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洛

烏洛

眼便被蒙了黑布,磕磕絆絆,不知走了多久。盡在被拉到車上,這才得以摘掉黑布,眼睛好大一會兒才適應,只是馬車四周被遮擋得嚴實,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坐我對面,一身藕荷色短衫衣褲,見我摘了黑布,直打量我。

我閉眼苦笑,命運對我,從一個牢獄剛出來,又進了另一個牢獄。女孩打量我半天開口道,「你就是王爺說的那個女人?」

見我疑惑,她開口,帶有一些輕蔑,「長得好有什麼用?大梁國女人都是中看不中用。」

我更加莫名其妙,不知何處讓眼前的女孩對我敵意叢生。

「我們柔然族的女子才是最尊貴最漂亮的。大梁國都女人只配充軍。」她仰頭看向車頂,自語完了,便不願再理我。

邊境平靜近十年,遭受重創的柔然近些年柔然崛起,時不時騷擾大梁邊境,有捲土重來之勢,只是不知拿什麼和大梁抗衡。

想起秋秋,還有梁晉之別離前的話語,「等我來接你」,

眼前又閃過杜蘭絕望的眼神,心下紛雜如亂草。

不知到了什麼地方,馬車停下來,那女孩斜我一眼,只道「到了,」便自行下去。

我亦隨之下車。

車上顛簸許久,腿又酸又麻,下車險些站立不穩。我忙扶住馬車車輪。

女孩見此,輕蔑一笑,「果然是不中用。」

我有些惱火,前面傳來喊聲,「阿若,王爺在前面等你。」

「來了!」叫阿若的女孩上前拉住我,「快走。」

我猝不及防,被她拖得踉踉蹌蹌,裙擺沾滿了碎草,差點被拖倒。

「放手!」又一次快被拖倒的時候,我憤然甩開她的手,「有路便好好走!那王爺也不是催命鬼,何以這麼急?」

阿若先是不快,后急得直讓我閉嘴,「胡說什麼,小心掉腦袋。」

一陣得得的馬蹄聲,我抬頭,迎著陽光眯起眼睛,那王爺居高臨下,冰冷的聲音似寒冬,「誰說我是催命鬼?」

阿若嚇得趕緊跪下,眼神瞄向我,聲音顫抖,「王爺,不是奴婢。」

我站在那裡,只將衣衫整理好,冷冷看向他。

他稍一俯身,用馬鞭托起我的下巴。我對上他滿是怒色的臉龐,褐色的眼睛冰冷帶有殺氣,他嘴角一揚,「你不僅不美,連說話也很可惡。大梁女人難道都似你這般不懂溫柔?」

我心下惱恨不已,抬手用力拂去那馬鞭,鞭梢劃過我的下頜,一陣刺痛,想必是劃了一道。

「貴為柔然汗國王室,王爺豈不也只會對婦孺動怒?」我仰頭笑道。

他眼神劇變,殺機一閃而過,端正身子,將馬鞭朝我一指,冷冷道,「天黑將她帶入我的帳篷,我要好好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說完策馬而去。

阿若又急又氣,「都是你,王爺生氣了,你真是想找死。」

一頓,鄙夷又略帶同情地看著我,「走人王爺帳篷的女人,沒有幾個完整地活著出來。」

我駭然驚道,「難道你家王爺吃人不成?」

「撲哧。」阿若笑出聲,正色道,「這些女人有的被王爺賜予將士,有的充作營妓。」末了撇撇嘴,補了一句,「大梁女人只配做這個。」

心下頓時沉了下去,只道荒蠻之族,卻不知如此喪心病狂。

天黑時分,來到營帳前,我在前面踟躕不前,想起他所說,作苦力便是便宜你了,真如阿若所說,若生不如死。心下涼涼,只怕此次不能活著見到秋秋了。索性問阿若,「你可知你家王爺為何捉我來?」

