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我們坐在最外圍，位置其實不重要，陸海能來這裏陪我們這些人，已經很滿足了。

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那陸海連我這些哥們都還記得，我們難道不值得高興嗎？

我坐在一旁，只是不知道，張智的婚禮我還有機會參加沒有，不過老天爺對我好像還挺照顧的，看樣子我還能活很久。

張智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連飯菜都不吃了，這令我有點詫異，張智可不是這種有事就放在臉上的人。

我問他怎麼了，是不是想家了？

滾！張智對我吼道。

我說你不想家怎麼搞這麼憂傷。

你是越來越欠揍了？張智原本是笑着對我說的，望到中間靜坐的寧美萱，笑着笑着突然不笑了。

寧美萱好像察覺到了什麼，扭過頭望着張智皺起了眉頭。

「哎，寧大美女，張智這小子是怎麼把你請過來的？」

「哦，沒什麼，上次聽你們說了，我就來了。」

「哦......」我隱隱覺得這些話總有些怪怪的味道，雖然感覺寧美萱說話間有種不經意的感覺也許是這樣我才感覺有點怪怪的。

這場訂婚儀式是前所未有的快，那些富甲商豪們，很多都是在未吃完飯的時候就已經離去了。

其實，我早就發現了，龍哥並沒有來。

不過我也沒好提出來，畢竟多多少少會有點令大家不高興。

以至於吃飯的時候，我還在想，龍哥為什麼沒有來呢。

吃完飯，薛雯雯提出要陪我們逛街。

寧美萱說不去了，她要回家。

貧富差異這麼大，難免會讓自尊心作怪，不去也好，這正合我的心意，而且我是一個怕麻煩的人。

估計張智也是和我想法一樣吧，只是沒想到卻不是，張智對我和寧美萱揮了揮手，那麼一隊人馬便揚長而去了。

一路上寧美萱都沒有開口說話，而我也找不到話語，彷彿沉默是我們之間最好的默契，曾經多少曾經，我們都是這樣的沉默的走路，只是，我突然感覺，這次有點不對，我的心怎麼有點惶惶不安呢？

沉默中兩人慢慢走向公交站台，周六的公交站很擁擠，彷彿所有人都有做不完的事情，都趕在這一天了。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和寧美萱的距離越拉越遠。

我隔在人群中，總是忍不住的想要尋找一下她的方位，我自己也有那麼一絲疑慮，是不是因為擔心呢？

好像不是，大白天的，豈不是多心么？

公交車駛向站台，上車、下車的，都在那麼一瞬間蜂擁而至，有那麼幾秒鐘，我在人群中沒有發現她的影子，當我再次轉身時，卻在那輛已經啟動的公交車上發現了她的影子。

有點失落，好像我的世界一下子靜了下來。

所謂朋友，就是永遠不停的看着他走。

我像是一個孤獨的老人，老無所依，無所事事，就算有事情做，那也不能稱之為目標，每天總是忙着無謂之事，反而讓人越來越無聊。

每次坐公交車的時候，我總是會想起那些曾經很平淡的日子，日復一日的上班，沒想到也會有這麼一天會如此想念那些曾經無比厭倦的生活。

也許，現在你正在處於厭倦這樣生活的狀態，我想，有一天，你會有和我一樣的想法。

這和寧美萱的那輛公交車，完全是駛向了相反的方向。

這輛車是向著龍哥餐廳的那個方向駛進的。

這個時候，龍哥的店裏並沒有什麼人。

龍哥無所事事的坐在吧枱前發獃。

我卻並沒有發現何雨露的影子，也許她只是晚上的時候會來這裏幫忙。只是不知道她有沒有給龍哥打電話解釋昨天的事情。

當我走過去的時候，龍哥才怔了一下，回過神來，連忙掩飾自己的失態。

「龍哥，發什麼呆呢？是不是店裏沒來美女給愁得？」我笑了笑，在吧枱外面的高凳上坐了下來。

「你小子就貧嘴吧，你龍哥是多麼專情的人，你小子又不是不知道？怎麼了，你小子幹什麼來了？」龍哥沒好氣的望了我一眼。

「龍哥，今天陸海訂婚，你怎麼沒去啊？」我和龍哥，還有陸海他們的關係，沒必要拐彎抹角的，於是我就直說了。

「哎......一言難盡，兄弟，來一根。」龍哥遞給我一根華中香煙，抽了起來：「你龍嫂病了，店裏又不能沒人。」

「不對啊，今天是周六，按理說今天人應該很多啊，怎麼一個人都沒有呢？」我有點鬱悶的問道。

「哎，沒什麼，現在生意難做啊。」龍哥輕描淡寫的說道。

「不會吧？那也不至於反差這麼大吧？龍哥，你這是要破產的節奏嗎？」我開玩笑的說道。

「你也知道，我平時沒什麼應酬，與其他老闆接觸的也少，所以相比於別人那些錙銖必較的商賈手段，我還是差的太遠了，不過也只是小生意，養家餬口罷了。」龍哥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我。

