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凈土傳承
陳威方一走進這曲徑通幽的小道上,便只覺得無盡的劍意撲面而來。
沒有凜冽的殺意,只是如同春風拂面一般,一味的柔和,給了他一種溫暖的感覺。
他不知道什麼原因,卻清晰的判斷出來,這就是劍意。
但僅僅只是向前走了十幾步,那如同春風拂面一般的劍意,便驟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利刃般的劍氣,如冷風一般在身體上掠過。
剎那間,他只覺得全身各處無處不痛。
他低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只見身上的衣衫,已經被那劍氣無聲無息的撕裂開來,出現大大小小的無數豁口。
所幸他身體足夠結實,雖然被那劍氣臨體,非常疼痛,但卻只留下一道道紅印,並沒有劃破流血。
但即便如此,也使得他驚懼不已。
並且毫無疑問的是,現在才剛剛開始,前路漫漫,不知還要行多遠。
他極目望去,在目光的盡頭處,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霧氣,根本無法判斷還有多遠的路途。
他站在原地,略微沉默片刻,便抬起腳步,緩慢卻極為堅定的向前踏下。
每向前走一步,那劍意便強烈一分,打在身上也更加的疼痛,到得後來,他全身上下所有的衣服,都被切割的零散開來。
一片片布條飄散在四周的空氣中,卻在轉眼間便被無處不在的劍意斬成粉末。
他的身上更是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淺的只不過是劃破一點表皮,可深的卻足可見骨,鮮血溢出,將他的身體染紅。
這種彷彿是凌遲一般的痛苦,初始時,他還可以忍受,到得後來,那種深入骨髓般的疼痛,讓他的靈魂都幾乎戰慄起來。
這比煉體時所承受的痛苦,要痛上百倍。
最為詭異的是,在這劍意侵擾之下,即便是再痛苦,意識卻偏偏清醒無比,就算是靈魂想自我保護昏迷過去,也不能夠。
不過,這也錯非是陳威,若是換成其他自幼修鍊法決的武者前來,怕是身體早就承受不住劍意臨體,從而被斬成肉醬灌溉這一片山石。
而即便是他們的肉體能夠承受得住這劍意,他們的精神也無法承受這等痛苦,最終只會落得瘋掉這一個下場。
在進來這天地橋之前,陳威每日里經過那奇特藥方煉體的過程,亦是痛苦非常,最終靈魂自我保護,昏迷過去。
因此,他對於痛苦,已有極強的忍耐力,此時不至於痛到發瘋。
而即便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終究還是沒有猶豫,只是用力地咬著牙,臉色猙獰的望著前方,努力地抬起腳,然後落下。
他全身都是血跡,臉上亦不意外,他的雙眸雖然瞪得極大,但卻只能看到一片血紅而又朦朧的世界。
但在這片朦朧的世界里,前方的路依舊沒有盡頭。
他此時唯一的收穫便是,他察覺到了前方不遠處那似乎只是近在咫尺的白霧,是濃郁到了極點的劍意所化。
其代價便是,無數的揮灑的鮮血。
在這一刻時間似乎變得極為漫長,每度過一秒,他就覺得像是過去了幾個世紀。
可即便是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他的內心依舊無比的堅持,沒有半分的懊悔喪氣,沒有半點的恐懼害怕。
死亡,在這一刻距離他如此的近,但是他的血紅色的雙眸中,充斥著的卻似乎是永生般對生命的淡漠。
他的腳步緩慢到了極點,卻也堅定到了極點。
他的身體蹣跚到了極點,卻始終不曾倒下。
他的靈魂戰慄到了極點,卻終究不朽。
因為一個聲音在他的靈魂中響起:「不瘋魔不成活,恭喜你,成為十萬年來第一個成功通過我滄海劍宗試煉地的武者!」
隨著這一個聲音的響起,陳威只覺得四周那瘋狂切割自己身體的劍意,驟然間便消失無蹤。
失去了那無盡劍意的壓迫之後,他已經處於崩潰邊緣的靈魂,頓時感到一松,緊接著,那疼入骨髓一般讓人無法忍受的疼痛感,亦是如同潮水一般退去,眨眼間,便消失無影蹤。
而由於靈魂一直處於繃緊狀態,眼下這一鬆懈,頓時再也無法堅持,他非常乾脆的倒地昏迷了過去。
在他昏迷過去之後,充斥山道每一寸空間的白霧,驟然間開始向一起匯聚,最終幻化成了一個高大威武男子的模樣。
他的模樣無比的模糊,看不真切,但卻能夠分辨出,他在望向血人一般躺倒在地上的陳威,那兩道劍眉卻分明皺著,但最終他的眉毛舒展開來,白霧幻化的身軀一凝,將陳威包裹了起來。
很快,陳威全身上下的傷口,都開始緩慢的癒合。
……
陳威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只覺得自己的靈魂就像是大海里的孤舟一般,在狂風暴雨里艱難飄搖,在滔天巨浪里翻滾搖擺,在無盡的汪洋中孤獨漂流,隨時都可能沉沒海底。
他覺得自己還能活著,真的是一個奇迹。
……
當迷霧散盡,一切清晰的時候,他終於睜開了雙眼。
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個面容粗獷的男人。
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看起來與陳家的眾多長工沒有任何的區別。
可當他炸了眨眼,再次看向這個男人的時候,卻驟然發現眼前的這個男人,赫然猶如一座高山一般,聳立在身前。
這是一種非常詭異的感覺,這個面容粗獷的男人明明不到七尺,看在陳威的眼中,卻真的就是一座高山。
這其中的落差感,讓陳威難受的幾欲吐血。
剎那間,他駭然不已。
而當他轉過頭的時候,他卻更加駭然。
「那是什麼?先天之氣!」
陳威瞪大了雙眸,訝然想道,「這是我的識海?」
四處瞅了下,他終於確定,原來「自己」竟然出現在了識海之中。
他頓時迷惑不已,自己醒來為何會出現在這識海內?難道自己的肉身已經崩潰毀滅?
