過來的馬賊去拍打身旁還俯身在地的同伴，雖然沒有開口說些什麼，但給予對方那神采飛揚的眼神，已經向內心無比恐懼的同伴說明了一切，危險已經過去了，他們還活着。

即便這只是暫時的，但也足夠這些在鬼門關邊緣遊走一趟的馬賊們興奮不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