「那也應該和顧客沒什麼關係啊？你們老闆之間的關係怎麼樣，和顧客到哪裏吃飯有什麼關係啊？」我還是有點不大明白。

「以後你就會明白了。幹什麼都會碰到人，各種各樣的人。做生意並不是和顧客做生意，而是和同行做生意。」

「太深奧了。反正我也不是做生意的那塊料，懂不懂無所謂。哎，龍哥，既然你店裏的生意不好，那為什麼你不和其他老闆搞好關係呢？」我疑惑的問道。

「原先我也是你這麼想的，可後來才發現，原來並不是你以為自己這樣付出就會獲得這樣的結果，人心難測......」龍哥突然和我談起了人心，啊，我的頭又大了。

「得，打住，我聽得頭都大了，那等我長大了再來向龍哥討教吧。」我連忙止住龍哥，卻再不經意間提到了那個自己的傷心處，以後，自己還能有以後嗎？

「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真心付出，可能會受傷，也有可能會獲得真情意。」龍哥吐出一口煙圈：「晚上別走了，陸海說要來，我準備請他吃一頓，好補償補償。」

一頓寒顫后，龍哥拒絕了我去拜訪龍嫂的病情，他說沒有大礙，我也不好強行去啊，畢竟孤男寡女難免會產生什麼誤會，只得以後再有機會了，可惜的是這次我什麼都沒帶，龍哥說有心就行。

我總覺得有那裏過意不去，我想在店裏幫一幫龍哥的忙，可是被龍哥嚴詞拒絕了，說沒有生意你幫什麼忙？

於是，我回到了旅館，卻並沒有發現何雨露的影子。對面的病房裏只有何阿姨在獨自照顧何雨露的爸爸。

我突然想起來一部電影，講的是一個殺手，喜歡上了一個在廣場畫人物素描的女孩，於是就在那附近租了間房子每天都用望遠鏡看着那個女孩。

雖然那人是個殺手，但是我自知並沒有那個人高尚。

很快就到了下午，我閑來無事，於是就早早的來到了龍哥的餐廳，也可能是我感覺龍哥的生意有點冷淡，想出點力吧。

然而當我走到青澀城的時候，在青澀城外一排門面處，那裏也有幾家餐廳，當我路過時，卻發現那裏的人總是爆滿，而且還排著好長的隊。

而我透過他們看到龍哥餐廳里那冷冷清清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於是，我躲在外面，抽著煙，一根又一根。

當我抽完煙，正準備走進去時，我突然發現從青澀城中走出一個人。

看她的背影，很像是何雨露。

可是，當我追上去之後，一個拐角處，人不見了。

大街上下班的人比較多，熙熙攘攘的，我並沒有發現什麼影跡。

我回到龍哥的餐廳，龍哥看到我，立馬沖着我打招呼。

我說又不是沒見過，還這麼熱情。

龍哥說哪有，找你有事，那個叫何雨露的女孩辭職了。

哦？剛才她給你打電話了是嗎？我有點詫異，為什麼辭職呢，難道只是為了躲避我？

不是，剛才她來了。龍哥說道：她說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龍哥遞給我一張銀行卡，還有一封信。

那張卡我記得，是陸海給我的那張，那封信我緊緊的握著，手有點顫抖，沒敢打開。

什麼？她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沒看到？我扭過頭看了看。

你來之前她剛走，好像走的挺着急的，工資都沒結清。龍哥指了指外面。

啊！我急忙跑出餐廳，望着空蕩蕩的大街，想起了剛才在門外見到的那個熟悉的背影，應該就是何雨露。

明明可以當面和我說清楚的，為什麼就這麼討厭見到我嗎？

我想起了，台應龍的一部小說《目送》，那是我在tw省的時候，偶然讀到的一部書，她的書內地沒有，有的也只是刪減版。我想起了那句話，「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着，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着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訴你，不用追。」

只不過，我和她，是普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