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往事（3）
「你錯了，你母后她什麼都沒有做過。」朝煜望著宇文鼎，搖了搖頭，「雖然我留在了月離，也時常會與你母后見面，可她卻什麼也沒有說過。她總說你父王回到府上從不提政事，書房平日也有專人把守，她根本沒有機會進去。還說那淺笑作為正妃，將太子妃管理得井井有條，立了很多規矩，自己根本不可能知曉什麼大事。我知道她是在找借口，卻也不逼她。我告訴皇弟，不到關鍵時刻，這枚棋子不能輕易使用。」
「再後來，你父王登基，立了冰若為後。我不知道是喜還是悲。你父王如此愛她，至少我不用擔心冰若不受寵愛。但我也知道，早晚有一天，我皇弟會對月離下手，到那時，你母后該如何選擇，你父王一旦得知真相，又會如何？」
「所以，雖然眼見著他們恩愛我異常痛苦，卻也一直堅持留在暗夜谷，就怕哪個環節出了錯，可以及時帶冰若全身而退。」朝煜說到這裡，手不覺捂在心口上，臉色有些發白，似乎那些回憶都讓他心痛難當。
「突然有一天，你母后出宮來找我。她跪在我的面前告訴我她懷孕了，她說『從小到大，我都知道我是你的人。我辜負了你，是我的錯。在沒有這個孩子之前，因為你，我情願做你安插在宇文傲離身邊的一顆釘子，也願意做金耀國安插在月離國的姦細。但是，有了這個孩子以後，我只想做一個娘親，做這個孩子的娘親。我懇求你，放過我，就讓我做一個最普通的人。從此後，我再也不想捲入這兩國的紛爭，我只希望我的孩兒有一個清清白白的身世。』」
宇文鼎睜大了眼睛，原來母后當年因為自己竟這樣地求過朝煜。
「我望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冰若，第一次發現，她對我真的再無半點情義。即使我從不逼她，她也只覺得我真的是在等待時機，要利用她給你父王、給月離狠狠一擊。我對她的好，她再也看不到，也再也不相信，在她心裡，那些不過都是我的算計，是我為了金耀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的算計罷了。我就這麼望著她，一句話也沒有說，因為我知道，我說什麼都沒有用。冰若再也不信我，那些依賴我、信任我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我帶著她走出暗夜谷本是要帶她好好看看谷外的世界，未曾想，卻將她遺失在這外面的世界。」
「我枯坐了半日，冰若什麼時候離開的也不知道，直到無憂來喚我用晚膳，我便大醉了一場。自那日之後，我再也沒見過冰若。幾個月後，我等來的竟是她生下你，自己離世的消息。」
「母后，什麼也沒做過！」宇文鼎聽到這裡，心裡暗暗鬆了口氣，也對自己的母后多了一絲欽佩。想到母後為了自己的清白跪求朝煜放過她，宇文鼎的眼裡也多了些濕意。
「是的，她因為你父王和你，什麼都沒做，更因為你，賠上了自己的命。」朝煜看向宇文鼎的眼神此時是那麼複雜，和當年在斷腸崖一樣。宇文鼎突然意識到，原來朝煜心裡對自己的感情也是這麼複雜。一方面，因為自己是母后的兒子，朝煜因對母后的感情而對自己疼愛有加，另一方面，因為自己的出生害得母后早早離世，朝煜對自己也有恨有怨。
「你也恨我吧，若不是因為我，母后現在還活著，雖然她對你不再有情，但對你而言，她若安好，便是晴天，不是么？」宇文鼎直視著朝煜。
「我很想恨你，但我每每看見你和冰若一模一樣的眉眼，我就恨不起來。」朝煜嘆了口氣，「要說恨，我應該更恨你父王吧。如果不是他橫刀奪愛，冰若和我此刻一定幸福地生活在暗夜谷。」
「你明知道我母后不愛你，她只把你當主子，即使沒有遇到我父王，你們在一起也不會幸福的！」宇文鼎說這話的時候也底氣不足，想起在暗夜谷看到的畫像，母后望向朝煜的眼神，那真的是看主子的眼神嗎？母后當年對朝煜真的沒有半點感情嗎？還是不敢僭越主僕的界限？如果父王遇到母后的時候就表明自己的真實身份，母后可能也不會選擇和他在一起吧。
宇文鼎這話直擊朝煜心扉，他苦笑了一下，「或許是吧。不過，你父王讓我嘗夠了錐心的痛，他卻沒能護得冰若的安好。我曾經的痛，便只能讓你來品嘗了。」
「你是說，夢被迫嫁往南林的事，是你一手促成的吧！」宇文鼎聯想到之前看到的畫卷中南宮夢的小像，一下悟到了什麼。
「當年南宮絕帶著兩個女兒到斷腸崖，要我為她們指點武功的時候，我本是不願意的。」朝煜並沒有直接回到宇文鼎的問題。
「難道，是因為那日我巧遇了夢，幫她收了那小野貓，你恰好看到那貓是我包紮的，才答應了南宮丞相？」宇文鼎的腦子轉得飛快。
「是的，當我看到南宮夢抱著那隻貓，臉上泛著紅暈走來，我就知道她遇到了你。我當時只是想，不知我答應了丞相的要求，你們時常見面，會不會也像我和你母后一樣日久生情，也為情所傷呢？鬼使神差，我便應了下來。」
「你竟然是想以這個來報復！」宇文鼎的聲音有些暗啞。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麼邪。有時候，看著你我會想起冰若，我恨不得將心都掏出來給你，只因你是我最愛的人的兒子。有時候，看著你我卻覺得你越來越像你父王，我不自覺就會把你當作你父王的替身，想把埋在心底多年的怨恨和嫉妒都發泄在你身上。所以，當我得知你大皇兄被希晨生擒的消息之後，我連夜畫了幾幅南宮夢的小像，挑選了其中一幅輕羅小扇撲流螢的畫像讓人火速送往南林，通過各種辦法遞到了端木騫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