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青篇 青色驕陽（3）
這天已經是冬天了.可是卻沒有落下一片雪.那些陰冷的風盡數打在我單薄的衣服上.然後鑽進我的衣服里.格外的涼.
我裹了裹衣服.發覺衣服胖了.與其說胖了.倒不如說是我瘦了.
這身衣服還是伊伊買的.我腦子裡忽然便閃現出伊伯伯那些冷嘲熱諷的話.
「整天吃我們的.喝我們的.就連衣服都要伊伊買.你哪裡配得上我家伊伊啊.」
是啊.我落魄至此.哪裡高攀得起他們這樣的富貴人家.
回到家.便把那外套給脫了.再也沒有多看一眼.
婧妍來了.她和我媽有說有笑的.還坐了一大桌子的菜.這樣溫馨的氣氛.我到底有多久沒有見過了.
吃完飯.我媽神神秘秘地回自己房間了.還一直說道：「婧妍.你和陽陽隨便聊聊.不要拘束.」
滿室都是婧妍身上淡淡的香氣.我有些犯困.因而便說道：「我送你回去吧.」
婧妍低頭不語.許久她才說道：「我不想回去.而且我想永遠都留在這裡.」
我明白她的意思.可是我更加清楚地明白.我和伊伊不可能在一起.和她更加不可能.
「婧妍.我還是先送你回去吧.」
我剛剛說完.她整個人便撲了過來.纏纏綿綿的吻落了下來.我有些透不過氣來.
我和伊伊之間是純潔的.最多不過是拉著小手抱一抱.至於親吻是絕對沒有過的.現在這個吻.讓我有些莫名的感覺.是新奇.是觸動.是陶醉.
越吻越深.本來是婧妍在吻我.可到后來便變成了我吻她.再后來.我也分不清了.
手慢慢探進她的衣服里.柔膩的皮膚讓我再也無法抽回手來.我們都沉溺在這種既新奇又著迷的感覺里.很快便進入了靈魂的禁區.
一次又一次地糾纏.最終她靜靜地躺在了我的臂彎里.她的模樣是那麼的安靜.不像伊伊那麼吵鬧.我的心忽然安靜了下來.我知道經此一夜.我和伊伊的感情算是走向了盡頭了.
但是.我不後悔.
「青陽.我可以什麼都不和伊伊爭.但是我只要你.可以么.」
低低的請求里.我心裡生出了一股子的愛憐來.
「好.」
「那伊伊該怎麼辦.」
「我會慢慢和她說的.不急.」
……
這纏綿的一夜伴隨著我和婧妍關於未來最美好的願望漸漸陷入了更加深沉的黑暗之中.我雖然知道從此以後便意味著我負了伊伊.可是我卻狠不下心來推開身邊的人.
而且.我並不想著要推開.這種滋味甚至讓我微微的沉醉.
這一幕遲早會被伊伊知道.可是我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刻來得這麼早.
就在我和婧妍還沒起的時候.伊伊就已經來了.
她是來為昨天的事情道歉的.可是昨天她又有什麼錯呢.她是那麼的心高氣傲.現在肯放下身段來找我道歉.看到如今這光景肯定痛不欲生了吧.
她蜷縮在角落裡.哭個不停.
我最見不得伊伊哭.每次她哭得時候.我都會用盡全身的力氣去安慰她.這一次也不例外.
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然後跑到伊伊身邊.卻被伊伊一把推開了.
「青陽.婧妍姐真的把你給搶走了.」
這句話伴著她的抽噎聲.回放在狹小的空間里.循環往複.格外的凄涼.
我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我一直捧在手心裡的女孩兒.就這樣被我給徹徹底底地傷害了.
「伊伊.你別哭.你聽我說.」
我儘可能地去安慰近乎失控的伊伊.
可是她又如何聽得下去.
「那你說.到底是為什麼.」
為什麼.怎麼這幾天一直在有人不停地問我這個問題.我也不停地在問我自己.
伊伊問我為什麼是婧妍.婧妍又問我為什麼是伊伊.可是.我自己都開始理不清這種複雜的感覺了.
到底是為什麼.
面對著伊伊的咆哮.我沉默了.
比起憤怒.更讓人不能忍受的便是沉默.而我現在就在做這樣讓人不能忍受的事情.
伊伊哭著跑了出去.我愣在當場.不知所措.
婧妍也起了身.她推了我一把.語氣里儘是焦急.「伊伊脾氣火爆.你還不趕緊出去看看.千萬別出了什麼事.」
婧妍一直都是最明事理的.或許這也是我透過伊伊能夠看到她最主要的原因吧.
我有些許的尷尬.但是自己儘力調整著.「婧妍.有些事情.等我回來再說.」
婧妍笑著點點頭.然而我們都不知道的是.有些事情.我們永遠都沒有機會再說了.
