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果腹丸

麥田裡瘋狂搶收小麥的幾十個農民怎能對抗數以萬計的蝗潮.無論他們將割下的麥子裝上木板車還是包裹在衣服里.都躲不過蝗蟲的無情啃咬.

蝗蟲乃世間唯一一種不受制於妖皇的動物種族.他們與地震、海嘯、颱風和洪水並稱為五大天災.故蝗蟲只受於天命.

這是蒼天對於炎虛大陸的懲罰.也可以說是一種徵兆.暗示著這片陸地上將要或是已經發生了的招惹天怒之事.

天意難違.天怒亦難平.即使沐千雪率烏衣鳥在蝗蟲口下搶救下部分小麥.這些蝗蟲也會無孔不入的找到儲備糧食的地方.將食物殘食殆盡.

「不必.先去救人.」沐千雪沉聲.加快了雙翼震動.

到得參天山時.駐守在參天鎮上的妖兵大多都已駐守山腳.正分成若干個小隊.向山頂攀爬.並派出擅飛的禽妖飛上山頂.但這些禽鳥皆是本體嬌小的鳥類.並無鷹、隼等兇猛飛禽.戰鬥力不堪一擊.

禽妖們體小則力薄.雙爪無法抓取重物高飛.只得以口銜石從高處拋下.砸落了不少秋果卻絲毫傷不了躲在屋子裡的孩童.

無名將孩子們聚集在廳堂.獨自守在門口.門外躺著三具被噬魂魔刀魂飛魄散的鳥屍.驚得另外十餘只品種不一的禽鳥再不敢靠近.他們繞著屋頂低空盤旋.嘶鳴示威.

見狀.沐千雪命烏衣鳥分成兩隊飛升而上左右包抄對方禽妖.她則收翅落地進入竹屋.見無名正靠在門框上飲茶.眉宇間透露著一抹淡淡哀愁.

沐千雪指腹輕柔點上無名眉心將眉頭撫平.再沖孩子們吆喝：「帶上玉米小麥.即刻啟程.」

話音剛落.從門外「啪啪」摔下七八隻血痕累累.氣絕身亡的禽妖.緊隨其後一片黑影降下.烏衣鳥門昂首挺胸.不屑的單腳踩著地面上一命嗚呼的戰敗者：「主人.殺乾淨了.」

沐千雪認可點頭.命每隻烏衣鳥都馱負一名孩童.她與無名一首一尾將烏衣鳥保護在中間.馬不停蹄的趕回麒麟關.

子夜.烏雲蓋月.夜黑風高.

麒麟關軍營中點著幾處取暖用的大型篝火.幾個站哨的士兵早已披上單層的棉衣.圍在篝火旁搓手哈氣.見烏衣鳥發出回巢的「泣泣」聲.寒意更甚.卻是滿臉歡喜的上前迎接.

一抹天青色的頎長人影驀然出現在哨兵身後.不動聲色睨著從天而降的白色倩影.她正忙碌的指揮士兵騰出營帳安頓十餘個滿面驚奇的孩童.

沐千雪早就察覺了篝火旁的男人.她還沒做好準備如何面對.男人便踱步靠近.

「徒兒拜見師傅.」沐千雪稽首行禮.男人回禮於她.仍不作聲.

無名感受到二人間壓抑的氣氛和沐千雪的緊張無奈.開口道：「主人.烏婆婆還在等著.」

沐千雪感激的看了無名一眼.向男人請辭：「師父.徒兒還有事.明日再向師父請安.」

男人既沒點頭也不有阻止.沐千雪灰溜溜的一路快走.男人一雙紫眸緊緊跟著她直到末入林中樹影.無名並沒有跟上去.同樣看著那抹消失的白色背影.沉聲：「主人不願見你.若不是為了這些孩子.她絕不會再回到這裡.」

瓷白的面具折射出一條冷白的光線.男人轉過身.負手道：「這些話.本尊自會詢問千雪.」

慵懶的蟬鳴隨著北風愈烈悄然消逝只留下幾隻老蛐蛐還在草根旁發出煩人低鳴.幽瓏為無名單獨安排了帳篷.似乎特意將二人分開.寬大的帳篷中只留下沐千雪一人.翻來覆去難以入睡.

厚實門帘被人撩開.沐千雪起先屏住了呼吸.以為是師父來了.再察覺那腳步過於輕盈.隨行飄來一股蘭花香氣.便知來人真面目.起身道：「那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幽曦素麵朝天.長發隨意披散身後.擠到沐千雪身旁與她同蓋一條被子.卻是背身朝著她不肯說話.還在為沐千雪撇下她獨去魔域之事賭氣.

沐千雪看著幽曦的背影萬般無奈.不知如何解釋.索性也側過身蒙頭睡下.

背對背的二人沉默了好久.幽曦道：「你喜歡天尊大人么.」

「……」沐千雪無言以對.幽瓏的話總是這般直白.尖銳的刺穿別人的偽裝.

「我喜歡無名.第一次遇見他就心生愛慕.」幽曦平靜的說著.在沐千雪看不見的臉孔上溢出晶瑩淚光.

沐千雪轉過身.攬著她的肩：「嗯.我知道.」

幽曦肩膀止不住抽動.聲線夾雜著鼻音：「你同意讓無名與我成親么.」

「這…我不能替他做主.若無名同意我也不反對…」沐千雪如此安慰著心裡卻愈發沉悶.她自己的事情已然焦頭爛額.哪裡還有閑工夫去管別人閑事.可這是無名的事情.並不是閑事.

