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異變

李昊抬著頭，透過九十九重玉梯極力向上望去。

只見無盡黑氣之中，一名中年男子盤腿而坐。他渾身散發出濃郁至極的妖氣，如海浪般咆哮不息。李昊瞪大了雙眼，卻愣是看不清楚那中年人的樣貌，心裡頓時急躁起來，忍不住透出一絲神識，沿著玉梯一路而上，悄悄的滲入那無盡黑氣之中。

「波！」

只聽得一聲清脆的炸響，那絲神識根本沒來得及看到什麼，便如同泥人入海，轉瞬間消散無蹤。李昊腦袋陡然一蒙，神識被吞噬，頓時讓他渾身無力。

恰在此時，那玉梯之上的中年人蘇醒過來。只聽得輕輕一聲呼喝，黑色圓球陡然釋放出萬丈光芒，如同一輪黑色的太陽般在他頭頂跳躍舞動，頓時無盡黑氣澎湃洶湧，剎那間全部被圓球吞噬。那中年人張開大嘴，圓球化作一道黑光，咻的飛進他嘴中。

張開眼睛，瞥了眼玉梯之下的兩人，中年人微笑著說道：「好個白狼，度過天劫成功化形，我角木殿如今實力再次大增，可喜可賀啊！」

中年人聲音雄厚，語氣中透著一股赫赫威嚴，宛如高高在上的帝王，讓人忍不住想要頂禮膜拜。

李昊搖搖腦袋，終於回過神來。他看向高處，耳中聽得那中年人的聲音，心中不禁有些驚懼。三年來日日夜夜的同妖師比拼靈魂之力，他自認神識強韌無匹，即使同成功晉陞入玄關境的白廉也不遑多讓，卻沒有想到，面對這個柏林大人，竟然沒有一絲抵抗之力，對方的修為之高，靈魂之強，恐怕已經到達匪夷所思的地步。

似乎是感受到有人注視，中年人轉過頭來，微微掃了一眼李昊，眉頭輕輕一皺，有些疑惑的問道：「你是誰？明明是名人類，為何身上會有妖氣瀰漫？」

妖氣？我怎麼會有妖氣？李昊不明所以，同樣有些疑惑的皺眉。

白廉看著兩人大眼瞪小眼，生怕柏林震怒，慌忙上前一步，恭敬行禮道：「大人，幾天前我閉關衝擊玄關境，無意間發現，竟然有人類修者肆意屠殺我族人。我一時忍耐不住，遂出關相救，一時口貪吞了那兩名修者的真靈，卻不想竟然激發了我體內妖氣，觸動天罰。小人毫無準備之下，險些被天罰劈死，幸得主人捨命相救，才僥倖逃得一劫，成功進階。此人名喚李昊，因與我有救命之恩是，遂認其為主，終生相護!」

「哦，人類之中竟然也有這等仁義之人，還真是少見！」柏林心中微微一動，仔細打量李昊一眼。似乎是感覺到什麼，他眉頭微微一皺，隱藏在黑袍之下的手指緩緩掐動，口中念念有詞。不多時，似乎是了解到什麼，他微皺的眉頭竟然鬆開，取而代之的暢快的大笑。

「好，好，好，真是天助我也！」柏林臉上陡然現出一抹紅潤，雙眼緊緊盯著李昊，連說三個好字，顯然是心情極佳。

白廉瞪大了雙眼，有些不可思議的望了眼柏林。在他的意識中，大人平日間沉默寡言。似乎只有在突破的時候才這樣酣暢的大笑過，今天怎麼會這麼反常？

「你叫李昊？可是金華山山腳下一個小村落之人？」柏林看著李昊，有些莫名的激動道。

「在下確實金華村人，世代以打獵為生！」李昊也不知道這位柏林大人發的什麼瘋，不過有妖師的前車之鑒在，他不敢放肆，只能如實回答道。

「我常聽聞凡人口中多以孝義為重，視父母恩情如命，卻不知你父母族人如今何在？「柏林目光灼灼的盯著李昊，不經意的問道。

李昊陡然一愣，渾身不由輕顫。他一直認為雖然周魏兩家恨他入骨，乃是因為他的過錯，與父母族人無關，單純的認為兩家不會喪失人性的禍害他的家人。經柏林的提醒，他才醒悟過來，周魏兩家一個個心思狠毒狡詐，哪裡還有什麼人性可言。如今不但沒有將他捉到，反而兩家的當代族長殞命，恐怕周魏兩家真的會以此遷怒他的父母。

一想到此，李昊便不禁顫抖起來，緊咬著牙關在心中發誓：若自己的父母真的慘遭不幸，他一定要讓周魏兩家不得好死！

看著李昊憤怒的表情，柏林臉上的笑意更勝，他輕輕揮一揮手，一道黑光閃過，陡然化作一道幕布，屹立在李昊面前，軟言說道：「你看，這是不是你的父母？」

李昊猛然間抬頭，緊緊望著眼前的幕布，只見光芒閃爍，兩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幕布之上，不禁讓他淚流滿面。畫面中，一個中年美婦滿臉憔悴，正仔細的拿著毛巾，擦拭著一個人的身體。那個躺在床鋪之上一動不動的男人，正是他的父親李凡！