我一直在追伊伊.試圖說些什麼來平息她心頭的怒氣.就算我與她之間再也不可能回到過去了.我還是希望她可以好好地去過自己的生活.
我終於拉住了伊伊的手.就在馬路的中間.
閃爍不定的紅燈.阻隔著四面八方的人群.他們行色匆匆.永遠都有著忙不完的事情.
風很大.吹得伊伊的長發都鼓了起來.那稚氣的齊劉海自動分開.真像個任性的傻子.
「伊伊.我們回家說.」
剛說完這句話.一輛車便疾馳而來.就像是發了瘋的狗.眼看著就要往伊伊嬌小的身子撞去.我心下一驚.不.我不能讓伊伊受到傷害.
我推開了伊伊.巨大的痛感襲擊了我脆弱的神經.可是我並沒有昏迷.
我甚至還在安慰伊伊.幫她擦乾眼角的淚痕.
伊伊緊緊握住我的手.我從不知道她的小肉手也可以是這麼的有力.
「青陽.你一定會沒事的.你忘了我們的約定了么.我還要嫁給你做你最美麗的新娘子呢.」
新娘子么.
以往伊伊這樣說的時候.我都會很開心.可是現在我怎麼一點點都感受不到開心了.
我的心已經徹徹底底地變了.
恍惚之中.我看到那輛車子里的人拿起了電話.那人的模樣.讓我想起了八歲那年尾隨在伊伊身後的大男孩.
我的心忽然一顫.
一股不好的預感慢慢在心頭滋生.可是這種感覺並沒有延續太久.我的所有感覺都被痛感給侵蝕了.
沉沉的狀態之中.我似乎看到了幼年的光景.那個時候的我們.每天操心的就只有玩樂.只有吃喝.沒有苦難.也沒有責任.多好啊.
不知過了多久.我醒了過來.
漂白的四壁.我就那麼靜靜地躺著.消毒水的味道充斥著我的神經.眼前的伊伊.梨花帶雨.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被剝離了.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我怕是要死了.
如果我還能活著的話.伊伊怎麼會如此沮喪.
有時候我很討厭自己生得一顆敏感的心.不論是什麼事情.我都能在第一時間之內感覺出來.
我該怎麼辦.我又怎麼辦.
「青陽.你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你別怕.青陽.」
她看似在安慰我.可是她的手一直在抖.
這種情景讓我有些害怕.面對死亡.大概每個人都是恐懼的吧.可是我忽然又坦然了起來.
人固有一死.我所有的一切都和伊伊相關.這一死也就算我補償了她吧.
「伊伊.別難過.」
繼而我又說道.「伊伊.我錯了.可是.我再也沒有機會來彌補你了.」
人都說男子漢流血不流淚.可是這一刻我的眼淚卻絲毫不受控制瞬間噴涌而出.
提前哭一哭.也算是對這一生的總結了吧.
看著伊伊.我的心忽然又變得很軟.本以為.我已經把心思轉移在了婧妍的身上.可是伊伊才是我從小寵到大的女孩啊.
百感交集.聲音卻低了下來.我自己甚至都聽不清自己在說什麼了.
「伊伊.如果上天再給我一些時間該多好啊.你還這麼小.不會洗衣.不會做飯.甚至不會溫柔.你這麼笨.免不得受欺負.我不在了.你該怎麼辦.」
伊伊哭得更厲害了.她的眼淚滴在我的臉上.迅速和我的眼淚融在了一起.分辨不清.
她抽抽噎噎.「青陽.你別走好不好.我求你了.青陽.我求你了.」
這種近乎於歇斯底里的抽泣.讓我覺得有些絕望.死亡的氣息越來越重.不知道我會變成什麼呢.是空氣還是塵埃.
我的眼皮沉重地幾乎睜不開.看著伊伊的眼淚.我說了生命中的最後一句話.
「伊伊.不要再意氣用事.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我以後不能陪在你身邊保護你了.我一直沒有來得及告訴你.其實你哭的樣子好醜.」
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我大口大口地吸著.可是那些救命的氧氣卻無法進入我的身體裡面去.
這具身體.已經到了臨界的狀態了.
眼神也開始迷離起來了.可是這一瞬間我看到了推門而入的婧妍.她的眼神里匆忙了焦急和慌張.我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卻無法發出聲音.
這樣的力不從心.耳邊再也沒有任何的聲音了.
最後的一束光投射了過來.是一束淡淡的青色的陽光.逐漸把整個天空都渲染成了青色.真好看.
我也終於明白了.所謂青陽.就如蠟燭.照亮了別人.卻燃盡了自己.我這一生.都活在了溫暖別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