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宮商角徵羽

楔子——宮商角徵羽

?歌盡三千華宮

似遠古夢中傳來的搗衣聲,夾雜着更深露重,沉積著這個國度的醇厚,每一下都直扣心門,將她毫不留情地從幻境中扯出。

吳歌悠悠轉醒,是無邊無涯的黑暗。

鼻息間隱隱問道戰火紛飛的硝煙氣味,卻沒了馬蹄錚錚和兵戈相見的摩擦之音。

腦中不斷地響着兩個字:

何歸。

許是亡國了吧。

吳歌苦笑,傾其一生為他守這天下,竟還是疏漏了一步。

拖着步子漫無目的地在雪中徐行,她的雪盲漸漸有了緩解,輝煌的宮闈出現在眼前。那抹飛檐四角的朱紅恰同皚皚白雪上的血色,那麼刺眼。

用萬人性命換來的是執掌天下還是生靈塗炭,誰又能說得清呢?

殿上。

吳歌看着那抹落寞身影被餘暉描得纖瘦。

那人道:「我就知道你會來見我。」

「我喜歡自投羅網。」她說。

那人轉身,臉側輪廓鍍上耀眼的金色光輝,唇角冷峻地微抿著,大隱隱於市的涼薄之氣下倒確有幾分帝王之氣,他道:

「為了那個落魄皇子值得嗎?」

「我心中自有定奪。」

話音剛落,吳歌便驟然出劍,凌凌劍勢直逼身前之人,徐徐疾風將她的額前髮絲掀得翩然而起。

她的劍上還染著赤血,順着冰鋒滑下,在落地之時發出滴泉之聲。

那人兩指夾住劍鋒,被生生逼退兩步,然後極快地身形一閃,經過吳歌身邊之時順手將她的冰藍髮帶扯下,青絲如瀑傾瀉。

幾番刀光劍影,浮華變遷之後,有人傲首離開,有人跪立在浩淼天地間。

然後殿中傳來沉悶的倒地之聲,再了無聲響。

?未見歸途參商

日暮,天涯,舊路,孤影,斜陽,蕭疏。

衛岑獨自放馬南山。

還記,三年前。

他即使知道她武功上乘足以自救,可是仍然貪戀那抹溫度,於是飛身救起被人算計從馬上跌下的她。

他不顧眾人眼光,包括他需要利用的女人的面前,在她的唇間落下一吻。

風沙撩人,霜雪微涼。

總是為了她,不計後果。

又記,兩年前。

本來都是順水行舟,以為兩人能攜手並肩,可世事捉弄,總不讓人如願。

兩人一直閉口不提她掩藏在最心底的那人,哪知一朝那人竟會再次出現在兩人身前。

他本覺得自己有傲人資本與眾人相爭,但受人暗算,病倒床榻。

也許是天意暗示他,改放手了。

更記,一年前。

古桐繁木下,她笑靨如花。

她站在馬前,好似教初學者御馬般,小心翼翼地執著韁繩。

「真好,你又能同我一起馳騁川穀了。」

衛岑依稀聽見她似有似無地低聲道。

他快速抹去額上的薄汗,強忍着腿骨上傳來足以淹沒意志的巨疼。

換她一笑,也是值得的。

怎記,眼前。

不見長安,不見卿。

?本就台中無角

一幕落。

他道:「吳歌你覺得這戲怎樣?」

吳歌面不露色,道:「比起這種嘆兒女情長的苦戲,我更好奇江山之爭的結果。」

「你又想打探什麼?」他笑道。

吳歌有些不耐的蹙眉,道:「你已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為何還要求那麼多?你以為奪得帝位,史書會為你留情嗎?肯定會留下一筆你的冷血無情。」

他無所謂地聳肩道:「此言差矣。我們能走過浮生多少回?若是不能享盡繁華,豈不白活?yuwang永遠都沒有盡頭,而死後愚昧之言又何妨呢?活得恣意灑脫,何來錯誤之言。」

吳歌一聽頗為氣憤,拍案而起,道不同志不合的人怎麼都說不通。

她起身離開,留下一句:「愚昧的人是你吧。居然妄想用天下黎民的安穩日子換你的一時瀟灑,時代不留弱者,你還是小心點為好。」

他眸子微眯,瞳孔里跳躍着危險神色。

為什麼世人都覺得生如草芥的他不能得到那個位置?

他不信命,更不認命。

?初雪置棋吟徵

國破城亡。

血將素白染,她站在城門之上,看着滿池骸骨堆積和綿延戰火,終於明了何為政變,何為蒼涼。

那個皇帝終是如她所願死去了。

可是心上傳來那麼真實的痛意告訴自己分明在撒一個彌天大謊。

那麼捨不得,捨不得那抹深情的眸子。

可是有何選擇。

以後的日子裏,許是不會再有一人像他一般這麼極盡寬容自己的任性之舉,不會再有一人似個孩童般為她深夜捉一條錦鯉,所有他為她做的,她都記得,可是不會再有了。

她沒有猶豫,站在磚瓦上,縱身而躍,耳邊風聲鶴唳,她無暇顧及。

忘川邊會有那抹身影在等着她吧。

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莫要論。

其實還是愛他的吧。

?何若高樓翎羽

浮光掠影的月下,一抹飄渺黑影。

他看着吳歌對着衛岑談笑風生,為那人洗凈風塵,自己卻說不得道不得。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高尚。

犧牲自己成全別人之事他是想都沒想過,但是面對她不得不妥協。

原來有朝一日看着她笑都會苦澀。

因為不在是因為自己了吧。

丹青暈染而開,似宋畫吳冶,潑墨疏豪間,彷彿在記敘什麼。

這是一個本不存在於史書上的故事。

它需要聽眾和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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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唱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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