但他又一想,那也不可能。
識海依託肉身而存,若是肉身都不復存在了,那識海,自然也煙消雲散。
可是最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那個山峰一般的粗獷男子,又為何會出現在自己的識海之中?
剛剛恢復意識的陳威敏銳的覺得,眼前的這個男子大概與自己昏迷之前,所聽到的那個說話的男人有關。
只不過當這個念頭剛剛在他的意識中閃過的時候,頓時那個憨厚雄渾的聲音,再次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小子,不要胡思亂想了,之前就是我說的話。」
陳威頓時悚然一驚,隨後望著眼前的這個山峰一般粗獷的男子,斟酌了片刻,方才小心翼翼的詫異問道:「你,你能夠察覺到我在想些什麼?」
而在他說著這句話的時候,那個面容粗獷的男子山峰一般高的身體,驟然在他意識中消失,化作他初看到時普通的模樣。
那面容粗獷的男子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聲音渾厚的淡淡說道:「那是自然,在這一片空間內,我就是至高無上的存在,破開你的心防不過舉手之勞。」
陳威獃獃的望著眼前的這個普通男子,訝然說道:「在這天地橋內,你都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那面容粗獷的男子似乎是怔了一下,但很快搖了搖頭說道:「你們這些後來者管這裡叫做天地橋?不錯的名字。」
略微停頓了片刻,他又接著說道:「當然不是,這凈土何其廣袤,而我只是一縷分神,控制著我滄海劍派所留的這一片凈土。」
「唔,你口中的所說的天地橋,我們稱它為凈土。」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
陳威敏銳的察覺到了他話語中的這個「我們」,同時他也想到了在自己昏迷之前,這個面容粗獷的男子的所說的話:
「不瘋魔不成活,恭喜你,成為十萬年來第一個成功通過我滄海劍宗試煉地的武者!」
十萬年!
陳威暗自咋舌。
多麼強大的武者,才能夠生存十萬年呢?
而再一比較這男子現在所說的這些話,他大致能夠明白過來,這凈土內,也就是這天地橋內,並非是只有眼前這個一個男子存在,還有著其他人存在的。
那麼,之前自己腦海中響起的那些聲音,大概就是其他大能者所說的。
「只不過,一縷分神?是什麼意思呢?難道他的本體不在這裡?」陳威心中禁不住疑惑的想道。
而這時候,他對面的那名面容粗獷的男子,顯然是察覺到了他腦海中的這些念頭,微微一笑,聲音渾厚的傲然說道:「聖者長存,永垂不朽,莫說十萬年,即便億萬年,也一樣能夠存活。」
但馬上,他的聲音便變得有些低沉:「只不過,外邪入侵,天地法則混亂,進而世道大變,大戰興起,諸聖皆隕落。我藏劍本體當年亦是戰死疆場,滄海劍宗宗門亦滅亡。不只是我滄海劍宗,荒原與九天內所有的門派,大概都逃不掉滅門之災……」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彷彿回到了那一片崢嶸歲月里,雙眸中閃爍著沉痛的光芒,但其中也夾雜著一絲大徹大悟般的平靜:
「在生死存亡的最後時刻,我們所有的門派聯合起來,在諸位聖者的幫助下,建立了這一片凈土,為諸派留下了最後的一個傳承之地……」
「我們每一個門派中都有強者,將一縷分神留在這凈土內,另外諸聖也將分神留下,也是他們的分神,將你們這些天才少年選拔出來,並且吸納進這凈土內的……」
這個名叫藏劍的男子說的並不如何詳細,但是這些簡單的話語,響在陳威的耳朵內,卻讓他莫名的升起一股波瀾壯闊之感。
這一刻,他有一種衝動,想要回到十萬年前,看一眼當年天地法則混亂之下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