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母子連心

第一百三十章 母子連心

丁咚今天打了大半天的籃球,喝了一會兒小酒,此刻有點頭重腳輕,暈忽忽的。(www.)他走到母親跟前,將頭低下湊近了看正在掃地的母親,嘻嘻笑著說:「娘啊,你今天可好?」

貞香推開他的臉說:「瞧你的酒味……真醺人,你喝了多少啊?」

「不多,一斤。」

貞香一聽生氣了,「還說不多,一個人喝一斤,你想變成酒鬼啊?老大不小了,連媳婦都娶不到。」

「嘿嘿,」丁咚覺得打探情報的機會來了,笑著說:「媽,我不想娶媳婦,你也不用操心,有朝一日想了……手到擒來。可是,你要找個好老伴,這才是我目前最關心的。」

貞香正色瞅兒子一眼,嘀咕道:「沒正經。」

「哎,真的好香啊!」丁咚扮了個鬼臉,深深吸一口氣使勁嗅著,他的鼻子和眉頭緊縮一團,樣子滑稽地討母親喜歡。

幾朵潔白的梔子花在暗夜中靜悄悄地開放,貞香嘀咕說,真不可思議,晚飯前看它還是花骨朵,這夜裡怎麼就開得這樣肆意,她說著靠近了嗅一嗅,花香濃郁,直沁肺腑,她要兒子過來好好聞一聞,丁咚看看滿天星星,再看著梔子花慢悠悠地說:「嗯,梔子花又香又美,可是我忘了問,哪來的梔子花啊?」

「武天明拿來的。」她迴避兒子的目光,轉過臉放下水壺要進屋去。

丁咚不放過機會,跟著問:「媽,你和武天明那老小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貞香一愣站住,「你是指什麼?」

「我說的你明白。憑我娘靈光的大腦,你心裡清楚我問啥。只是娘啊,我可提醒你啊,別糊弄我,我不是三歲的小孩,你就直截了當告訴我,你是不是真喜歡這傢伙?至於他對你安的什麼心……反正我是知道的,不要你費口舌。」

貞香放下手中的水壺,怔怔地看著兒子說:「我……我是喜歡他。」她帶有幾分試探意味地說問:「你覺得……我和他合適嗎?」

「哦,真的喜歡他啊,」丁咚嘻嘻笑了,「只要你喜歡,我不反對,看得出來……那老小子是真心對你好。」

丁咚的回答讓貞香滿意,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說:「既然你不反對,那我就可以和他再了解了解……」

「別!」丁咚打斷她的話,「了解啥,全縣人民都幫你了解清楚了,他武天明算得上是一個好人,我的娘啊,您老不年輕了。哦,順便問一句,武天明多大歲數……他比丁一芳……」

一提丁一芳,貞香的臉即刻沉下來,聽見兒子將父親直呼其名,不禁瞪了他一眼,然後低聲說:「他們同歲。」

丁咚沒拗過母親,在母親的催促和安排下不得不與武天明正面「交鋒」了一回。

那是一個晚上,武天明和丁咚一同吃罷貞香精心準備的晚飯,兩人如同老朋友般喝了幾杯高粱酒,可他們天南地北,聊了半天儘是打仗、習武、打籃球,沒有一句與家庭和父子相關的話題,後來,在丁咚的提議下,他倆竟扳起了手腕。

貞香沒想到扳手腕是以兒子的失敗而告終。

武天明走後丁咚後來對母親說:「這傢伙還湊合吧,以後把你交給他,我也放心了。只是這年頭當官的不吃香,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煩,你可要有思想準備。」

「當官的……」她怔住了,好象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貞香想起了母親當年的擔憂,既是算命先生的忠告,告誡自己命中不能嫁給當官的……