阿若亦沒有好氣,「你不知,我又怎知?既是這樣,為何剛才不求王爺?反惹他生氣。」

阿若向那守帳的軍士一說,那軍士進帳稟報,哈腰出來面無比起,道,「進來吧」

「進去吧。」阿若掀起營帳的帘子。

我心下一橫,如若真如阿若所說,我必自盡保清白。

進得營帳,燭火通明。

寬敞的營帳,鋪著厚厚的色彩艷麗的地毯,案幾前的寬大的椅子上赫然是一種斑斕的虎皮,牆上懸挂著黑漆漆的寶劍,只覺華麗中難掩殺氣。他坐於案幾前,已不是白天的裝束,只著白色單衣。

見我進來,他放下手中酒杯,「過來。」

我強自鎮定下來,緩緩走近。

他冷眼打量我一番,眼神斜向酒壺,依然冷冷的聲音,「倒酒。」

我依言執壺往杯中倒酒。

他杯子一歪,酒灑在杯外。

我愕然,抬頭,他眼睛鋒芒一略而過,「再倒!」

我低頭,卻只倒了半杯酒壺就空了。

他端起酒,遞給我,聲音冷硬,「喝了它。」

我本欲拒絕,轉念一想,要殺或許早就殺了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只半杯酒而已,我接過,廣袖一遮,仰頭便飲。

酒一入喉,只覺火辣辣的,果然是烈酒。

我放下酒杯,不禁掩袖咳嗽起來,只覺口內辣而苦,咳得眼淚幾欲出來,腹中火燒火燎,頭亦隨之暈眩不已。

餘光處,他只在一旁,靜靜看著。

待我咳嗽聲過,他起身,目光灼灼,「本王還以為大梁國女人是難以馴服的烈馬。如此看來,不過如此。」

我竭力忍住咳嗽,眼前看他,似有些虛浮不真實,「我,不代表所有大梁國女人。」

「混賬。」他一掌摑來,我一下倒在地毯上,只覺眼前金星四射,胸口一窒,喉間甜,手觸及嘴角處,掌心處一抹鮮紅。

他走過來,俯身大力拽起我,對上我的臉,嘿嘿冷笑,「你,當真與那刺客無關?」

我心裡豁然一驚,難道他現什麼,瞬間極力壓下去,只淡淡道,「早已說過,並不曾見什麼刺客。」

他緊盯我眼睛,看了好一會,一鬆手,我一下摔到地上,

我只覺天地陡轉,眼前昏花,勉力撐起身體,咬牙懇切道,「我確實沒有見過什麼刺客,家裡尚有孩兒需要照顧,還望王爺開恩。」

他凝望我,喜怒不辯,「來人!」

阿若進來,「她喝多了,給她醒酒湯。」

阿若出賬回來手上端一碗,面無表情遞給我。

那湯黑黃色,泛著難聞的味道。

見我皺眉,阿若道,「涼了會更難喝。」

我接過,閉眼,一氣喝了下去。

一陣噁心,我站起跑出帳外,開始吐起來。

只吐得胃裡空空如洗。

阿若站在身後,遞過來一碗清水,「漱一下,王爺說不希望弄髒他的帳篷。」

阿若又帶我去換衣服。

來到一個小小的帳篷前,阿若冷聲道,「裡面有水,你洗完告訴我,我給你拿衣服。這衣服,實在臟地不成樣子。」

我低頭,白衣經過幾番拉扯,袖口裙裾已破碎,儼然花衣。

洗完,換上阿若拿來的衣服,亦是廣袖漢服,顏色素雅,我將外衣換下,將母親的遺物小心束好。回到營帳,雖身子飄,到底還是好受些了。

進得營帳卻現他不在,我在帳篷一角坐下。剛跟著阿若走的時候,現四周帳篷林立,巡營兵士來往不絕,從這裡逃出去,即使插翅也得小心。

我嘆口氣,腮邊疼痛麻木,不覺抱膝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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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馭江山:和親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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