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真話假話都一樣
看妖子藎有這非人的能力.塵靈眼中並沒有任何驚訝之色.淡然的看著到了自己身邊的妖子藎.道.「姑娘和白師兄一樣都不是凡人吧.」
白御觴從小時就和塵靈認識.那時候他的容貌便沒有變過.歲月只有在神仙身上才留不下痕迹.由此塵靈就斷定.白御觴一定是仙人.
而妖子藎和白御觴認識.肯定也不是凡人.有這樣超人的能力也實屬正常.
妖子藎在塵靈的軟榻上蹲下了身.微皺了眉頭.伸手拉住塵靈冰涼的手.道.「塵靈.你看看我.你再看看我……你有沒有想起什麼.」
塵靈被妖子藎這個突然的舉動弄得尷尬無比.手被她握在手心裡抽不來不是.不抽出來也不是.只好用另一隻手撫了下額頭道.「在下和姑娘從未見過.姑娘怕是認錯人了.」
說罷.塵靈將手從妖子藎手心裡抽出來.含蓄道.「姑娘自重.」
白御觴就站在旁邊輕撫著魑魅琴上的流蘇.頭也不抬.似乎沒有將眼前發生的這一幕看在眼裡.
妖子藎咬了下嘴唇.若是塵靈一直想不起來她是誰.那白御觴肯定是要用魑魅琴喚起他前世的記憶.以塵靈現在虛弱的身體.能不能承受前一世的記憶還是未知數.
塵靈抬眼將妖子藎的神情看在了眼裡.心中微微覺得疑惑.有什麼東西像是一下子從腦海中閃了過去.他卻沒有抓住.
白御觴將魑魅琴重新放在琴案上.然後在琴案后坐下.聲音冷冽道.「你的話可說完了.」
妖子藎看著塵靈無動於衷的表情.頓時心一橫.將胸前的衣襟拉開了些.露出了那條猙獰的伏在她鎖骨之下的傷疤.「你不記得我沒關係.這個你可還記得.」
她的這一動作似乎是嚇到了塵靈.塵靈連忙閉上了眼睛.眉宇間有些一絲惱怒.「非禮勿視.姑娘何至於此.」
看塵靈如此.妖子藎再也沒了耐心.心中隱匿了五千年的情感一瞬間爆發.兩人距離的是那麼近.她一把揪住了塵靈的衣襟.咬牙切齒道.「有時間.我真的很想一劍殺了你.」
塵靈聽到妖子藎癲狂的聲音.眉心頓時一皺.想睜開眼睛但卻依舊是沒有睜開.「姑娘.你……」
白御觴終於抬起了頭.目光中也有了一點非常輕微的波動.
妖子藎揪著塵靈衣襟的那隻手又緊了緊.厲聲道.「你給我睜開眼睛看看.這就是你之前在我身上留下的傷痕.你現在一點都想不起來了么.你不是一直都恨我恨到生死不容么.我現在就在你面前.你為什麼不動手.為什麼..」
歇斯底里的低吼將塵靈徹底震住.他臉上出現了一絲驚訝的神色.睫毛輕輕顫動兩下.眼睛終於緩緩的打開了一個弧度.正好對上妖子藎鎖骨下的那道暗紅色猙獰的傷疤.
傷疤並不是很大.只有一寸長短.但是卻很深很深.當初最輕最輕怕是也已經傷到了經脈.而且正在她胸口位置.若當初塵靈手中的劍再深一分.妖界恐怕早就要易主了.
白御觴也是第一次看到妖子藎將胸前裹得厚厚的衣襟扯開.也是第一次看到她身上的傷疤.從這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錯了.
或許.妖子藎根本不是他之前想象的那樣的一個女子.她對塵靈是真心.
塵靈看著妖子藎鎖骨下的傷疤.腦中一片混沌.也是一片空白.像是什麼都想的起來.又像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或是這樣一直盯著一個女子的胸口來看的確不妥.塵靈移開了自己的視線.但就在那一刻.他腦中突然湧起了一些片段.那些像碎片一樣的記憶幾乎將他整個人都吞噬.
隨之而來的.是腦中劇烈的疼痛.
他想起來了.想起來了.碧蘿花開.瀾河.雪呤殿……
還有.眼前的這個人.
妖子藎看塵靈痛苦的神色.一時間失了心神.「怎麼……怎麼會這樣.白御觴.他.塵靈怎麼了.」
白御觴也是皺了下眉頭.手上利落的彈出一首曲子.「既然他已經想起了一些東西.那就不能停手了.不然他這一世都會帶著遺憾.」
琴聲剛響起.塵靈就猛的推開了在他身邊的妖子藎.很難想象.以塵靈剛才還很是虛弱的身子是怎麼做到這個的.
妖子藎趔趄了一下在幾步之外站穩.塵靈卻捂著額頭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白御觴的琴音越來越快.聲音長嘯一聲幾乎能將人的靈魂勾去.
