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喬然只是想到手機落在穆梓歆的車上,所以暫時將行李往便是一放,急忙回來看看是不是已經走了。
看到車子依舊停在門口，而穆梓歆正和姜敏說話時，喬然還在慶幸她們因為說話還沒有離開。
可是，還沒有走過去,喬然就看到了姜敏那一句。
「你喜歡然然。」
這一句話,讓喬然停下了腳步，驚愕地看著姜敏說這話的對象,穆梓歆。
穆梓歆對她很好,這一點即使是並未有過知心好友的喬然,多少也心中有數。
可是,喬然完全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原因。
穆梓歆喜歡她？是她想的那個喜歡嗎？不,也許只是單純的好友、閨蜜那樣子的喜歡。
喬然這樣告訴自己,卻看到了姜敏進一步的敘說。
「為什麼是然然？」姐姐那樣的神情，讓喬然無法說服自己相信那是她所希望的那個方向。
此刻，喬然的心中一團亂麻。
她現在站的角度，只能看到穆梓歆一小半的口型，基本沒辦法判斷穆梓歆回答了什麼。
但是穆梓歆的神情，還有她說的那一長串的話，喬然都看在眼裡。
她看到了穆梓歆說的一個字——愛。
明明應該看不真切，可喬然就是確定了穆梓歆說的是愛，無關朋友友誼，不是姐妹親情，是愛情。
怎麼會這樣？
喬然想不通。
「然然……」喬然眼中滿是不解和詫異，姜敏很清楚她看到了，那麼然然看到了多少？有沒有看到她這個姐姐居然對妹妹生出了這樣的感情？
喬然現在卻是沒有多少精力去注意姐姐了，她只是看著穆梓歆，在看到穆梓歆想要往自己走來時，先一步有了動作，退後兩步后，轉身走進樓道。
那樣子，多少有點落荒而逃的感覺，暴露出了她臉上沒有過多表達出來的驚慌。
喬然在害怕。
穆梓歆向宿舍樓追著跑了兩步，卻因為這個認知又停了下來。
喬然已經徹底消失在樓道當中，穆梓歆怔怔地看著，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嚇到喬然了嗎，接下來要怎麼做？
找個適合的時間布置好浪漫的場景，然後對著喬然深情款款地告白，這做法好像暫時是不能用了。
喬然現在怎麼樣？
穆梓歆很擔心。
「喂，姜姐姐，喬然應該沒看到我說的話。」穆梓歆沒回頭，就這麼說。
原本呆立的姜敏不解地看向穆梓歆，這又怎麼樣？
「我是說，喬然應該不知道你也喜歡她，所以——」穆梓歆頓了頓，似乎對接下來要說的話非常不滿，卻還是不得不說出口，「你跟去看看喬然吧，我看她好像很慌。」
看姜敏有些遲疑，穆梓歆皺了眉，說話也沒了客氣：「話都已經說開了，我也知道我不能指望你告訴我喬然心裡怎麼想的，但至少能有個人陪在她身邊可以聽她傾述。我很希望那個人是我，可惜現在不行。」
不然，她穆梓歆怎麼可能把機會讓給情敵？哪怕這個情敵看上去沒有追求喬然的勇氣。
「怎麼，你這就怕了？怕被喬然知道你的心思？」穆梓歆看著姜敏，言辭變得尖銳起來。
姜敏沉了面色，看一眼穆梓歆，往樓道里走去。
穆梓歆抬頭看著喬然宿舍的窗戶，過了一會兒，轉頭坐進駕駛座，發動車子離開。
這一晚，穆梓歆早早地回了房間，捧著手機等待著。
可是，直到手機上的時間顯示跳到了一點，始終沒有消息過來。
意料之中的結果，卻讓穆梓歆還是難過了一陣。
她咬著唇，點開收件箱，裡面的信息每天都會清理，只有和喬然的簡訊一直都留著，如今點開來已經是長長的一串。
穆梓歆翻到第一條，一點點地往下看，認識喬然以來的日子也慢慢在腦海中閃現。
她不信喬然對自己沒有好感。
她不信，追不到喬然。
第二天，穆梓歆醒來時已經過了九點。
她難得睡到這個時間，第一是因為凌晨兩點多了才睡下，第二是因為始終都沒睡得很好。
梳洗完畢讓自己清醒了，穆梓歆開始了新一輪的安排。
首先，當然是找喬然出來，雖然她已經知道了，但告白這事，總要由她親口對喬然再說一次。
不過，那也得看喬然對她邀約的態度，隨時準備改變計劃。
幹勁滿滿地喝下一杯牛奶，穆梓歆還沒出門，卻接到了意外的電話。
打電話的人是姜敏，她請穆梓歆到她所住的酒店附近的咖啡廳，說是有事要說，態度非常堅決。
姜敏有話要說，穆梓歆當然歡迎，即使得到的可能是更多的反對。
很快，穆梓歆就到了姜敏所說的地方，而姜敏也已經早早等待在了那兒。
兩個人都沒有遵循約定的時間，儘可能地早到了。
互視著坐下時，她們都明白，至少她們都一樣關心喬然。