「真的.」幽曦激動的翻過身與沐千雪面對面.眼角滑落的淚珠在枕頭上綻開一朵水花.

沐千雪尷尬一笑.點頭.心頭湧上一抹失落.她與無名名義上是主僕.實則情感已勝至親.她不能自私的將無名捆綁在自己身邊.無名那麼體貼溫柔.應當得到等額的幸福.

「謝謝.我知道千雪一定會支持我的.」幽曦揚起一抹蒼白的笑.

沐千雪帳篷旁的陰影下插著一把月牙形刀刃.烏黑的刀身幾乎與夜幕融為一色.沒有人察覺它的存在.置身刀中的無名卻將方才帳篷中二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無名從刀刃中現身.神情萎靡失魂落魄.篝火旁幾個士兵正在飲酒取暖.刺鼻的酒香似讓無名找到了一種麻痹內心痛苦的方式.他一把奪過士兵手中的酒囊.仰頭豪飲將苦澀和悲痛摻入渾濁的烈酒一起吞下腹中.喉嚨被嗆的幾乎無法喘息.胸口的悶痛卻得到了暫時的麻痹.

立日.沐千雪隨著幽瓏、幽曦一同前往凌聖天尊的帳篷請安.無名一身酒氣的身在沐千雪身後.見到幽曦后佯裝酒醉.沒入噬魂魔刀假寐.

幽曦揚起的笑僵在臉上.失望的湊近噬魂魔刀.似乎正緊貼著無名一樣.沐千雪看著這一幕不由感嘆.都願有情人終成眷屬.但只有一方痴情的情人是否也能得到祝福.

凌聖天尊端坐案前.正執筆寫字.王將軍恭敬的站在一側.

三人問安后.男人揮袖送禮.溫潤的漢白玉面遮住了男人的眼眸.但沐千雪卻能感受到從玉面后射出的目光一直縈繞在自己身上.她深埋著頭直直睨著腳尖.生怕一不小心就會觸到男人溫熱的目光.

說話間.門帘又被掀起.一雙撫媚的桃花眼探了進來.忍凝帶著三個木門弟子走進帳篷.三人各抬著一四尺長寬的大木箱.其中一名男子顏容清秀.唇紅齒白.竟是許久未見的軒轅無忌.

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沐千雪本來就對軒轅無忌沒什麼好感.現在更是生出了一種厭惡.不自覺的就退後幾步拉開與他的距離.而後者卻好似見了天鵝的蛤蟆.不時向沐千雪暗送秋波.

這一切都被坐在帳篷正中的凌聖天尊看在眼裡.薄唇輕啟：「千雪與忍凝門主留下.其他人退下.」

「是.」未被點到名的人應聲退下.

軒轅無忌不斷回頭想要接觸沐千雪視線.被知道真相的幽曦故意捉弄.在出帳篷的剎那趁其不備一腳踢中他腿窩.軒轅無忌膝蓋一軟摔了個滿嘴泥.

忍凝掩唇而笑.將幾人間奇怪的氣氛收入眼底.打開木箱從中取出幾顆黃豆大小的藥丸.呈給男人過目：「這是用高粱和玉米製成的果腹丸.一顆就能管飽一整天.」

說著.他將果腹丸投入男人身前的茶碗.只見黃色的藥丸遇水瞬間膨脹.不出片刻便填滿了整個茶碗.並且還冒出杯沿繼續擴大.

「一斤糧食可煉製多少果腹丸.」男人問道.

忍凝得意的抬起下巴：「一斤可煉製二十餘枚.相當於一個士兵二十日的口糧.若將糧倉中剩餘的三百斤糧草全都製成果腹丸.可供我軍士兵食用半載.」

沐千雪驚奇的打量著手中小小的果腹丸：「真神奇.不知味道如何.」

「就是普通的糧食滋味.用清水吞服便可飽腹.」忍凝笑道：「你要不要試試.」

沐千雪淺笑.將飽腹丸還入忍凝手中：「不可浪費.等餓了再吃.」

「嗯.」後者狐疑.發現在沐千雪掌心中有一團微紅的印記.想要扳開她的掌心查看.卻被沐千雪慌忙抽回.加之不斷閃躲的神色.忍凝朝著男人投去一個質問的眼神.

「忍凝門主速速煉丹去吧.千雪留下.」男人說著從案後起身.走到沐千雪身邊.

忍凝離開后.凌聖天尊畫出一道黃符貼於噬魂魔刀之上.將無名的能力暫時封印.如此.帳篷里就只剩下沐千雪和男人二人.

「手給我.」男人攤開掌心耐心等帶沐千雪將她的手掌放入.

掌心的紅印是因混元妖丹頻繁暴動的妖氣所致.心脈直通掌心.若混元妖丹無法壓制.妖氣便會順著奇經八脈湧入心脈.紅印也會從掌心不算延長.等蔓延到胸口的時候.便是服下仙丹也回天乏術.此生再無法擺脫妖氣.

沐千雪一陣心虛.在男人的眼皮下猶豫半晌.終是無奈的翻開手掌.一道微紅的印記從掌心冒出蔓延沒過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