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大公夫人的本意是讓艾斯找些能夠掩蓋容貌、最好把身形特徵也掩飾一下的方法，卻沒想到他居然會打扮成這樣前來。站在帳篷門口的眾人頓時都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那名正在同她交談的大副更是詫異地問道：「那是誰？」
「……你們的醫生，閣下。」大公夫人壓下心裡的詫異，平靜地回答道。
「見鬼！醫生就是長這個模樣的？活像是從棺材里爬出來的千年老鬼！」
「話可不能這麼說，大副先生。他可是個貨真價實的法蘭西人，楓丹白露出生，從小在巴黎的貧民窟里玩泥巴長大的。」大公夫人雖然也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但是這不妨礙她信口胡吹，「王上即位那年，他還險些入選過吹鼓手……」
艾斯走到大公夫人身邊，默默地拉了拉帽子。祭祀提供的衣飾太過引人注目，所以到最後他也只能用繃帶遮掩一下雙手和臉龐，再穿上斗篷。然而巴希爾不知道是出自什麼原因，堅持要他把所有露在斗篷之外的地方都纏上，連頭部也不例外……
艾斯還以為這是大公夫人的吩咐，所以才沒有表達出什麼異議。可是現在，看大公夫人的表現，她好像對這件事並不知情……？
……巴希爾是怎麼回事？
「哦喲！這麼厲害。那他是如何成為一名醫生的？」大副明顯不太相信。
「用我們的話來說，就是『世事難料』，在他即將發跡那一年，家裡卻發生了非常大的火災。那場大火燒掉了他的所有財產，包括他身上百分之六十以上的皮膚……沒有一個親戚願意認領他，也沒有一位從前認識的老爺願意可憐他，於是他就被扔到了城外，裹著一塊破麻布，在蒼蠅的嗡嗡叫聲中等死。」
「我看不出這和他成為醫生有什麼聯繫。」大副說道。
「別這樣，先生！」大公夫人叫了起來，「你們不都愛說，某人經歷了艱難險阻，那是上帝給予的考驗嗎？一旦跨過了那道深淵，剩下的可就是上帝給予的賜福啦。我們可憐的醫生就有了這種奇遇，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城門口，請求我們，無論是誰也好，給他一口飯吃，找點草藥來……他就能很快地治好自己，甚至任何人。我們呢，都是一群善良的人，不有回報地幫助了他。所以他現在才會一直跟著我們，答應替我們治病。如果不是聽說你們遇到了困難，我們可是絕不會讓他出面的——還要受人懷疑——絕不！」
艾斯：「……」他怎麼不知道自己曾經入選過吹鼓手又遭遇過火災還躺在城門口邊和蒼蠅作伴過？
不過，大公夫人的話卻成功地打破了大副的懷疑。他攤了攤手，妥協道：「很好，醫生先生，那麼你就去治吧。話先說在前頭，這些傢伙可是和馬蹄子打了一架的。如果你們能治好，這裡有二十個埃居；如果治不好，這些錢可就是他們的撫恤費，我們一個生丁也不會出的。」
「五個健康的水手就只值二十埃居嗎，閣下？」
「他們連二十埃居也不值，女士，」大副惱火地道，「一群只會惹是生非的傢伙，半夜溜出去找女人，卻被騎兵們教訓了一頓。那群老爺為什麼不把他們丟到海里？這樣反而能讓我們少上一樁苦惱，今天下午就可以揚帆起航——總之，聽天由命吧。」
「聽天由命。」大公夫人看到沒辦法爭取太多了，便推了艾斯一把，「快進去，喬治——人命關天哪。」
「……」喬治又是什麼玩意兒！！？
艾斯走進帳篷，隨手放下了帘子。這個帳篷是被臨時騰出來的，很多東西都沒有收拾乾淨，帳篷里更是瀰漫著一股難聞的味道。帳篷的角落裡放著蠟燭，勉強照亮了這片空間。
地上鋪著幾塊chuang板，而上面躺著的就正是幾位傷患了。在聽到大副的敘述時，艾斯就已經猜到了這幾個人的身份，此時一看，果不其然，正是昨晚被他教訓了一頓的水手們。
不過，現在的他們可看不出一絲囂張的氣焰了。艾斯粗略地數了數，有四個人都處在昏迷狀態，只有一個人似乎只傷到了大腿和胳膊，勉強還清醒著。
還清醒著的那個人正是昨晚攔住艾斯去路的人。他注意到了艾斯的目光，連忙用微弱的聲音求助道：「幫……幫幫我……求你……我不想被扔在這裡……」
光系魔法什麼都好，就是施展時光芒太醒目了。艾斯舉著蠟燭，背對他半蹲下來，悄無聲地地用了一個聖光術，打算先吊著那幾個重傷者的生命——然而調動魔力后，他卻忽地一怔。隨著魔力的調動，那些光元素明明已經像以前一樣地匯聚起來了，為什麼這一次，他手心卻一點光芒都沒有發出？
難道魔法失敗了嗎？艾斯不可思議地想著，進|入了冥想的狀態。然而在精神力的視野中，那些光芒卻好端端地呆在他的手心，一如從前一樣地白光熾亮。