可貞香不相信命運,她相信神靈。她感覺是神靈的指引讓武天明來陪伴她,和她一同度過餘下的人生。

最近一段時間,與抓革命促生產初見成效有關的新聞陸續從雲江新聞里播出,武天明越來越得雲江的人心,他也越來越忙了,貞香有十來天沒見他來,自己去了一趟他的住處。

第一次走進他的門,她站住了,這哪是過日子的家啊,她看著屋裡的陳設搖頭。雖然整間屋子收拾得乾淨利索,可仍然像個部隊宿舍,除了醒目的床,空蕩蕩的房間里沒有居家氣息。

她去清理他的衣物,箱子寥寥無幾的衣服很是寒酸,眼見秋天就要到了,他連件毛衣都沒有,那件穿了十來年的軍綠色絨線衣破了好幾個洞也沒捨得沒扔掉,疊得整整齊齊放在箱底。

她要為他趕織一件毛衣,毫不猶豫即刻上街買好了毛線,回家就起手織上了。

坐在屋裡埋頭織著,四周好寂靜。過去她從這靜里感覺的是孤獨和冷清,可如今依然自身一人呆著,卻沒有絲毫的孤獨感。

什麼是孤獨,不是獨處,而是沒有人理解你,沒有人關心你的所思所想。現在有了一個人的關心和愛護,她覺得周遭都是他的影子和氣息,她的內心不時會漾起一陣陣溫馨。

生活好像在這兒拐了一個彎,出現了重大轉機,多年蒼白的感情有了色彩,兒子也漸漸走上正道,她感到生活就要善待她,前面的路有了盎然有趣。

除了自己的境遇,她對兒子的變化也暗自高興。

自從幺狗當上傢具廠的廠長,丁咚就像戴上了籠頭,過去的武功師父現在是工作上的直接領導,師傅的話丁咚當然能聽進去。

抓革命促生產,最上面是武天明主管,廠里有師傅督促,丁咚從事的兵團頭目事物漸漸停頓。作為東風兵團的形象大使,那輛卡車一夜之間報廢了,先是沒有了車胎,接著沒有了方向盤,再後來被人拆得七零八落,僅剩下車頭和車廂,所有零件不知去向。

最神氣活現的兵團形象沒了,兵團的哥們也作鳥獸散,好似銷聲匿跡。除了偶爾有幾人在一起打球喝酒聊會天,或是湊到一起打打球,不再談論本兵團昔日的風光,頻繁的造反活動與緊急事務突發的局面也不再出現。為此,貞香在暗中竊喜,她企望周遭一切走上正軌,兒子也從此走出亂像。

她想到了丁一芳,自己命中的那顆流星,眸里頓時黯然。

他現在怎樣了……

為了讓勞改中的丁一芳有點所慰籍,貞香幾番勸說讓丁咚去看望,好說歹說,苦口婆心,也許基於母親的個人生活就要叫上好運,親生父親還在倒霉服刑,處於惻隱之心,丁咚終於同意去見他。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星期天,丁咚搭車去了離縣城六十里開外的沙洲勞改農場。

沙洲勞改農場就在荊州古城百里之外的刁子湖畔,扼據漢江中下游,是解放后最大的勞改農場之一。中央只給這裡劃撥了一些小米和高粱,而這裡卻在幾年內,收押改造了大批土匪和反動分子,還使十餘萬畝荒灘變成了良田。

丁一芳就關押在這裡。和他一同押送來的還有一批政治犯和刑事犯,殺人犯萬井山就像丁一芳的影子,也跟他在一起。

在一個黃沙飛舞的中午,押送犯人的汽車來到農場,等待他們的是一片勞改農場的大田和以軍管會為領到的管教支隊。

負責管理丁一芳等人的管教姓曾,犯人都叫他「曾教」。

曾教第一天給他們介紹農場,說大田每塊約有一千畝,田地的四面環繞著蔥鬱的樹木和深深的溝渠。下車伊始,曾教就將「改造是唯一出路」的觀念傳導給這批新到的犯人,接著發布命令,要他們自己動手蓋房子住,一切從零開始。新房蓋好前,暫時住在農場的庫房裡,一律睡地鋪。

這些勞改犯刑期最長的是無期,最短的有半年。在勞動中好好改造,爭取減刑,是大多數人的心愿。

這是一片帶有傳奇色彩的土地。

當晚在地鋪上就寢前,萬景山把他從管教那兒打聽來的關於農場的傳聞絮叨著告訴丁一芳。萬井山現在是服了丁一芳。自從萬井山看見武天明來探監,丁一芳死刑變有期,他認定丁一芳是頗有運氣的人,因此,儘管依舊拿丁一芳來調侃,打趣,但心裡卻對他刮目相看了。他躺在丁一芳旁邊的床上,不停地絮叨著。

「據說,這勞改農場還是土匪的功勞呢!」

「土匪的功勞?你又胡說八道。」

「咋不是。」

「你懂個屁。老子行走江湖時,早知道這回事。」丁一芳翻身接過萬井山的話茬。「解放前,這裡的土匪很多,老百姓經常遭受土匪搶劫,搞得民不聊生,大家只好背井離鄉去逃難,可是這裡的土地卻大片大片的荒蕪,到處蘆葦和雜草叢生。解放后,人民政府清剿土匪,抓了很多人,也殺了不少人,當時有人主張把土匪全殺了,以解過去被禍害的心頭之恨,但也有人提出建議,主張把這些土匪組織起來,進行勞動改造,讓他們把荒地改造成良田。政府覺得后一種辦法好,所以在這兒辦起了勞改農場。眼前這一切……不是土匪的功勞,是人民政府的遠見卓識,充分說明了人民政府的英明,你一個老木匠……你懂嗎?」

萬井山瞪大眼嬉笑道:「啊,我聽出來,你很愛政府啊,可是卻還犯那麼低級的錯誤,好端端的你幹嗎去當通緝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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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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