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神龕
難道是河神聽到了他說是非?
越想越害怕了,佝僂的身體瑟瑟發抖起來。
青九玄察覺到章老先生的異樣,三魂七魄甚至有了離體的跡象,忙斂盡自身不經意散發出的氣勢。修長的指尖冒出一縷靈力彈向他的眉間。
章老先生只覺得腦袋一陣清涼,接着昏了過去。
青九玄扶着他躺到毛氈土炕上,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低聲自語,「凡人太弱了。師妹……得儘快找到她才行。」
怕見生人,在青九玄斗笠里縮著的小鳥鑽了出來,撲棱著彩羽翅膀飛對着青九玄唧唧叫着,好像在安慰情緒低落焦慮的青九玄。
青九玄抬手摸了摸它小小的圓腦袋,笑了下,然後身形一晃,消失在了茅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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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郁一左一右拉着兩個才六歲的孩子,眼睛裏有着濃濃的化不開的悲憫。
他為洛城縣太爺已經二十載,不是沒有機會升遷,是因為他太喜愛這個地方,想要這一方百姓能安居樂業。
可是現在,他卻要把這兩個剛剛知事,幼草一般的孩童親手送上絕路。
「姥爺,玲兒想回家了,玲兒想姥姥。」女孩兒懵懂怯怯的道。
馬郁一陣絞心之痛,蹲下身對女孩道:「玲兒乖,很快就到了。」
旁邊五官清秀的男孩靜靜的看着他們祖孫二人,一雙黑漆漆的眼睛露出幾分與年齡不太符的冷靜。
「縣老爺,我自己去就行了。您帶着玲兒小姐回去吧。」清越透凌的聲音。
「你說什麼?」馬郁轉頭向他。
玲兒也歪頭看他,「小俊哥哥知道咱們去哪兒嗎?」
「回玲兒小姐,應該是要去河神廟。」小俊回道,然後眼睛對上馬郁,「昨天晚上我並沒有睡着。」
所以……父親的討價還價,母親為多要些銀子的叫苦連天,還有離開前哥哥姐姐們以為他要進馬府的嫉妒咒罵……全部歷歷在耳在目。
馬郁對上他如洞悉一切的明亮黑眸,嘆了口氣,道:「你恨我嗎?」
「不。我知道我是被討厭的孩子。可是,即便被討厭著,如果能選擇,我還是想要活。奶奶說過,這世上一定會有喜歡我的人。」小俊淡淡的說完,就鬆開了馬郁的手,獨自朝越來越大的雨幕中行去。
單瘦的身影,孤獨而堅強,一步步帶着決絕。
馬郁微微握緊空落落的手,老眼蒙了水霧,哽咽了下,低頭對玲兒道:「小俊很勇敢,我們玲兒也不能露怯,對不對?」
玲兒水靈靈的大眼睛眨了眨,然後扭頭朝身後泥濘的路看了看,再望望小俊走前的身影,重重點頭。
「嗯,玲兒也很勇敢。」
馬郁抬袖擦了擦混合了雨水的渾濁眼淚,抱起玲兒,很快就跟上了小俊,然後把他也抱了起來。
小俊,陽年陽月陽日陽時的童男。
玲兒,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的童女。
一個是他所護佑的百姓。
一個是他嫡親的外孫女。
手心手背都是肉,卻要割肉以全身。
不禁悲愴……
忽然,馬郁面色變得凝重。一直縈繞在眼底的深深猶豫不見了。
什麼神明,不是該保護人的嗎?
不是只要香火供奉就足夠,為什麼還要童兒做祭品!
如此,這樣的神明不信也罷。
暴雨儘管下,他召集大家儘力築壩防患,再說他也已經向上官知府大人快馬送信稟報。已經三天了,說不定知府大人已經派人來了。
總之,一定能度過這一關。不靠祭祀童兒,不靠神明。
思及此,咬牙切齒狠狠地瞪了眼前方,轉身朝來時路走去。
「玲兒咱們這就去找姥姥好不好?小俊也一定能找到喜歡你的人。」
玲兒懵懂著,但聽到馬郁說要回家,就開心笑了,「嗯嗯,姥姥一定做了玲兒喜歡吃的米糖等著玲兒吃呢。啊啊,姥爺咱們帶小俊哥哥一起回去吧,也讓他嘗嘗姥姥做的米糖,好不好?」
「好,玲兒說什麼就是什麼。」馬郁回道,緊鎖的眉也鬆開了些褶子。
小俊沒有說話,安靜的沉默著,特別是黑漆漆的眸子沒有分毫波動,只有那一直直挺的背緩和不少。
在他們走後,青九玄顯身在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望着他們離開的背影。特別是小俊,格外多看了兩眼。
終忍不住贊道:「好清奇的根骨。」
被馬郁抱着的小俊好像察覺到了青九玄,扭頭看來——
嗯,精神力也足夠敏銳。青九玄心頭微動,指尖冒出一團豆大的光點,朝着小俊的眉心飛去。
小俊平靜的黑眸終於有了波動,詫異的看着那光點。可能是性子慣於沉默,唇瓣張開了,但沒有出聲。
最後在光點鑽進他的眉心時,僅有的反應,也只是釋然無奈。
青九玄看着他的反應勾唇道:「有意思的孩子。」
他剛才只是傳了一套修道功法給他,憑着他極佳的先天條件,若有心必能有所造化。
在光點進入小俊的眉心后,小俊的腦袋一陣裂痛,短促的驚叫一聲,蜷縮在了馬郁的肩上。
「小俊?小俊你怎麼啦?」
馬郁並未察覺到青九玄,更不知道青九玄和小俊之間發生了什麼。但見小俊突然痛苦的模樣,嚇了一跳。
因下雨有些冷困的玲兒也被小俊的樣子嚇得困勁兒全飛,小心翼翼喚道:「小俊哥哥?你怎麼啦?」
青九玄轉身繼續朝前走去,一步邁開已經五米之外。
馬郁突然改變了想法,實是他動的手腳。他剛才施展控魂術,讓馬郁改變了主意,甚至抹去了大半他對鬼神的敬畏。
一場暴雨而已,雨多自然可能會引發洪災,全是正常的。
什麼祭祀童男童女能得神保佑,子虛烏有,結果只會助惡猖獗。
真正的神,不會理會人界之事。螻蟻般壽命短暫的人類,在幾近永恆的神眼中,就如地上的雜草。誰會關注雜草是死是活。
再說人類特有的輪迴繼承,已經讓他們生生不息,或許神有一天隕滅了,人類都還活着。
看似柔弱,實則無比強悍的人類,又哪裏需要神多手?