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靜止不動卻被那名水手誤以為拒絕，頓時感覺絕望起來，一邊用那隻好的手捶著chuang板，一邊喃喃地禱告著：「榮耀的主……仁慈的天父啊……求你赦免我的過錯……求你赦免我的罪……我願意十年不沐浴不剪髮，求主赦免我的罪，願主與我同在……」
忽然響起的聲音讓艾斯回過神來。他退出了冥想的狀態，將聖光術拍在了傷患的身上，雖然肉眼仍然看不到任何光輝，傷者的臉色卻明顯地好轉起來，呼吸也平穩了許多。
看來並不是魔法出了問題，而是不知道由於什麼原因，光魔法的效果被掩蓋了。
按理說這種情況應該是不會發生的，除了法聖級別的以外，就只有某些特殊的魔導器能掩蓋魔法的光芒……難道是他身上戴了什麼魔導器嗎？可是之前使用魔法的時候，也並沒有出現這一點啊！
艾斯低頭沉思著，魔法師的天性在這一刻佔了上風。他走到其他幾個傷者身邊，分別用水系、木系、土系的魔法對他們進行了治療，而結果也令人十分吃驚——這些魔法的的確確地起到了它們應有的效果，卻完全沒有展露出任何形態，假如沒有進|入冥想狀態的話，就完全無法看出魔法施展的過程——似乎的的確確是有著什麼東西，把整個過程給掩蓋了。
……簡直，就像是將魔法隱形了一樣。
艾斯舉起雙手，皺眉打量著。這些異常都是在今天發生的，那麼可能與之有關的東西就只有手上的繃帶，和自己臉上令巴希爾吃驚的變化了。那種變化是在他戴上王冠后才出現的，所以魔導器的可能性也只存在於繃帶和王冠之中……究竟是哪種呢？
還沒等他更深一步地思索，旁邊的水手已經結束了禱告，拍著chuang板，嚎啕大哭起來：「救救我……救救我……上帝啊！聖母瑪利亞！耶穌啊！救救我……媽媽……我的老媽媽……你的兒子小約翰就要死在這裡啦！」
「……閉嘴！」艾斯忍無可忍地吼道。不過也幸好是這名水手一通嚎叫，才讓他回想起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他大踏步走到這名水手面前，拽著他的衣領把他拎了起來，右手連拍數下，聖光術一個接一個地拍進水手體|內。在確定元素的修補能力剛好將他治好了以後，艾斯便把這個不停痛叫著的水手扔到了帳篷外面——打斷一個魔法師的思考！——雖然的確是他思考的時間不對——但是打斷了一個魔法師的思考！這個愚蠢的凡人知道一個魔法師的思考有多寶貴么！！
他陰惻惻的目光落在了剩下的幾個人身上。其中兩個被奔馬踏碎了xiong骨，沒斷氣就完全是神祇保佑了；剩下兩個卻因為他方才的治癒術起了成效，已經慢慢地醒轉過來。其中一個人睜開眼睛，立刻驚恐地叫道：「上帝啊……我，我這是在地獄么？」
「很快你就會見到天堂了。」艾斯哼笑一聲，走了過去。他可還記得，這群水手昨天說要把他扒光了泡在海水裡洗洗乾淨的事呢！！
帳篷外面，一群圍觀的流浪者和水手們先是聽到了凄厲的慘叫，而後便看到一個人被扔了出來。等他一邊痛罵著一邊站起來后，大副不禁驚訝地喊道：「奧列弗！你竟然能站起來了！」
奧列弗臉上疼得又是鼻涕又是眼淚，跳著腳大罵道：「老子當然站得起來！……上帝啊！！」
他瞠目結舌地甩了甩胳膊，又在地上跳了跳，臉上頓時露出了狂喜的神色：「我……我居然好了！！？」
帳篷里仍舊慘叫連連，然而大副卻沒有了方才想要掀簾進去的衝動，驚喜地抱住了奧列弗：「上帝保佑！你居然真的被治好了！哦！上帝！我一定要……」
話未說完，帳篷的帘子又忽然被掀開，又一個人被扔了出來，剛好砸在了奧列弗的身上。三個人頓時摔倒在地，滾成一團，還沒等爬起來，剩下兩個人就被艾斯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地拎著，走出了帳篷。
艾斯將手臂伸得遠遠的，像是對垃圾一樣嫌棄地把他們扔在了地上。旁人還來不及譴責他什麼，那幾個人便一邊慘叫著一邊從地上爬了起來，對著他破口大罵。明明看著五個半死不活的人被抬進去，再出來時卻好像已經和平常人沒什麼區別，這種差別不由得令人目瞪口呆，除了那幾個還沒弄清楚情況的水手以外，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
艾斯目光陰沉地掃了一眼，從人堆底端把大副拎了出來，粗聲問道：「你，就是這群傢伙的頭子？」
大副愣愣地點了點頭。
艾斯鬆開他的衣領，後退一步，慢條斯理地冷笑道：「你最好讓他們扒光了在海水裡泡上兩天——不然，我可不敢保證會不會出什麼問題。」
說完，他便氣勢洶洶地向馬車走去，只留下|身後一群呆若木雞的人。
——所以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