「多謝你將我的行李送到酒店。」姜敏的雙眼一些發紅，顯然昨晚也沒有睡好。
「應該的。」穆梓歆沒有那麼多的耐心來說這些客氣的話，「喬然怎麼樣了？我以為你昨晚會在那邊住下。」
姜敏搖頭：「然然沒有說什麼，只是問了一句，為什麼會這樣。」
她看得出來，喬然很驚慌，像是在害怕什麼，完全不願意接受穆梓歆對她有著這樣的感情。
「為什麼？」穆梓歆皺眉，下意識地問出了口。
喬然為什麼會這麼問？這難道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儘管穆梓歆問的不明不白，可姜敏卻知道她問的是什麼：「穆梓歆，你有沒有想過，即使除開性別不說，你和然然無論是家世、身份，甚至連性格，都很難讓人想象會走到一起。看上去，你們甚至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平心靜氣地分析著，姜敏和穆梓歆二人難得面對面坐下來細談。
姜敏也理性地說著她昨晚上整理出來的想法，將它們表達出來：「你們有共同的愛好嗎？你們有契合的生活習慣嗎？或許現在你能從你的世界中走出來，努力介入然然的世界，可是這樣違背了你二十多年習慣的行為，你怎麼能保證一生？」
穆梓歆眉梢微跳，她不喜歡這樣被質疑，儘管她能理解姜敏以她的立場說了這些。
「最重要的是，也是我可以肯定然然無法想象的是。」姜敏直直盯著穆梓歆，「你，真的能陪著然然，在一個沒有聲音的世界里，待一生嗎？」
一頓飯，一次約會；一天工作，幾天旅遊。
短時間的無聲和完全生活在其中，這裡面的差別並不是文字上看著的那麼簡單。
幾年後，新鮮感逐漸褪去，愛情是否會被蒼白的無聲世界打磨殆盡？
未來的事情，沒有人能夠確定。即使在現在言之鑿鑿地保證、立下誓言，但這一切都無法驗證。
如果不相信，沒有任何辦法能夠說服對方。
穆梓歆握緊了拳頭：「這樣的問題，即使我回答了，能改變你們的想法嗎？」
這根本就是一個她無法改變的命題，答案只握在喬然的手中。
穆梓歆突然就明白了喬然的驚慌究竟是因為什麼。
喬然在害怕，她害怕現在這樣穩定而又愉快的關係被打斷，她害怕終有一天會面對分離。
喬然，她沒有安全感。
可是，就算明白了，穆梓歆該怎麼辦？
她低頭看著咖啡上面的奶泡，沉默了許久，突然苦笑出聲：「姜姐姐，你說我該怎麼做？」
姜敏萬萬沒想到穆梓歆會來問自己，她在昨天明顯的感受到來自穆梓歆張揚的敵意，而現在又像是個向姐姐尋求幫助的孩子一般。
「我也不知道能找誰問了。」穆梓歆像是知道姜敏的驚訝，緊跟著又說了一句，抬頭看向姜敏，「我可以說很多很多的話，作出很多很多的保證，甚至於這幾個月中，我也是努力表現得完全能接受喬然身上的遺憾，可是這一切如果遇到喬然的否認，那就都是無用功。」
穆梓歆的聲音很冷靜，與大多數時候都不一樣的冷靜，可是，雙眼卻紅了一圈。
她已經不止一次對自己說，她不信自己追不到，她一定能成功。
可是，多次的自我暗示，正說明了她的不安。
感覺到鼻尖的酸澀感，穆梓歆也知道自己的失態，搖搖頭：「我不會放棄的，姜姐姐，我絕不會就此放棄。我相信，除了我，沒人能給她更多的幸福。」
說完，穆梓歆就起身離開。
她不想再待在這兒，在姜敏面前示弱。
被留下來的姜敏，獨自在那兒又坐了許久。
為什麼這穆梓歆就能那麼自信呢？那樣願意麵對一切的魄力，並且認定一個好的結果全力走下去的勇氣，正是她沒有的。
當她發現自己看著漸漸長大的喬然，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時，她更多的是害怕、彷徨，眼看著隨著自己即將畢業、而喬然也踏入大學擁有自己的人生時，她曾經鼓起過勇氣，試著想要探知喬然的看法。
卻沒想到，她的父母早一步地察覺到了這些，責罵、打壓，這些她都扛過來了，甚至讓爸媽鬆口接受了她喜歡同性這一點，卻在最後一步止步不前。
「姜敏，你大了，有那麼多一套一套的道理，我們管不了你。可是你不能害然然啊！」當時，姜媽媽是這麼對姜敏說的，「然然是那麼好的孩子，她已經那麼不幸，我們收養她，可不是為了讓她再多背上更沉重的東西的！」
「姜敏，你要保證，你決不能禍害然然！」
姜敏明白，從她被這樣的說法動搖，從她妥協地答應了媽的要求時，她已經徹底失去更近一步的機會。
她，永遠只能是喬然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