「他，他怎麼了？」李昊顫顫巍巍的伸手，想要抓住畫中的人影，卻怎麼也觸碰不到，不由焦急的問道。

「你不要著急，他們並沒有什麼事。」柏林溫言勸道，看著李昊精神穩定下來，復又說道：「前日間，皇嶺城中發生一件怪事，有周魏兩家聯合，抓捕了金華村上上下下三百二十口人，以勾結妖族，殘害人族為借口，欲要行那滅絕之事。然，經過其他幾方勢力調節，大部分村人都被釋放，只定罪李家兩人，於午門斬首示眾。我的手下聽說此事，認為或許他們真的同妖族有聯繫，便悄悄將他們救了下來，好生安養。只是。。。」

「只是什麼？」李昊拳頭緊握，骨節被捏的發白，怒氣沖沖的問道。

周家，魏家，當真是殘忍到極致，竟然行此滅絕人性之事，他在心中下定決心，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柏林眼中精光一閃，一字一句說道：「只是你父親李凡慘遭蹂躪，被挑斷手筋腳筋，如今已經如同廢人！」

「啊！啊！周家，魏家，我李昊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李昊聞言，只覺的腦袋一蒙，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渾身不受控制的顫抖，忍不住仰天咆哮。在他十八年的生命中，父親母親從來都將他當做寶貝一樣寵愛有加，事事都順著他的心意，為了他甘願忍受所有的屈辱和嘲笑，甚至在他變成痴兒的時候也沒有半絲放棄，四處奔波著為他治病療傷，恨不得以自己的性命相換。此時聽到父親被挑斷了手筋腳筋，成為廢人，還差點慘遭殺害，李昊的心就彷彿被千刀萬剮一般，那種痛苦，遠比身軀上的疼痛更加可怕，源自靈魂深處的痛楚，幾乎讓他崩潰。

「該死，該死，你們，都該死！」無盡的痛苦轉化為滔天恨意，對周魏兩家之人的憤恨又化作刺骨殺意，濃郁如同實質。此時的李昊雙眼通紅，渾身劇烈的顫抖。

而隨著他的咆哮，他的額頭陡然散發出無盡的銀色光芒，遮天蓋地，轉眼間驅散殿宇中的無盡黑氣，將整個迷濛大殿照射的如同白晝。李昊只覺的自靈魂深處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彷彿整個靈魂都要爆炸開來。

識海中，他的靈魂之火熊熊燃燒，恍如一顆巨大無比的星辰，散發出璀璨的銀色光芒，照亮整片識海。

如果妖師此時蘇醒，一定會震驚的大叫。李昊的靈魂之火中，那道不滅靈光竟然放佛經受不起靈魂之火的煅燒，漸漸開裂，出現數不清的裂縫。隨著李昊忍耐不住的咆哮，靈魂之火愈發熾烈，不滅靈光上的裂縫也隨之越來越大。

「啊！」

一聲哀鳴，萬道銀光崩裂。

識海中，不滅靈光炸碎，化成數不盡星星點點的碎片，轉瞬間消失在識海深處。

李昊眼前陡然一白，眼見就要昏迷過去。恰在此時，識海中一塊碎片悄然飄來，正好懸浮在他靈魂之火上空，刺啦一聲被火焰融化，化作一道灰濛濛光芒，滴落進火焰之中。

「周天之上，有繁星億萬，其中又有星斗三百六十五座，副星八萬四千座，億萬歲月中俯視大荒，照耀天地，功德無量。此星斗副星之中，蘊含無盡星砂，繚繞數不盡靈氣，內中更含開天闢地之感悟。若能得知，磨礪靈魂，鍛煉體魄，滋養本源，感悟天地，他日必能屹立大道之巔，證得無上混元。」

一團團閃爍的符文隨著灰濛濛光芒滲入李昊靈魂之火中，恍如驚雷，在他靈魂深處炸響。模糊之間，他似乎看到一個黑袍男子昂首挺胸，深處璀璨宇宙之中，沐浴無盡繁星之下，恍如天神。

「星斗煉神訣！」

下意識的，李昊突然想起妖師留給他的法決，本能的按照其中記載的軌跡運轉。

他的靈魂不再沸騰，識海不再震動，按照一種玄而又玄的軌跡旋轉不停。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靈魂一震，頭頂無盡高處，陡然綻放一縷銀光。光華璀璨，耀眼奪目，放佛一顆銀色的星辰般點綴在識海深處。

星辰閃爍，射下一道筆直的星光，粗大如柱，落在李昊的靈魂之上。

星光濃郁而精純，帶著星星點點的光砂，紛紛洒洒而下，徑直融入靈魂之火中。

李昊身上無盡殺意突然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炙熱。柔和的銀色光芒環繞著他，散發出一股浩瀚的氣息，將他襯托的如同一尊遠古前的天神，讓人不敢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