塵靈在極大的痛苦中想起了一切.那些經常出現在他夢中的片段被白御觴的琴聲一點一點的連接起來.果然.他和那女子.是見過的.
雪呤殿是存在的.碧蘿花也是存在的.妖子藎.也是存在的.
一切都不是他的幻想.
直到最後.塵靈腦中的記憶不是南天門的那一戰.而是他伸手刺妖子藎的那一劍.
那樣大量的血.一點一點浸濕了她藍色的衣衫……
……
琴聲落.故人遠.
白御觴魑魅琴聲落.塵靈也漸漸安靜了下來.神色也逐漸變得淡然.和除了容貌之外.氣質也和之前一般無二.
他胸前的鎖魂鏈發出幽幽的光.將他的白衣上都照出了一點扭曲的痕迹.
白御觴看著魑魅琴上斷了的琴弦微微發愣.臉上的汗珠順著下巴滴落在琴弦上.將那弦上的血跡融合.
抬了抬手.白御觴不動聲色的將自己斷了幾根指甲的手指和被琴弦割開的傷口隱在寬大的衣袖下.收起魑魅琴快速走到塵靈身邊.道.「你怎麼樣.」
塵靈正在閉眼調息.呼吸也逐漸平穩了一些.「師兄不用擔心.我沒事.」
妖子藎呆愣的站在旁邊.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沒有給她一絲緩衝的時間讓她想什麼.
塵靈終於想起了她.想起了一切.
過了許久.塵靈終於調息完畢.睜開了眼睛.微笑對白御觴道.「這些時間有勞師兄為我費心了.」
白御觴不可置否.淺嘆一口氣看了呆愣在一旁的妖子藎一眼.對塵靈道.「你現在真正應該面對的.是她吧.」
塵靈轉眼看妖子藎的功夫.白御觴已經消失.順手帶走了魑魅琴.
妖子藎對塵靈苦澀一笑.道.「你想起我了.」
塵靈微微一笑.站起了身.繞過妖子藎站在了流韻閣旁邊的雕花木欄旁.迎風而立白衣簌簌.氣度非凡.「我想起了之前的子衿.」
妖子藎許久不語.
塵靈轉身輕咳兩聲.看著妖子藎道.「距離當初仙妖兩界在南天門一戰過去多長時間了.」
妖子藎聲音悶悶的答.「已經過去了五千年.」
「五千年……」塵靈卿然笑了下.道.「原來已經那麼久了.我倒是覺得我只是睡了一覺.做了一個很長的夢.然後現在終於醒了.能看到陽光可真好……」
「你恨我么.」妖子藎打斷塵靈的話.怕他聽不清一般再次重複了一句.道.「是我害你成了這個樣子.你恨我么.」
塵靈笑.伸手將束的一絲不亂的冠發散開了來.歪著頭看妖子藎道.「你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話剛說完.塵靈就覺得這話問的有些多餘.真話假話.如果能知道真相.誰願意聽假話.
可妖子藎畢竟不是常人.只見她淺淺一笑.道.「我想聽假話.」
塵靈微微一愣.道.「果然是妖君.就連這最普通的選擇到了你這裡都變得不普通了.」
妖子藎走到軟榻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道.「被真話傷的太狠.在我這裡.還是覺得假話我比較能接受.」
塵靈收斂起了調笑的神色.道.「我恨你.就在得知你攻上南天門的那一刻.我從未感受到自己能這樣恨一個人.」
妖子藎沉默.長長的睫毛將墨藍色的眸子全都遮擋了起來.一縷長發也垂在眼前.將她神色襯映的格外陰鬱.「這是真話還是假話.」
塵靈撫了下衣袖.重新坐在琴案前.道.「你應該知道.我不擅長說假話.所以……」塵靈抬眸看著妖子藎.一字一句道.「我說的是真話.」
妖子藎呵呵一笑.一股氣血卡在喉間.再說不出什麼話來.
因為妖丹歸位的原因.她的元神至今未好.碰到這樣的情況.她能控制好自己的身體也是一個非常重大的任務.
塵靈飲了一口茶.道.「但是我也恨我自己.當初我若是能早點發現你的身份.或者是不傷到你.或許事情根本不可能變成那種不可迴轉的局面.所以我恨當時我刺你的那一劍.」
說話間.塵靈的語氣極淡.幾乎沒有什麼語調變化.
妖子藎知道.這就是之前塵靈的風格.不是喜怒不形於色.而是一直保持著淡然嫻雅.
「你可曾後悔認識我.」妖子藎握緊了臂彎處垂下的披帛.即將要將那層如同蟬翼一般的薄紗捏碎.「你有沒有後悔.當初就應該一劍殺了我.你……」
「我後悔.」妖子藎的話未說完.塵靈就已介面.「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就很後悔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