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道一聲珍重
「剛才，玲瓏也來和我道別，趕著出宮去了。唉，其實細細想來，端木騫也是個可憐人！」南宮夢如今對端木騫已經沒有恨了，一個失去國家失去皇位的王，一個從雲端跌落的王，確實是可憐的。換做任何人都一樣悲哀吧。惟一不同的是，有的人失去一切的時候會遷怒身邊的人，有的人則貪生怕死、俯首稱臣，但端木騫並沒有這樣，所以倒讓南宮夢和小蘭另眼相看。
「是啊，這高高在上的日子就要結束了，他馬上就會淪為月離的階下囚，失去一切，失去自由，想想還是挺可憐的。」小蘭搖搖頭。
「依我看，他一定不會束手就擒的。」南宮夢眸子一暗，傾雨說得對，端木騫恐怕是寧肯站著死，也不肯跪著生。
「娘娘的意思，他會殉國？」小蘭一驚，以前只想過三皇子帶兵殺進這皇宮，親手了結了端木騫，如今看來，他確實可能自盡。
「誰知道呢，我只是有這樣的感覺。」
「那，傾雨豈不是也會和他一道？」小蘭有些不敢想。
「這就是傾雨所謂的生死相隨吧！」南宮夢心裡也滿是酸澀。
主僕二人沉默了一會兒，南宮夢突然拉拉小蘭的手，「小蘭，我想沐浴。」
「娘娘，不可以，你如今還在『月內』（即坐月子），不易沐浴。」小蘭連忙擺手。
「難道你希望三皇子看到的是一個無比狼狽的我么？要知道，我與阿鼎已經五年多沒有見面了，我希望他見到的是一個漂漂亮亮的我。」南宮夢望著小蘭，眼裡帶著期待。
南宮夢這麼一說，小蘭倒不好反駁了。這兩人雖說這麼愛著、念著，可畢竟也這麼多年沒有見過面了。兩千多個日日夜夜這般過去，也不知那三皇子如今是何等的英氣逼人，他對自家小姐，還是不是那麼一往情深呢？
如今南宮夢形容枯槁，瘦得不成人形，臉色也差到極點，若是讓三皇子看到自家小姐如此形象，會作何感想？他現在可是皇上面前的紅人，若他心裡有了嫌棄，那可如何是好？
想到這裡，小蘭立即點點頭，「也罷，奴婢馬上叫人去燒水，等下裝上一大桶熱熱的水讓娘娘沐浴。沐浴之後，奴婢再好好給娘娘打扮打扮。」
「嗯，你去吧！」南宮夢目送著小蘭走出內室，垂下了眼帘，臉上的笑也漸漸褪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阿鼎，我真的很想讓你看到一個和從前一樣明媚的我！
快到用晚膳的時候，端木騫又來了清夢榭。
「皇上！」南宮夢看著端木騫，想說點安撫他的話，卻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夢妃躺著別亂動。」端木騫上前將南宮夢擁在懷裡，「聽說你這幾日都沒怎麼吃東西，瘦了好多，讓人看著就覺得心疼。」
環抱著懷裡骨瘦如柴的人兒，端木騫心裡一酸。就因為先筱的嫉妒，不過短短几日，這南宮夢就受了這麼大的罪。他只當南宮夢並不知曉自己已經不能生養，決定暫時瞞著她，以免讓她更難過。
「皇上問了小順子的罪，剛才小蘭回來都說了，臣妾感激不盡。」南宮夢輕輕抓著端木騫的衣袖，不知道他在那八角亭站了多久，吹了多久的風，衣襟都是涼的。「聽說有很多人出宮去了，皇上為何不帶著傾雨姐姐走呢？難道所謂的皇族榮譽，比你和傾雨姐姐的長相廝守更重要麼？」
「夢妃，朕為了這個皇位，失去了太多。經過那麼多年的努力，甚至手足相殘才走到今天，朕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端木騫的下巴輕輕放在南宮夢的頭頂。
「可是，皇上，你已經儘力了。放下這王位，你和傾雨姐姐也能很幸福地在一起啊！」
「朕做不到！說得好聽點，朕作為一國之君，不能苟且偷生，要與南林共存亡。其實，是因為朕這一生，從小就為這皇權而活，一旦沒了這王位，朕不知道何處安身。」
端木騫的聲音幽幽的，「當年被皇兄暗算，朕流落民間數月，雖得雨兒和希晨他們救助，可那樣清苦的日子朕再也不想過了。若朕帶著雨兒逃出宮去，這天下再大，朕和雨兒要想躲過宇文傲離的追殺，便只能棲身於人煙稀少的地方，朕不敢想，那樣的日子，朕真的不敢想。」
「皇上，有傾雨姐姐陪在你身邊，日子雖然清貧一點，也不會苦的！」難得端木騫說出心裡話，南宮夢雖然知道他這麼說不過是安慰自己，卻也真心希望他能改變初衷。
「朕不想雨兒跟著朕過這種顛沛流離的生活。朕這些年虧欠雨兒的太多，若還要她陪著朕這般狼狽，朕心裡真的過意不去。」端木騫頓了一頓，「朕希望雨兒和夢妃今後都能好好地活著，過著安定的生活，即使不是大富大貴，也不至於太清貧。」
「皇上，你最了解傾雨姐姐，若你不走，她是絕對不可能一個人離開這皇宮的。」
「放心，朕今晚就會安排人將雨兒送出宮去。」端木騫苦笑了一下，「朕知道她不會同意離開朕的身邊，但朕會想辦法讓她出宮的。」
「皇上！」南宮夢知道端木騫心裡也苦，卻不知道站在自己這樣的位置該如何安慰他，似乎只要提到即將到來的月離大軍，提到不可避免、不可改變的結局，自己就只能失語。畢竟，在國與國的問題上，自己與端木騫始終站在不同的立場，自己更不可能像傾雨那般對端木騫說出生死相隨的話，自己終將離他而去。
「夢妃，不必再勸朕，朕意已決。朕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這就是朕的命吧！」端木騫嘆了口氣，擁著南宮夢的手臂不由得緊了緊，「朕離開這幾日你受苦了，今後回了月離一定要好好調養身子。」
「皇上！」南宮夢鼻子一酸，忍不住就紅了眼眶。
「夢妃，多珍重！」端木騫低下頭，在南宮夢的額頭上輕輕一吻，不待南宮夢說話，迅速站起身來，逃也似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