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一>

第九十六章<一>

靖順六年初,鬧騰得轟轟烈烈的雲國皇室尋親記,以及幾經折騰的獨孤幼女下落,皆因為遠離帝都三百餘里汾陽郡一介小小六品縣令的出現,而打破了僵局。

一枚青玉石印,一封烏墨手書,一方精緻娟綉,證實了汾陽郡縣令季常乃是誠遠將軍獨孤勵摯友的身份,亦揭破了那位引動無數人心緒,卻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獨孤小姐的下落。

在天朝,在帝都,甚至於,就在皇帝居住的紫宸宮中!原來那位行蹤成迷的小姐,不過近在咫尺。

不知過程如何,不知內幕如何,各人只是知道,在某日雲國德遠王爺徐離柏嚴和汾陽郡縣令季常一同入宮面聖之後,隔天便從里庭傳出了個又將掀動悍然大波的消息。

泠霜閣三品婕妤陳菀,出冷宮,恢復品級,加封至一品菀妃,賜居菀心殿。

原來如此,真相大白。

為了刻意安撫雲國皇室的怒氣,為了取巧軍部對獨孤家當年無端遭遇慘劇而生出的私怨,不管是不是「罪臣」之女,亦不論她當年入宮目的為何,還有些「芝麻蒜皮」類的「小錯」亦是可以既往不咎。兩害相加取其輕,利益當頭始為重。

有人歡喜,有人憂。有人快意,有人恨。一日之間,一時剛過,明明永遠就要埋葬在那冷寒殿閣中的人,卻突然搖身一變。擁有了如此尊貴地身份,擁有了如此強硬的背景,讓某些人恐懼了,動搖了。

紫宸宮鳳翔殿

慕容馨華狠狠咬着下唇,眼眸上泛著點點血絲,看起來頗為嚇人。隨手揪起一方手絹,在怨氣之下竟用掌力就生生撕裂成了兩半。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為什麼都要與本宮作對。為什麼!」

「娘娘,娘娘您冷靜些,不要傷了自己!」盧嬤嬤一看不對,連忙上前掰開皇后撕扯絹布的手,道道紅痕頓時浮於掌心,但神智有些散亂的皇后卻沒有半點知覺,嘴裏仍舊小聲叨念。一路看小說網

貼身的宮女全都盡量站得遠遠的,最近的皇后,讓人只覺得打從心裏生出懼意。不是因為她的威嚴。不是因為她地手段,而是因為那雙細眸中愈來愈多的狂亂。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位一向看起來端莊婉柔的皇后就變的,一點點的在改變…

「擺駕!本宮要去見皇太妃!」

「娘娘!」盧嬤嬤一顆心跳得實在厲害。卻攔不住皇后決然離去的身影。

風雨欲來山滿樓,老天爺,這是怎麼了?

紫宸宮慈安殿

夏太妃滿面笑容地逗弄著由哺乳嬤嬤才抱過來的李子灝,對這孩子她是當真疼愛得緊。每每看到那圓嫩可愛的小臉蛋兒,那雙總愛咪咪笑成彎月牙的小眼睛。那張粉嫩嘟嘟地小嘴。她心裏又是甜蜜又是苦澀。想到了皇帝那孤冷的背影。亦想到了記憶中那雙堅毅不折的琥珀色眼眸。

出於未然的愧疚,出於由衷地喜愛,夏太妃對李子灝是寵到了骨子裏。但不論如何。她對那個默默呆在冷宮中的人兒,依舊存着幾分虧欠。現在真相既已大白於天下,陳菀身份恢復業已不成問題,夏太妃心頭懸著的那方大石才敢落了一半。

「娘娘,皇后前來請安。」

「請安?」夏太妃冷冷一笑,把手裏的玩意兒讓乳母嬤嬤接着,遂起身往外走去:「好生看着小皇子。」

「容兒。」側首對跟在一旁的沈怡容吩咐道:「既然她不要臉面,那哀家何必費這等苦心!帶昨夜那個小太監上來。」

「娘娘,這…畢竟是皇后呀。」

「哼,她做那些事地時候,可曾顧念過皇后地身份!快去!」

「是。」

慕容馨華用食指使勁揉了揉腦門,眼前瞬間變得有些模糊,不過片刻就恢復正常,只是讓她更為焦躁,只能沖着小宮女們發火。

「怎麼回事?究竟有沒有人前去通報,莫不是要讓本宮乾等著!」「皇后息怒,夫人已經前去通報了,相信太妃片刻就會…」

「快點兒!」

「咳,皇后似乎對哀家很不滿意?」

一陣裙擺拖地地娑聲響起,夏太妃冷著張臉從掀開的珠簾里走了出來。

「臣妾給太妃請安。」

「哀家受不起,皇后今兒怎麼有閑心挑着正午來請安?」

「太妃,臣妾是對一事甚感疑惑。」慕容馨華忙直了身子,邁上兩步,話語中不乏咄咄逼人之勢:「陳菀身犯重罪,全因懷有龍種才得緩了刑罰。現在皇子既已出世,就算顧念她生育之功可以免以死罪,但冷宮那是待定了。一介罪人,如今不但不追究前責,反而封她一品菀妃,這命令,不但是在刮臣妾這皇后的臉面,相信也會讓朝中眾多大臣無端看皇上笑話!」