人類啊,靠自己足以。
……
雨越下越大,簡直像是從天上往下潑水。
青九玄到了洛城外的河神廟。
河神廟這兩日的香火明顯多了不少,即便是如此瓢潑的雨天也有香火青煙裊娜而出,因此空氣中除了濃濃的雨水濕氣也多了縷氤氳香火味。
青九玄停下繼續走近的腳步,重眸微微眯起,凝著河神廟。
看似正常的河神廟,其實自靠近就給他一種違和感。
手指輕動,捏了個隱身訣,隱去身形。然後再把神識緩緩外放,朝河神廟探尋而去……
神識進了神廟,裏面的一切都清晰可見。
除了幾個正在祈求停雨的老人婦人和一尊塑了金箔不知男女的泥人像外,並無異樣。
神識慢慢掃過整個廟,最後在掃到牆壁根處一個小小的神龕時,停了下來。
並沒有香火供奉,也沒有寫明是什麼神。
神識慢慢靠近,就在馬上要接觸到時——
身在廟外的青九玄,倏然重眸一凜,身體極快的朝後凌空退去。
剛飛至十餘米的高空,便見他方才所站立的位置,冒出了一根長滿了勾刺的尖錐,錐面閃著陰毒的灰黑芒。
青九玄盯着那詭異尖錐。更確切的是,盯着那尖錐接下來的部分。
等足有米長的尖錐出來后,又緊跟着出來兩丈節節烏黑的肢體,最後是如同烈火紅鐵的龐大蠍身,揮着鋒銳的鉗子拱出。
「荊尾蠍。」青九玄面色凝重幾分。
他現在的實力,僅僅金丹初期。想要殺死這隻妖蠍可能會比較棘手。
但再棘手他也有把握能贏。
讓他比較忌憚的是——
重眸移向廟裏……
那個神龕!
剛才神識觸碰到神龕時,神龕突然湧出一股吞噬之力,若非他反應快,怕是已經被它傷了。
不過,它為什麼沒有從神龕出來追誅自己,而是派了一個妖物。
要麼是小看他。
要麼是它不能從神龕中出來。
在青九玄思惑時,荊尾蠍已經揮舞著巨大的毒鉗沖着青九玄攻擊而來,那高高翹起的看起來甚是可怖的尖錐蠍尾也朝他刺去。
兩面夾擊。
青九玄一個旋身,騰空更高了。
這荊尾蠍也許在陸地上很橫行霸道,但在空中要弱些。
果然,在它跟青九玄著飛到空中后,便顯得張牙舞爪,卻沒有那麼大的威脅了。
青九玄取出剛剛煉出來的靈器,一把寬刃大刀,朝着荊尾蠍的眼睛劈去。
荊尾蠍用蠍鉗擋住這唯一的弱點。除了眼睛外,它一身堅殼,足以扛得住青九玄的靈器,所以一時青九玄也不能把它怎樣。
一來一往,暫時誰也沒有佔到上風。
突然,幾聲凄厲的驚叫從廟裏傳出。
青九玄忙甩開荊尾蠍,瞬移了過去。
原本,廟裏祈求保佑的老人婦人,此刻眼睛瞪大驚恐的躺在了地上,身體也變得乾癟沒有血色,好像所有血都被抽幹了。
而牆根處本來小小的不起眼的神龕,變大了一圈兒,邊角的紋路也多了幾根血絲。
青九玄嗅着還遺留在廟裏的氣息,細細分辨。
俊臉,慢慢沉了下來,唇角斜起鄙夷道:「好難看的吃相。」他已經知道這是個什麼東西了。沒想到還活着。
話落,便見那神龕一陣顫動。
「你是誰?」蒼老沙啞的聲音,像是什麼銳器摩擦翠玉表面,刺耳難聽。
青九玄掏了下耳朵,「我是誰你不用知道,我知道你是誰就可以了。順便在這裏滅了你,說不定能得到一筆不小的天道功德。嗯,白日飛升也有可能。」
神龕抖動更厲害了,「你到底是誰?」
青九玄瞥了眼堵在門口的荊尾蠍,「還有它的妖丹我也要了。沒有靈氣的大陸,妖丹也稀罕了。」
荊尾蠍怒叫了一聲,絲絲啦啦比它的主人還要聒耳,高揚著令人驚悚的尾巴就要蜇死青九玄,但又礙於神龕不敢貿然進廟。
神龕漸漸停止了抖動,「你想要怎樣?」
……
在寫新文開篇,番外慢了些。謝謝大家的支持。還是希望成績能好些,多些訂閱。實在是……慘不忍睹,隨時可能被打入冷宮!不想進冷宮啊,拜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