「皇后,你是在威脅哀家?」厲目一掃,夏太妃猛地把手中好好端着地茶碗放在桌上:「她是雲國公主,又是護國將軍的遺女,這身份可是夠了?何況身份皇后,當以大局為重,現今情勢如何,難道是瞧不清楚么?既不懂為皇上分憂,反而還要因為一己私利而往上添亂?」

「不論如何,」慕容馨華知道夏太妃快要被逼到底線,但心中堵著的話,抽痛的眉角,還有莫名的自信,讓她決定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陳菀總是身負弒妃重罪,若不懲戒,如何能服眾。日後,又如何統管諸位妃嬪?」

死死盯着面前一臉挑釁地皇后看了片刻,夏太妃怒極反笑,輕輕撫掌道:「好,好,很好!皇后,哀家算是白費心了。既然這般想治人的罪,那就統統查個清楚!容兒。把那太監帶上來!今天這賬不算算清楚,誰也別想出了慈安殿!」

盧嬤嬤憂心忡忡地望着皇後背影,一直以來的不安登時達到了頂點。但她區區一個老奴,現在是有心無力啊…

慕容馨華自信滿滿的笑容,在看到顫顫跟在沈怡容身後進來的徐祥子時,完全消失無蹤了。

這太監為何還沒死,當初明明交代蘭芷除去了他,怎麼會,怎麼會…

「你叫徐祥子?」

「回太妃。奴才正是徐祥子。」強忍着滿心恨意,徐祥子跪在地上答話。

「昨夜你對哀家說的,可都是真的?要知道在宮中胡言亂語,污衊妃嬪可是死罪一條!」

「奴才所說字字屬實。沒有半點虛言!奴才當初是豬油蒙了心,為了家人才做出欺主之事!現在,現在奴才良心過不去,就是死,也要豁出去把實話給說了。才死個明白!」

「那好。你就當着皇后的面。說個清楚明白。」是,當時…」

才過了不到兩年,在場地許多人依然記得當初那件事。正是徐祥子的證詞。讓陳菀負上毒害妃嬪的大罪,囚於泠霜閣,不見牆外數百日。可今時今日,同樣的事,同樣的人,事情全倒了個,不由聽得諸人眼大如斗。

「這些事,都是皇後用奴才全家人的性命要挾,奴才該死…」

「住口!狗奴才,你確實該死!區區賤奴膽敢污衊本宮!」慕容馨華不敢相信當初那膽怯如鼠的太監,竟然敢把事實說了出來。臉被怒氣和慌張熏得通紅,情緒一亂,眉心的疼痛似乎更劇烈了:「就憑你這些胡亂言語,又有誰會相信?說,是不是陳菀指使你來污衊本宮,你…」

「皇后,稍安勿躁!」夏太妃皺了皺眉,對慕容馨華怪異的模樣也覺得不大對勁:「只是一個小太監,哀家當然不會輕信,但重新查一遍,事情不就可以水落石出。此事牽涉到皇后,依哀家看,皇后也不便插手其中了!」

「不,太妃,不用太過費心了。」慕容馨華強迫自己緩下語氣,扯開一抹笑容:「怎麼說菀菀身份不比當初,何況事情又過去許久,沒有必要再追究…」

「皇后,真是這樣想當然最好,」夏太妃是煉成精地人,其中關節又怎麼瞞得過她。為了後宮安寧,本來就沒打算真真追究舊事,只不過是給慕容馨華施壓,迫她不找陳菀麻煩罷了。可憐徐祥子滿心仇恨,又一次被當成了棋子利用:「那今兒的事,誰都不許…」

「皇太妃娘娘。」未竟之語被突然急走進來的沈怡容打斷,淡淡掃了一眼恢復常態的皇后,屈身俯在夏太妃耳旁把一個驚天消息輕吐出口:「您讓監視地那個宮女,果然有問題。柳良媛的衣料上被人刻意熏上怪香,日積夜累,才導致身體極虛,龍胎不保!」

「什麼!」夏太妃猛然站起,睜大的眼眸中滿是怒氣:「人呢!」

「已經押在懲事監了。」

「隨哀家過去!」

「是。」

慕容馨華獃獃看着夏太妃憤怒離去的身影,不知該作何反映,因為她甚至不明白,究竟出了什麼事。

窗外枯樹明明已經冒出新枝,春鶯亦放縱嫩聲叫得歡快,為何獨獨這深宮中寒意絲毫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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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天下――獨孤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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